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御九天之夺位》林落羽

6、第二回 月下明歧（2）

　　正在这时，成风的困境，因明歧的光，而被四方阴阳之阵中的少女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少年剑术过人，对玄术却似一窍不通。他所执之剑中，似乎蕴含了极大的力量，而他却没有把它发挥出来。”种种疑窦在少女的心中越来越大，但正当危急之刻，也不容她多想，随即发令：“东、西、北方位抱守中央，加强自守，且护前方南位，正南化守为攻，以净魔之术解那少年之围！”
　　“可是小姐，我们拼力维系四方之阵已大是勉强，如再分力援救他人，则不免危殆之极！”
　　“我等驱妖伏魅，本为护卫东都百姓平安。见危不救而只图自保，是为不仁，此为其一，共同临敌而弃同道不顾，是为不义，此为其二。岂可不施以援手？”少女言语沉静，然斩钉截铁，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入成风耳中。
　　刚才出言相阻的神官不禁面露惭色，再没有人反对，众人移形换位，四方之阵略加变化，便成菱形之状，聚力之尖，正对准了不慎被困的成风。
　　成风虽然不懂得玄术运用之法，但对灵力强弱变化的感受却很敏锐。诚如那名神官所说，四方阴阳阵已接近强弩之末，只在苦苦支撑而已。而那少女却不顾自身安危，要拼力救他，不禁使成风的心里微微一颤，涌起一股感激之情。
　　下一瞬间，正南方巫女手中聚集起的白色光球已向成风疾射而至，一下子将他身上的污黑之物冲离了身体。虽然那些东西立即又卷土重来，但成风此时又岂能再容它们沾体，剑光闪处，已将其绞得粉碎。
　　“那位侠士！”少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斩杀再多妖物鬼魅，也于百妖阵无损。若不破其阵眼，妖魅源源不断，终非你我所能阻挡。”
　　“百妖阵？”成风的吃惊倒不是由于听到这个阵名，而是少女于这片刻之间，竟已窥察到了敌人的伎俩。
　　“没错，《玄荒录》第九章第一十七节上有载，以黑妖吞敌，逆转空宇，连接鬼门，陷敌于百妖之中，是为百妖之术，”少女侃侃而谈，如数家珍，“我们陷于黑雾之中，其实乃黑妖腹内，此黑妖虽不食人命，其腹中却可与鬼界相连，是以常人若不能察觉此节，法术再强，终不免力竭而死。”
　　《玄荒录》之名，成风曾略有耳闻，相传那是上古一名通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圣人所著，是一部记载天、地、神、妖、魔、鬼、人、物的种种玄妙之处的奇书。但岁月悠悠，时光流逝，《玄荒录》早已散秩四方，几近失传，仅有一鳞半爪，散见于野书卷篇之间。而少女脱口而出，随手拈来，却像是对这部奇书熟悉之至。成风心中愈加惊异，怔怔地看着她幽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瞳，一时竟忘了出言相询。
　　“要破此阵、须破阵眼。”少女继续说下去，“黑妖无形无体，难以寻常利器伤之，但既为妖物，必有命门。只要找到黑雾产生之源，攻其弱点，则此阵自然瓦解。”微微一顿，少女秀眉轻蹙，“只可惜，我此时分身乏术，而侠士你……你似乎又对玄术不甚擅长……一时之间要寻找命门，只怕甚是困难……”
　　“姑娘不必担心，”成风截住她的话头， “在下确是对玄术所知甚少，但身边却有一可靠同伴……”他蓦地住口，微微一笑，“看，它回来了。”
　　一道银光倏忽而至，旋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停在成风的肩上，当然没忘舔了舔自己小爪子以示闲暇。
　　“七尾，探查得如何？”
　　既然不能说话，七尾便甩了一下尾巴表示“这点小事当然游刃有余”。
　　“如果你已找出黑妖的命门，便带我去吧！”
　　七尾吓了一跳，什么什么？我什么都还没说，这家伙居然就知道黑妖的事了？总算没白学东西嘛，七尾开始有点对成风刮目相看了。
　　既然成风也知道了，正好不用多费唇舌，七尾纵身便向前跃去，不用回头，它知道成风一定已如影随行地跟随其后。
　　少女目送他们的身形隐没在黑雾之中，指挥回位，稳住阵势。结阵的神官与巫女们知道破阵有望，精神均为之一振。
　　察觉到阵内不同寻常的安静，天泽与艮宫对望一眼，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艮宫冷笑：“不管他们想打什么主意，想破这百妖阵是难如登天！”
