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菲斯特与光》如有所备

27、第二十七片叶子

　　“我叫顾鑫，我有一个哥哥，他是个坏人。”
　　“……他干了什么？他抢我的女朋友。”
　　抽泣声。

　　“别说什么我还没追上，那是早晚的事，他不给我助攻就算了，居然还挖我墙角，薅我羊毛。这种行为，往轻了说叫寡廉鲜耻，往重了说叫丧心病狂。”
　　重重的抽泣声。

　　“我的心好痛。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爱哭鼻子的傻瓜，一点都没有一个宇宙第一家族二少爷的样子。”
　　于襄忍无可忍地打断他：“顾鑫！说人话！”

　　顾鑫把手上一滴水都没有的纸巾一扔，咆哮道：“我说的有一句错吗！”

　　“你说的有一句对吗！”
　　“且不说我说的对或者错，也不说我把你喊过来是为了让你安慰我不是给我雪上加霜，我就说一个核心问题：小于，你刚刚喊我什么？！”
　　“……对不起总裁。”
　　“大点声！听不见！”
　　“对不起！总裁！”
　　“再大点！”
　　“靠我不干了！”

　　“好了好了，别吵儿了。在这闹什么儿呢。”white night（白夜）酒吧的老板迪米特里赶快把聊着聊着快打起来的两人拉开，“三金你多大儿了？还再大儿点，你没看酒吧的人都朝你这边看儿了吗？在下属面前耍什么威风儿呢。”

　　顾鑫大声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他劈手一指旁边正在群魔乱舞的舞池，后者在经过五分钟的无音中场休息后，刚进入了下一场震耳欲聋的狂欢。

　　“……”

　　好吧，感情他是真的听不见。

　　上次庆功宴上，顾鑫的惊世一吼彻底震惊了世人。当时围观者众（基本所有到场的都来了），事发当时顾大总裁和小编剧路美南确实是在含情脉脉对望状态（虽然中间隔着一堆龙虾壳），再加上顾鑫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们居然在一起），人多口杂，没过多久，顾栩和路美南的八卦就像是长着火箭一样传遍了天一影视全公司上下，连带着隔壁盘古集团总部也有所耳闻，有意无意老往这边打听。

　　天一影视前前后后将近数十名员工，各个吃瓜吃得盆满钵满，肚皮溜圆。

　　虽然出于对当事人的尊重和给大老板留面子的考虑，这些话没有再往外传，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各自都觉得自己掌握了唯一真相，当天晚上，无数人排着队向路美南敬酒，一口一个“老板娘”，吓得路美南抓起包就跑了，在的士车上都快坐到家了才想起来自己居然打了的，当晚为打的费肝肠寸断了大半宿，人生中难得地失眠了。

　　而那些深情对望（？）的照片，在天一影视公司内部bbs广为流传，尽管后来在顾鑫的强压下，官方版主封了帖，但等到官方版主出来的时候，各种角度的高清照片几乎已经人手一份了，而且就连官方版主都是先收藏了一份再删的帖……

　　也不是群众夸张。顾栩，年方刚届而立，有颜有才多金，是最好的老板，也是条件最好的伴侣。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单身，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简直是当代清教徒啊。

　　虽然一直有流言传闻说顾栩是有女朋友的，但毕竟谁也没见到过老板娘的真面目，所以就疑罪从无了。这次终于见到了，难道不应该好好激动一番吗？更别提小编剧和大总裁这种番简直是总裁文标配，光听一下关键词就能让人狗血沸腾。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门亲事不够般配，这些人大多是顾总的毒唯级死忠粉，觉得以顾总的英明神武，当然是该有最顶级家族中最娇艳的大小姐来配，这才勉强算是顾总不亏。像现在，只是一个小编剧，这也太门不当户不对了！不行，妈妈绝对不允许！

　　这样的发言当然是会被另一波真爱粉怼的：你算什么！顾总开心就好了，而且别人小姑娘人挺好的，英国顶尖大学的博士！我上次见她的时候bulabula……

　　两波人吵成一团，官方版主删帖删得头晕眼花，深深感叹于顾总真是天一影视永恒的不动C——哪怕他已经远离江湖好几个月了。

　　无论如何，顾总裁的八卦已经成为了天一影视年度最佳，没有之一。而作为八卦制造者的顾鑫，面对着热情的人民群众此时正处于暗伤吐血的状态。你们找我打听八卦干毛啊！

　　不是，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关系啊！你们看看老板我，我才（即将）和路美南有关系啊！

