《着迷》梁稚禾

15、着迷

　　夜色如幕。
　　这晚云很多，大约明天是个阴天。
　　万里长空连一颗星子也见不着。

　　呼呼啸啸的北风倒是刮得很兴，风一下下打在窗子上，像是随时要将玻璃打透似的。
　　梁子阅似乎有些害怕。
　　这孩子害怕的时候是不会开口说出来的，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可劲儿往梁潇怀里钻。

　　梁潇心里有事，一直想着今天和霍成泽见面的事情，辗转难眠。
　　等到梁子阅都已经睡醒一觉了，她仍旧睁着眼睛，连阖都未阖过。

　　小家伙很机灵，睡眼惺忪着，发觉梁潇一直没睡，便轻声问她：
　　“潇潇，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不是要变大脑反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睡醒之后特有的鼻音，说话还有些音咬不清楚，更显得奶萌奶萌。
　　梁潇忍不住伸手揉揉梁子阅软乎乎的小脸。

　　梁子阅说的大概是“明天要变大老板”，是因为梁潇的工作室装修、招人等等事情都办妥了，营业执照也批下来了。
　　明天，就是她工作室试营业的第一天。

　　听儿子这样问，梁潇笑了笑：
　　“是啊，想到要当大老板有点紧张所以睡不着，阅阅先睡好不好？”

　　“潇潇。”
　　梁子阅听了梁潇这话，却突然一只小手撑在脑袋边儿，支起身子，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大人也不可以撒谎哦。”

　　“我怎么撒谎了？”

　　“如果不是我提醒，你都没想起来要当大脑反的事情吧？”
　　梁子阅一双晶晶亮亮的大眼睛看着梁潇，让她无处遁形。

　　“我…”
　　梁潇有一瞬间怔住，然后咳了两声，
　　“咳咳，哪有那么多问题，明天你还要上幼儿园。”

　　“明天是星期六。”
　　小家伙闷闷说了一句，似乎对梁潇不知道他明天不用上学的事情有些不满。

　　“那你明天就在家和张奶奶玩，好不好？”
　　梁潇自知理亏，换了个商量的语气。

　　梁子阅也学着她这种语气：
　　“那我明天跟潇潇一起去工作好不好？”

　　“不行。”
　　这个要求几乎是立刻就被梁潇否定了。

　　她的工作室就开在临江集团办公大楼的马路对面，这样带着梁子阅过去，很容易就会被霍成泽发现。
　　拿梁子阅赌，她赌不起。

　　凭着梁子阅对他家潇潇的了解，只要她用这个语气否定，那这件事情就没有寰转的余地。
　　意识到这一点，小家伙有些泄气，赌气似的，翻过身去，闷声嘟囔了一句：
　　“要不是怕你被坏叔叔拐跑，谁要陪你上班。”

　　“什么？”
　　她没大听清儿子的话。

　　梁子阅没理她的茬，只自顾自又嘟囔了一句：
　　“你有时候总是犯傻。”

　　小家伙丧气地叹了口气：
　　“你可千万不要因为坏叔叔长得好看就被骗了呀。”

　　这回梁潇倒是听清了。
　　不过她愣了一愣。梁子阅说的“坏叔叔”应该是霍成泽？
　　什么嘛，坏叔叔长得好看？？

　　梁潇不屑地轻嗤一声：
　　“嘁，放心吧你，人不会两次吊死在同一棵树上。”

　　说完这话，梁潇伸出手将那软软的一小团抱在怀里。
　　她的阅阅小宝贝，真是上天的恩赐。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为了阅阅，就算吃再多的苦，她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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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梦。
　　由于睡得太熟，第二天一早，梁潇还是被梁子阅叫醒的。

　　今天是试营业的第一天，怎么说她也要打扮的正式一点。是以便穿了一条CHANEL的乳白色粗线修身连衣裙，一头金棕色的长发卷成了慵懒的韩式大卷。
　　然后是粉底、眉毛、眼线、睫毛……
　　最后涂上玫红色的口红，衬得整个人白的快要发光。