　　“万一被他们找出阵眼怎么办？”
　　“何须多虑，且不说那帮术师已只能自保、无暇攻击，那名少年连祛邪之区区小术都不懂，又能有何作为？”
　　天泽的脸色却未见轻松，似仍有一事挂心：“话虽如此，那名少年所携之小狐，却甚是古怪，不知是何来历？”
　　“那只小狐我自然注意过，并非术师常用的法术狐中的任何一种。但身形极为矫健，不能伤它分毫，但也仅此而已，未见得它有多厉害。”艮宫再度冷笑，“就算被他们找到阵眼又如何？寻常兵器若无蕴含足够的法力，哪怕是削铁如泥的利刃也无能为力。”
　　突然之间，地面隆隆作响。由上而下俯视，只见方圆数百米的黑雾宛如有生命的物体般，翻滚、扭动，发出牛蛙鸣叫般的巨大悲嘶声。
　　天泽与艮宫脸上变了颜色，她们双手结印，再度念起了咒语。像是与一股巨大的力量相抗衡似的，在喃喃的咒语声中，她们的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珠，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黑雾在嘶鸣了一段时间后，声音便渐渐低微下来，也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了。站在原地的，是少女、结阵的五名术师，以及手执明歧的成风、站在他肩头的七尾。
　　终于又见到了皎洁的明月，成风抬起头，任那轻纱般温柔的月光洒在脸上。像是要抒解胸中的郁闷似的，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想要毁坏结界的，就是你们吗？”
　　在成风的质问下，站在塔顶的两名少女的身影微微颤动，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愤怒。
　　“只不过是区区一介人类，竟敢阻碍我们大人的计划……”艮宫喃喃地说，脸色在月光下渐渐变成一种几近透明的青白色，“只不过是破了百妖阵，便以为你们胜券在握了吗？”
　　“你们大人？你们大人是谁？究竟在东都有何图谋？”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成风的话，天泽与艮宫的手互相交握，眼瞳渐渐呈现出一种妖异的艳红色，红得仿佛会滴下血来。
　　“时辰还未过。为了大人，我们一定要在今天逆转虚宿的结界！就算是拼上我们的性命，也一定要你们所有的人——血溅当场！”
　　随着最后一个字语音落地，一瞬之间，周围红光眩目，卷起了一片破空之声。
　　“糟了！”虽然知道能驱使百妖阵的人定非泛泛之辈，成风一直在暗中戒备着，可是也没想到对方说出手就出手，而且一下子用的便是群袭的招数。
　　成风一个箭步向前，挡在少女等诸人面前，长剑出手，舞动间，剑似乎化身为千千万万，将近身的血色旋环消弥于银光之中。但那些血色旋环似乎通晓人性，在空中灵活地回旋着，避开他的剑锋，向他身后的众人急袭而至。
　　“叮叮叮”一连串声音，血色旋环被结界弹了回来，悬停在空中，稍后继续向四方阴阳之阵发起进攻，却总是无法突入。
　　“强弩之末也敢逞强！”天泽眼瞳中血气越来越盛，身上的妖气也在逐渐上升。随着唇角那一抹嘲讽的微笑的加深，她双手之间，渐渐聚集起一个红色的光球。
　　“消失吧！”
　　红色光球闪电般地向四方之阵射去，接触到结界的瞬间，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与爆炸声，攻击之力与防御之力互相对抗、抵消，在光与电之间互相纠缠，终于，爆裂声响起，四方之阵的守护结界消失了。
　　而早已等候在旁的血色旋环立即向自己的目标发起了进攻。
　　“小姐！”“小姐！”在惊叫声中，几名神官与巫女奋不顾身向少女扑去。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少女脸上露出惶惑的神色，然而，她既没有防御的举动，也没有反抗之力，甚至一时还领悟不过来似的，茫然地站在当场。
　　带着尖锐风声的夺命之环已近在眼前。
　　一个身影挡在了少女的面前。
　　一连串清脆的声音中，透明如水的光华舞动，仿佛剪碎了满天月光，闪着红光的结晶纷纷碎落，又像是妖艳的夜樱在飘舞。少女的眼瞳中印下纯净无暇的招式，优雅、漂亮，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