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绕骨生

17、第十七章

　　在听到池鱼的疑问后，对方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

　　其实她的眼神是一派自然的，只是肌肉僵硬，牵扯一下就显得十分僵硬。
　　像是旧相识一般，女子对池鱼说道：“是我啊！林可儿！”

　　林可儿的话音落下，池鱼瞬间愣住。

　　倒不是因为震惊于对方的变化大，而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回想到的那段已经蒙尘了的记忆。

　　※
　　深秋的怪风“呼呼”乱吹，刮得教师窗户都在轻轻地震动。

　　“噔噔噔。”自动铅笔掉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了白色帆布鞋边。

　　池鱼确定了自动笔的位置，便弯腰下去捡铅笔。

　　“啪嗒，啪嗒。”红色的鲜血滴落在地，她便一手拿着铅笔，一手慌乱地往鼻子下方抹去。

　　下课时间，同桌已经跟人结伴去了厕所，周围没人帮忙递个纸巾。

　　池鱼的毛细血管脆弱，每到深秋已经习惯了经常流鼻血这件事儿。

　　“你看你，肥得跟头猪一样！”刺耳的声音传入耳膜，池鱼朝前方看了过去。

　　“我要是长成你这样，都不敢来上学了！”十六七岁的三位少女，在那里肆意的玩笑。

　　而正在被笑话的，正是一个身材略矮胖，坐在教室角落里的女生。此时她正低着头，看着课本一句话也不说。
　　她应该很清楚，反驳跟反抗只会将被羞1辱的时间拉长，所以她便如羔羊般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池鱼用纸巾擦拭着鼻子，血腥的味道弄得她有些反胃。

　　朝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只发现男生们正在门边玩闹。
　　外面的热闹，反衬地教室内部越发安静，女生们的声音也格外突出。

　　尖锐的声音，一声、一声地传到耳内，侮1辱的言语又臭又长。池鱼只觉得自己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突然，这“热闹”的声音被打断了：“呀！怎么又流鼻血了？”

　　池鱼愣了一下，用纸巾抵着鼻子，朝身旁看了过去。

　　原来是同桌她们上完厕所回来了。

　　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上个厕所一来一回就能将这半刻钟用完。

　　同桌的一声叫喊，算是提醒了那几位女生时间的紧张。

　　只是口头上的诋毁，是老师也拿不出证据的。甚至因为年龄的原因，也无法让她们得到什么严肃的教育的。
　　因此她们不是很怕老师，只是还是不想被念叨。

　　所以为首的女生只是用像看垃圾的眼神，看了一眼那胖女生后，就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池鱼的同桌坐到了她的身边，在一旁小声说道：“林可儿她们老这么欺负人，真讨厌！”

　　池鱼垂下头没有说话，眼睛不住地偷偷往那个被嘲笑的女生那里看。

　　可没看多久，她的脸就被同桌掰了过去。
　　二人面对面，同桌对着她塞了纸巾的鼻子，研究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妈说你这样是年轻皮薄，等大了入社会了就好了。”

　　从那会儿起，池鱼开始无比地向往长大，向往能成为一个进入社会的人。

　　之所以向往成长，是因为她觉得长大是有益处的。
　　譬如不会再流鼻血。又譬如，在学校里没学会尊重他人的人，在社会上一定会遭到报应......

　　可现实，却并没有变成她所期盼的那样。

　　原来有的人，真的可以做错了事儿却不用遭受任何惩罚......

