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一章 ...
-
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我穿着带有几个酱油斑的睡衣，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眯眼站在门口，她穿戴得整整齐齐，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手上提着行李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微笑。
她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还是一样傻的可爱。”听到她的声音我才会过神来将她迎进了家门。
我看着她朝我的房间走去，将行李放在房门口，然后冲我笑了笑，兀自换起了衣服。我走过去帮她把门关好，隔着木质的门低声埋怨：“你好歹把门关了嘛。”
“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吗？”她带笑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泪腺渐渐开始工作，不觉见脸上已然湿润。
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洗过脸，“哭过？眼睛都红了。”我摇了摇头，骗她说是没睡好，她欣然相信。
看着她温柔的笑容，一下像回到了几年前。自从她一声不响的走了以后，我就将她深深的埋在心底，谁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包括我最要好的朋友。她是一块水晶，见光就会碎的水晶，所以我将她用布层层包裹着然后藏了起来，不给人看也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如此这般过去了漫长的一段时间。而如今，她又像什么都没发生的一样，出现在我的眼前。
“伯母回来没有？”她熟门熟路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按着电视遥控器。
“她最近加班。”我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的看着她，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能优雅从容。
我很想问她为什么会突然抛下我一个人出国，为什么在她离开之后我才知道她已经走了，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跟个傻子一样痴痴的等了将近5年。
坐在她身旁一声不吭的吃着花生，她的手环过我的腰将我拉进她怀里，柔软的唇贴上来的时候我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灵巧的舌头从我的舌尖将花生卷走的时候她傻傻的笑了，“你最近喜欢花生么？本来就挺胖的了，花生可是高热量的东西呢。”
我用手背擦掉接吻的痕迹，淡淡的说：“想吃你可以自己拨。”
她不介意的在我的眼角吻了吻，说：“陪我出去走走吧。”
刚入秋的天气，算不上舒服凉爽却也不似酷暑时的闷热。原来破旧的街道由于种种原因被拆迁，重新建起的高大建筑没了以前的人情味，多的只是水泥钢筋的冰冷。她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我低头踢着石子别扭的跟在她身后。
若非周围环境的改变，我总以为回到了五年前。她腼腆的告诉我她喜欢我很久很久了，我红着脸踮起脚尖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她牵着我的手走过城市的每一个街道，她在大街上将我搂的紧紧的，告诉这个世界我的拥有权是她的。然后她突然消失，无影无踪……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去英国吗？”我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消瘦却倔强。
我握了握手，淡定的开口，“因为我知道。”她回过头对我温柔的一笑，而后将我紧紧的拥进怀里，我环着她的脖子不顾众人的目光，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吻她的唇。
我一向是个势力的人，在贫瘠的环境中长大，任谁都会钟爱于钱，都会在爱情和面包间选择面包。她虽生长在算得上富裕的家庭，却不愿给家里增加太多负担。她想给我的，是凭借她自己的力量得来的，而我想要的，也只是她给我的安定和幸福。
回家的时候已经傍晚，在超市买了不少的菜，她说要给我做顿美味的家常菜。她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我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开玩笑：“你该不会特地去国外学厨艺吧？”
她忙的不亦乐呼时候回头宠溺的笑道：“你再调皮的开我玩笑我就煮了你。”说完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吃饭的时候她一脸期待的看着我，等我夸奖她的手艺。我低头吃了几口，很想夸她手艺有进步，可是她不声不响的离开那么久，总该给她点惩罚吧。于是我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她，说：“很……很……很……”重复了同一个字十几遍，看着她像只等着主人夸奖的忠犬般的表情时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很好吃。”