　　她今天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在外面裹了件长长的羽绒服，脚上也穿了双夹了绒皮质短靴。
　　唔，果然暖和了不少。

　　今天张姨负责在家里陪着梁子阅，梁潇一早就要打车出门上班。
　　最近来回打车实在有些不方便，她或许该考虑买辆车。

　　出门的时候，梁子阅站在门口，明明很不舍得，还装的酷酷地挥手：
　　“潇潇早点回来。”

　　梁潇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笑着点头。
　　然后就听到小家伙凑到她耳边，声音软软的说：
　　“今天很漂亮。”

　　这孩子说起话来惯爱学着大人的语气，就像现在这样，还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让梁潇忍不住笑出声。

　　“拜拜儿子，在家要听张奶奶的话。”
　　“张姨，我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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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上班的路上，梁潇按照自己的计划，在半路下车，去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买咖啡。
　　这家咖啡厅就在临江集团的办公大楼旁边不远处，是霍成泽最喜欢的一家。

　　这也是梁潇守株待兔的一个重要地点。
　　勾引一个男人嘛，就是要让他觉得你在意他，跟他有缘分，总是出现在他身边。
　　可是轻易又不刻意接近。
　　似有若无……若即若离……

　　梁潇的工作室和临江集团的办公楼就隔了一条马路，从这间咖啡厅出发去她的工作室，势必要不小心经过临江集团。
　　滴水穿石，总有让她碰上的那天。

　　不过让梁潇没想到的是，守株待兔的第一天，就让她碰上了兔子……呃，兔子身边的特助。
　　高煜。

　　高煜一进门，乍看到梁潇还有点儿尴尬。
　　不过他们那些人一向很擅长掩饰自己，下一瞬，高煜便恭恭敬敬地跟梁潇打了招呼：
　　“梁小姐，早。”

　　“早。”
　　梁潇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颔首应下，便出了咖啡厅。

　　能在这里见到高煜，就说明她这一步没有走错。
　　看来她等的这位兔子先生，还是有点念旧。

　　路上耽误了这么十几分钟，梁潇到工作室的时候倒是还没到九点。
　　不过她招的设计师助理林岚已经到了。

　　看样子大约在工作室门口站了半晌。

　　梁潇笑着上前招呼：
　　“小林，来的这么早。”

　　林岚是江城美院的学生，今年夏天刚刚毕业。
　　梁潇招聘的时候见她是个有天赋又肯努力的好苗子，便将人给留了下来。

　　工作室刚刚开始试营业，梁潇倒是不指望着一开门就有生意做，不过倒是想趁着正式开业之前，先多做出几件成衣，倒时候一并在工作室里展示出来。
　　也好撑撑牌面。

　　梁潇的工作室开在临江集团对面的一栋高级写字楼一楼的门店。
　　这栋楼是新建成的，这里原先开了一家冰淇淋点，正好又逢了冬，很不景气，恰好被梁潇碰上，符合她所有的条件，便给租了下来。

　　门店的窗子都是大大的落地窗，能将外面的景致一览无余。
　　一共两间的格局，分里外间。
　　外面有个前台，林岚坐在那儿平时既充当招待客人的前台小姐，没事的时候又做一些帮梁潇打下手的工作。

　　梁潇的办公室就在里间，整个装修风格简约清新，办公室里除了样衣，还放上一张长长的白色办公桌。
　　坐在桌前偏头往窗外看去，除了临江集团的大楼、对面的马路，还可以看到一棵老榆树。
　　很高很大。
　　想必夏日里，一定是遮天蔽日的。

　　梁潇和林岚一上午做了些做了些练手的活，也算忙活着就到了中午。
　　还没来得及点东西吃，就有人推了店门进来。

　　果然，不是客人。
　　封羽手上拎着个装着餐盒的大袋子，一进门就笑着冲着林岚道：
　　“妹妹，去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她一向性格开朗，爱玩爱闹的。
　　梁潇不用想也知道是封羽来了。