　　即便是，那么大的错！

　　池鱼的呼吸变得急促，唇色泛白。

　　眼前林可儿的这一抹僵硬笑容，闻来有一种那年秋天，干涩的鼻腔里冒出来的铜臭味道。

　　池鱼没有回答对方，只是快速朝着女生厕所去了。

　　身后传来了林可儿抱怨的声音：“诶！尹池鱼！老同学见面，你就这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啊？”

　　此时，坐在屋内的袁飞鸟眼皮跳了跳，朝池鱼方才站过的位置看了过去。
　　刚才，她好像听到有人叫池鱼的名字了？

　　而这边池鱼跑到厕所内，身体已经微微地开始颤抖了起来。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打开水龙头弄了一捧水泼在脸上。

　　看着水珠从脸上滑落，她的呼吸在渐渐平复。
　　此时镜子里的她是如此狼狈。不但是外形上的狼狈，更是一种心理上的，落荒而逃的狼狈。

　　铁锈味在鼻腔间充斥。

　　“啪嗒”、“啪嗒”。

　　殷红的血液在水中散开，池鱼又重新将水龙头打开，用水清洗着鼻子。

　　虽然已经长大，然而体质却是难以更改的。
　　唯一比年少时好的是，除了仰头往嘴里塞纸条外，长大后的她有了更科学的应对办法。

　　稍作清洗之后，池鱼捏住了自己两端鼻翼止血。

　　高更鞋踩在瓷砖地上的声音响起，大概是有人从厕所里进来了。
　　池鱼于是用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盛了水往盥洗台上泼，想要将血迹擦拭干净。免得吓到从外面进来的人。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容易流鼻血啊。”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池鱼的动作顿时一僵。

　　“怎么？老同学不认得我了？”

　　池鱼一听，瞬间眼眶红了一片。
　　“你有事儿吗？”她对人一向礼貌，这导致她即便见到极端厌恶的人，能做的极限也就只有这样冷冷地反问一句。

　　对方似乎没听出她言语中冷漠的态度，而是继续扯着笑脸对池鱼说道：“尹池鱼，你什么时候做演员了？高中那会儿不是休学了么？你大学读出来没有？”

　　池鱼闻言，这才知道对方大概是将她当作了来面试的演员。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想回答林可儿的话，所以沉默着没有说话。

　　见她不回答，林可儿的眼里闪现出一丝冷意，她笑着走到池鱼身边，将挎着的包拿到身前，打开包拿出了一支口红。
　　然后，像是不满意嘴上的妆容似的，将身体向前探，一边用手指碰一碰嘴边。

　　“我大学读了个艺术学校，这学校没什么名气，所以毕业后在这圈子里不大好混，本来么我是想要做个演员的，可是竞争压力大，目前还只是个十八线演员，小网红一个。
　　现在这行能赚钱，运气好闯出名气来了就发达了。我是个豁得开的，只要能混个角色，什么都好说。最近认识了个副导演，他答应我，让我至少在这部戏里演个女四号。前一轮初试我也走了个过场，当时好像也没瞧见你啊？你是被哪个导演内定了？”

　　池鱼沉默着没说话，等过了一会儿鼻子差不多止住血后，她就从兜里拿了纸巾，捂着鼻子准备离开。

　　林可儿见状，伸手就将池鱼细瘦的手腕抓住，狠狠一扯。

　　只听“嘭！”的一声，池鱼的背部砸在了厕所的门板上。

　　北部一阵麻痹感，池鱼蹙着眉：“你想做什么？这里人来人往的可是很多人，我劝你最好冷静一点！”
　　她其实并不怕林可儿，只是恶心她。只是在见到她的时候，容易回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林可儿伸手抚摸上池鱼乌黑的头发，一边讽刺地说道：“呵，尹池鱼，你从高中那会儿就清高。家长眼中的乖宝宝，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没想到走入了社会，班长大人还不是跟我一样，为了混个内定的角色去爬床？”

　　池鱼挥手，嫌弃地将林可儿放在自己头发上的手甩开了：“你自己思想肮脏、行为肮脏，不要把别人也想的这么肮脏。”

　　“哟，还不认？”林可儿像是看待同类似地看着她，“其实你这样的人，只要放得开，在这圈子里成名还真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这样好看的脸，我就是花了几十万去调，都调不成你这样啊。”

　　二人正在说话，厕所外面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