她满足的看着我低头吃饭的时候，说：“我刚从英国回来，还没有租房子，想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成么？”
吃饱喝足放下筷子茗了口她递过来的茶，说：“好是好，不需你动手动脚，睡地板！”话虽说的狠毒却没有半分的严厉，她不知不觉笑着把我拉进怀里，说：“不动手动脚，动嘴总可以吧。”说罢便吻了上来。
正在我们两人纠缠着难舍难分的时候，门锁里传来阵悉索声。我推开她坐到沙发上佯装看着电视，她摇头无奈的笑了笑收拾起碗筷。
母亲进门的时候看见她有些许惊讶，随后笑着迎上去帮忙收拾碗筷。“伯母，我来就可以了……”听着她的声音，说不出来的满足和幸福。
我哼着小曲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她推开门走了进来，笑道：“我来帮你擦背。”
“你在英国读的是什么？”坐在浴缸里，靠在她的胸口把玩着手上的小鸭子，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些问题。
她手抱着我腰，下巴顶在我的肩膀上，云淡风轻的回答：“心理学。”顿了顿她又说，“你呢？给自己做过打算吗？”
“吥——”手上鸭子在我手指的挤压下发出难听的声音，“我才大一呢，读的是工商管理，将来比较好找工作。”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我的脖颈上，“你一毕业，我们就去荷兰吧。那里风景好环境好，而且可以同性结婚……”
我叹了口气，把手上的鸭子放到浴池边上，说：“我放不下我妈，我不想看着她一个人守着这个空空的房子度日，因为我深知那样的痛苦。父亲，从来没有尽过他的责任，谁让我是他的私生女呢。”
那个我应该叫做父亲的男人，是在结婚之后才认识的我母亲。母亲很爱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在得知她怀孕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我憎恨男人，打从骨子里憎恨卑劣无耻的男人。
而那个背叛了我母亲的人，狠心抛弃了我母亲的人，就是她的父亲。她长我三岁，是个有头脑有相貌的人。她并不知晓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也许知道了就会真的离开我，所以我什么都不敢告诉她，只是想要留住她。
她顺着我的脊背亲吻着我，低声说：“那我们带她一起去，我想要保护你，想要成为你的盾牌。从第一次看见你被一群人欺负开始，虽然你狠狠的还击了。”她捧着我的脸，让我面对着她，柔声说“你知道吗？看着你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壁走回教室的时候我很想拉着你去医务室，你因为打架被处分的时候我想站出来帮你说话，但是你倔强的眼神拒绝了所有的人，包括我。我害怕我的帮助反而会让你的骄傲你的自尊受到打击……”
我抱着她的头狠狠的吻了上去，不顾一切的疯狂的吻，即使母亲现在进来浴室看到了这一幕我也会承认我和她的恋情。
自小，我就被人欺负，但是我从未告诉任何人，从未向任何人诉苦祈求同情或者寻求帮助。母亲总是对我有所愧疚，她每每在帮我处理打架造成的伤口时总是默默的流泪。作为女人她是失败的，但我从来都觉得，作为母亲她是成功的。正因为想要维护她的清誉想要维护我们的家庭才会和那群人打架。
直到她出现，她站在我的面前，她和我表白，她被我拒绝，她缠着我不放，她为我打架，她告诉我：“所有的痛苦，我们两个人共同承担。”泪水不自觉的涌出的时候我才承认了自己的感情，伏在她的怀里将十几年的委屈全都哭了出来。
我一直不愿意承认和她的感情，我不想被人瞧不起，我不想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说我们是恶心的同性恋。她给了我勇气，犹记得那天我们第一次在大街上明目张胆的一吻引得路人侧目，当然也有不少人吹哨叫好，那种快乐难以言语。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出去跑步。待我洗漱完毕，她已经提着早餐大汗淋漓的回来了。“一大清早就弄得满身是汗，跟在你后面洗衣服可来不及。”我说着接过她手上的早餐去厨房拿了碗筷摆好在桌上，“快去洗把脸吃早饭。”
“伯母呢？”她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问。
母亲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说是那个男人找她。看着母亲因他而焕发的神采，拿出很久以前的化妆品笨手笨脚化妆的样子，好笑却又无奈，母亲付出的实在太多，而那个男人却始终不懂“责任”二字怎么写。
“在想什么？这么专心？”她吃着早点，见我心不在焉便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揉了揉太阳穴，答：“没什么。”她也没再问下去。
草草的吃完早饭，她换上套装化了个淡妆，对我说：“你今天有课吗？我要去上班，顺便送你去学校。”
“不了，我下午才有课呢，你上班去吧。”帮她整理好衣领，在她额头轻吻一下，看她出门去了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像家庭主妇。
红着脸无不幸福的在厨房洗完盘子又开始洗起了衣服。家里一直没有添置洗衣机，一来我和母亲的衣服很少，二来洗衣机又费水又费电，我和母亲都不太舍得。洗完衣服的时候手机响了，电话那头是她调笑的声音：“老婆你有没有乖乖的看家？”
笑容不由自主的攀上嘴角，“我有乖乖的洗衣服呢。”
“中午一起吃饭吧，12点我去接你。”
“嗯，我等你。”挂了电话，还是不自觉的喜形于色，哼着不着调的歌打扫了一个上午。