　　“阿羽，今天这么闲来给我送吃的，不用上班啊？”
　　梁潇笑着接过封羽手中的东西，拉着她进门。
　　顺便冲林岚笑笑让她一块进里间来。

　　封羽也不拘束，大咧咧坐到梁潇的位子上，说道：
　　“我那工作你还不知道啊，在我爸那儿挂个名的艺术总监，一点儿也不艺术。”

　　她说着话抬眼将办公室里打量了一圈：
　　“我看我在哪挂名都是挂名，不如来给你打工算了。”

　　“你可别。”
　　梁潇睨她一眼，
　　“梁子阅本来就闹着过来，要是知道你也在这儿还不跟我闹翻了天。”

　　封羽爱玩，又喜欢小孩子，每回见着梁子阅都要跟他闹作一团。
　　所以小家伙还很喜欢和她玩。

　　三个人在梁潇的大办公桌上吃了午餐，才刚刚将桌子收拾干净，就听见外间的大门又响了。
　　有人来了。

　　梁潇还笑着小声跟封羽说：
　　“我在江城没别的朋友了，这回我猜是你小叔。”

　　封羽赞同地点点头。

　　不过等人进来的时候，她们两个都愣了一下。
　　还真有客人。

　　还是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女人。
　　梁潇有生孩子的经验，一看这肚子，就估摸着七八个月了。

　　往这位客人身后看，却连一位陪同的也没有。
　　梁潇不禁心中一窒，突然想起了在德国的时候。
　　那时她怀着梁子阅，身边也没有人陪着。不管是吃饭、念书、逛街，甚至是产检，都是自己一个人。

　　她们连忙给这位月份很大的孕妇搬了椅子坐着，又倒了热水，好生招呼。

　　梁潇坐在办公桌前，轻轻启唇，温声询问：
　　“小姐您好，请问您是想选购我们已经做出来的成品呢，还是希望量身定制呢？”

　　她的工作室主要是售卖她独家设计的服装，大多为参加正式场合的礼服。

　　那位孕妇坐在椅子上，闻言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抬手抚了抚。
　　她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声音也有些发颤：
　　“听说您是从德国回来的大设计师，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穿什么都不好看，但是设计师小姐，您能不能帮我设计一套参加孩子爸爸婚礼的衣服？”

　　像是怕梁潇不答应似的，有些着急地补充：
　　“多少钱都行。”

　　参加孩子爸爸的婚礼？
　　明明这几个词都熟悉的很，可放在一起，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林岚听了这话，下意识问：
　　“您是说要做婚纱吗？”

　　那位孕妇眼睛有些红，一听这话，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是新娘。”

　　梁潇跟封羽对视一眼，都愣了愣。
　　不过还没等梁潇说话，那个年轻孕妇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起身到外间接电话。

　　封羽突然张开手臂抱了抱梁潇，颇有些正经地说：
　　“妹妹，你最艰难的时候我没陪你身边，让你受苦了。”

　　梁潇记着那时候的苦，但是不敢提起来，怕一提起来就绷不住。
　　便只嗔了封羽一声，故作轻松：
　　“去，说得好像你是我孩子他爸似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儿，猝不及防突然听见外间一阵呻.吟声。
　　一听就知道很痛苦。

　　等到封羽和梁潇跑到外间的时候，就见那孕妇已经瘫坐在地上，哭着说：
　　“救我…救我……我的孩子……”

　　她的情况显然不大好，甚至还见了红。

　　梁潇当机立断，告诉林岚好好看店，她和封羽开车送这位孕妇去医院。

　　***

　　与此同时，高煜吃完午餐刚下楼去帮霍成泽买咖啡就远远看见马路对面一个女人满手还有大半个前襟都是血地从一个门店里跑出来。
　　正要上一辆车。

　　那个女人很眼熟，高煜看了半天才敢认。
　　……梁潇。

　　他挣扎半晌，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得不告诉他们老板。
　　打给霍成泽的电话一被接通，就听高煜有些为难地说：
　　“霍总……我刚刚在楼下看见梁小姐满身血地上了一辆车。”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低沉，正皱着眉：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