　　你们清醒一点好不好！

　　……
　　……

　　迪米特里把两人从百鬼夜行的地下迪厅带回了酒吧在地面上的店面，那里更倾向于清吧，有小清新最喜欢的民谣，还在墙上镶嵌的书柜上摆了好几本《百年孤独》与《活着》，欲wang的感觉一下子就清淡了很多。

　　当然，恋爱的酸臭味也随之浓郁了很多——迪米特里这家伙特别擅长烘托气氛，给别人当撩机一当一个准，高中的时候当媒婆，成功率高的都可以收高额提成了，后来开酒吧后，不过短短两年，已经成了帝都赫赫凶名的小情侣打卡酒吧，谈恋爱必来的那种。

　　在又看到一对小情侣接吻之后，顾鑫忍无可忍地捂住眼睛：“假洋鬼子！你故意的吧！”

　　“没法儿啊，我这就这两个地方儿，你不看不就行儿了吗。”迪米特里把两杯鸡尾酒从吧台后面推给顾鑫和于襄，“账我年底找你要儿啊。”

　　“我都这样了你还找我收钱？！”顾鑫气得鼻子都歪了，“假洋鬼子，你还有没有一点同学情谊？”

　　迪米特里，原名迪米特·李，中文名字李迪，是一个乌克兰归国混血，之前和顾鑫曾经就读于同一所帝都的国际中学，刚来的时候连汉语都说不利索，和英语说不利索俄语更别提了的顾鑫却是一见如故。两人也算是多年的狐朋狗友了，说起话完全不用顾虑繁文缛节。

　　“你怎么样了？你要是真失恋儿了，那我当然不收你钱儿。不光不收你钱儿，我还倒贴钱带你出去快活儿——可是我听来听去，你也没恋儿啊。”

　　“是，可是……”

　　“而且你也没跟别人小姑娘在一起儿。你还喊别人‘路小姐儿’呢。”

　　“我……”

　　“说起来，你有路小姐儿的照片儿吗？我想看一下儿媳妇儿。”

　　“谁是你爹！不是，我都被气糊涂了，谁是你儿子啊！”

　　“你就说有没有儿吧。”

　　“……没有。”除了那张毒贩子证件照外，顾鑫手上仅有的路美南影像，就是那些员工死乞白赖塞给自己的“深情对视”照了。

　　他才不想拿出来那些。

　　“你看看你儿，啥都没有还一副你哥抢你东西的样子儿。你和你哥最多算是公平竞争儿，还到不了绿帽儿的阶段。综上，记得到时候给钱儿啊。”迪米特里老神在在地说，捧着一杯伏特加喝得很豪迈，配上那头棕色长发，还有忧郁的蓝眼珠，很有几分流亡贵族的范儿。

　　——拉倒吧！

　　顾鑫下巴磕在吧台上，把吧台当课桌，敛眉耷眼的样子，那叫一个丧穿地心。

　　于襄也有点难受，以至于在迪米特里要照片的时候，哪怕他手机里就有很多，他也没吭声。

　　他是很疼爱表妹，表妹要是能够得到幸福他也很开心，而且无论怎么看，顾总都比顾鑫好太多了，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待人接物还是个人资产……个人资产回头再说，但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顾总绝对在事业上是前途无量的。

　　——可是他还是觉得有点一言难尽。

　　毕竟他是顾栩毒唯。

　　表妹一夜变嫂子带来的三观崩塌不是一时之间能复健的。

　　酒吧是一个人口流动很频繁的场所，不时有男男女女进来，又不时有人离开。顾鑫和于襄正在相对愁肠的时候，旁边的一对情侣离开了，之前被他们身影遮挡住的另一对情侣的身形也显露了出来。正好音乐也进展到了低缓的纯音乐，于是那对情侣的对话也隐约能听清了。

　　“得多请几桌……爱，当然……”

　　于襄坐在顾鑫的左手边，离那对情侣更近，也听得更清楚。

　　“结婚……”
　　“尽快吧……抱孙子……”

　　于襄的脊背僵住了。

　　“不行，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顾鑫在短暂的颓废之后，又恢复了斗志，“我思前想后，决定我还可以抢救一下，毕竟顾栩太老了，而我还是二十四岁的小鲜肉。顾栩长得又没我好看，我眼睛还大……小于？小于？”