打扫刚结束就听到楼下响个不停的汽车喇叭声，我半个身体探出窗户大喊了一声：“别按啦，我下来了。”
平生第一次进高级餐厅，况且我还是穿着牛仔裤和T恤，非常不正式的样子，我窘迫的看了她一眼，她一手拿着菜单从容的点菜，一手从桌下伸过来在我的手上握了握又松开。
送来的牛排透着金灿灿的光泽十分诱人，但是我拿着叉子犯难了，我不会用。她察觉出了我的为难，伸手将我们的盘子交换了位置，“吃我的吧，切好了。”
就在我抬头想要感谢她的时候，却看见了坐在不远处角落里的母亲和一个男人。我立马走了过去，她不明所以的跟在我身后，却在看见那个男人的时候喊了一声：“爸？！”
场面顿时僵硬了下来，那男人惊讶的看着她，说：“小末，你怎么在这里？！”那男人转头看向我，瞪大血红的眼睛像是马上就要发飙，“木……木亚，你……你给我离小末远点！！！”接近咆吼的声音吓的餐厅里的人都在侧目，服务员也走过来提醒我们小声一点。
她挡在我面前，略掉轻蔑的对她父亲说：“你凭什么这么对小木？”
“小木？！你叫的还真亲热，”他愤怒的都在颤抖，算得上英俊的五官扭曲成一团，“她是你妹妹！！我当年蛮着你妈和她，”他指着的我母亲将过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小末，“我和她生下了小木，但是我丢下了他们母女俩选择了你和你妈。她接近你都是为了复仇啊！”
母亲在一边抹着眼泪，我推开小末，走到那个那男人面前打了他一个巴掌，冷生说：“我不需要你负一个叫做父亲的责任，不代表你可以欺负我妈，可以把她弄哭，我没有刻意的接近小末，我从来都只想理姓夏的远一点。但是一旦爱上了，我不会像你一样轻易的放弃。”
听我说完，她已经哭了出来，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我，然后对着我母亲怒吼：“你看看你把女儿教育成什么样了！！”
话音刚落，我拿着烟灰缸就砸了下去，对着他的头，狠狠的扔了出去。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额角划开，嗜血的笑攀上我的脸颊。母亲扑到他的身边失声大喊着他的名字。
救护车的声音混杂着人群嘈杂的声音挤进我的耳膜，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牵着我的手夺路狂奔起来。
手握着手跑到了地下停车场，她脚上的高跟鞋早就不知了去向。她喘着粗气打开车门把我塞进去，说：“警察应该也来了，我们逃跑吧。”我对她灿烂一笑，“好，我们逃吧。”
车子发动的时候，我问她：“你知道我是你妹妹的时候，觉得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她踩下油门，敞篷的跑车一下就窜了出去，耳边呼啸的风中搀着她的声音：“既然都已经是禁忌的同性了，□□我还怕吗？”
我迎着风高声的唱起了歌，身后警笛的声响也没能把我高亢的歌声掩盖过去。
她没命的开着车，我没命的唱着歌。此刻的心情用亢奋两个字是无法完全形容的，我终于亲手报复了那个人，那个将我们抛弃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死，但报复的快感还是让我兴奋的手舞足蹈。
从激烈的追逐战中顺利逃脱已经过去了两个月。那天小末已经定好机票打算给我个惊喜，结果却成了我们逃命的法宝，也不得不庆幸警察们因为这个案子不算大而没有封锁海关。
而警方也没有再来荷兰跨国追查，我们就这样在荷兰定居，办了一场只要我、她和牧师的婚礼。
躺在草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不觉已经睡着，醒来的时候她抱着只小羊羔蹲在我面前好奇的看着我，“奇怪哦，你睡着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微笑，傻死了。”
嘻嘻哈哈的在草地上打闹了一会儿天便黑了。我们两个来到这里以后在农场打工，同事们都很好，对我们这对“夫妻”也很照顾，没有丝毫看不起。
吃饭的时候，她低头切着牛排小声说：“我爸他，死了……”
我放下刀叉，问：“你恨我么？”
“他昏迷了两个月，”她答非所问，“他其实对我很好，大概是对你的愧疚都补偿给了我，所以我再来爱你。他临终前嘱咐说，不追究你的事情，只求我们能回去参加他的葬礼，能在他的忌日给他上柱香。没有父亲会讨厌自己的女儿，对吗？为什么我一开始没能明白……”
她说着，我的眼泪滴下来落在牛排上，“我们回去香港吧。”
下了飞机，到了机场出口的时候，我们才发现相信错了人。
那个已经死了的男人和我的母亲还有一群警察站在那里，好像在嘲笑我们的愚蠢。
“小末，你跟爸爸回去，我就不再计较你逃跑的事情，而这个杀人犯就要被绳之以法了。”他笑的嚣张，而母亲却是低头抽泣着。
“爸爸，你觉得我会和你回去么？”她紧紧的搂着我的腰，“而且，你也没死，挺有精神，不是么？”
“哼！不孝女！木亚，你母亲在我手上，你想她过好日子就给我乖乖的去坐牢。”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有这样的父亲真可耻。
我和小末相视一笑便撒开腿朝外跑去，妈妈，对不起，就让我任性这么一次吧……
还是和两个月前一样的一幕，她开着车，我坐在车上，身后是咆哮着的警车。
她踩着油门不停的往前冲，上了盘山公路，“小木，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逃了。”
“物是人非心依旧，寒雪纷飞红尘落，与君逍遥梦回游，今生等你不回头……”我轻声呢喃着她离开以后写下是诗句，颇有壮志的回答：“5年都等了，难不成还怕下辈子再来？”
“不愧是我的木头。”她大笑着将油门一脚踩到底，汽车笔直的冲了出去，撞开栏杆朝悬崖飞了出去。
那一刻的夕阳，美的如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