　　和往常不同，于襄完全没有理顾鑫。他盯着面前已经见底了的酒杯，就像是要把酒杯看穿一样。
　　顾鑫用手在于襄面前晃了晃：“咋了，傻了？”

　　于襄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嗯。”

　　顾鑫狐疑地看着整个人都在发抖的于襄，盯着他那只捏着酒杯骨节泛白的手，有点担心下一秒酒杯会被他捏碎。

　　“我有事，我先走了。”

　　于襄忽然站了起来。也没看顾鑫，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他盯着虚无的前方，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口走去，整个人就像是飘在云端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

　　顾鑫盯着于襄离去时走的出口盯了半天，直到迪米特里喊他，他才回过头来：“什么？”

　　“我说儿，你朋友把我杯子拿走儿了。”迪米特里拍拍他肩膀，“他没事儿吧？”

　　“记我账上。”顾鑫敷衍地说，套上外套站了起来，“我也走了。”

　　“对了。”

　　顾鑫都已经走到门口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你不会说帝都话就不要乱说，乱加那么多儿化音，恶心死了。”

　　迪米特里无辜地说：“我要去脸书说你地域黑儿。”

　　“黑个毛！你发儿化音我也不管你，关键是你这么多年儿化音还是发不出来，发的全是大舌音！我听得舌根抽抽得疼！”

　　“……”

　　迪米特里摸摸鼻子。他看着顾鑫几步踏上楼梯，飞快地消失在了卷帘门后，顺便还带走了他的车钥匙——是的，他忘带车钥匙了。

　　“老板，”酒保走了过来，拿着一张账单，“这是刚才两个客人的账单。”

　　“给我吧。”迪米特里拿过来，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老板……？”

　　酒保有点惊讶，毕竟他刚才就在旁边，全程都在围观老板在线要账。

　　“逗他玩的，”迪米特里笑眯眯地说，眼睛看向那对已经吻在一起的情侣，狐狸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啊，不过，好像有可以行侠仗义的事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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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

　　无边无际的黑夜，还有无边无际的路灯。

　　于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干净的街道上，一路上连一张随地乱丢的废纸都没有看到，一个寻衅滋事的酒后狂徒都没找到。就好像是他崩溃了，然后全世界就变好了。

　　于襄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手上的酒杯早就没酒了——咦，酒杯怎么会在他身上？算了，折回去还吧。

　　真是倒霉，都走了这么久了。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

　　于襄转过身，一架好似烈焰红唇般通身血红的敞篷加长跑车霎时映入眼帘，闪光灯打出了迪厅灯球的悦动感，差点闪瞎了他的双眼。

　　而他的双眼还能够勉强运转，要多亏他已经在长久的规训中习惯了。

　　“顾鑫……总裁？”

　　顾鑫探出头来：“上车，我送你回家。”

　　于襄挠挠头：“算了吧……”

　　“少啰嗦，你丫看上去都要疯了，你敢一个人回家我还怕天一影视第二天上社会新闻呢，”顾鑫不耐烦地说，“快上来，这片儿满天都是乌鸦，我不能久停……shit！啊！！我的范西哲外套！！！shit！！！！！！”

　　乌鸦一边叫着，一边将白色的礼物统统馈赠在这个大冬天还敞篷开跑车的骚包身上。

　　顾鑫灰溜溜地又把车顶推了回去，但是衣服已经完全被白点淹没了，甚至头发上还有，真是帅不过三秒：“为什么你身上就没有啊！”

　　“因为苍天有眼……”

　　“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老板。”于襄不敢再和炸毛边缘的老板抗争，赶快上了副驾驶座，“你真是个好人。”他有点感动，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顾鑫残念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我打安全带啊。”于襄一边把安全带拉到合适的位置，咔哒扣上，“走吧，我好了。”

　　“好什么好！你都上车了不能自觉一点吗？”

　　“自觉什么？”

　　“当然是你来开车了！我都不收你油钱了，你还不得自己开回去啊！”顾鑫很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娇生惯养了，小于！”

　　“……”

　　于襄一边跟顾鑫换位置，一边满脸黑线地想，他果然还是感动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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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前几天有点事，没更
这两天我要换阵地了。是的，我要从帝都回重庆了，所以更新可能有点迟缓
但是作者还在的。
另：读者群号246487862，有兴趣的可以加群一起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