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体]818那位挖坑不填的大大》执江子

14、第 14 章

　　清晨阳光很好，从窗外高大的梧桐树枝丫间隙中投来，在窗前书桌上拓下斑驳的影子。
　　其中最大的那个光点一半落在桌面上，一半落在了一只苍白的手上。
　　阳光下，那手白得几乎刺眼。

　　今天是工作日，老式小区中几乎都是外地租客，工作日没几个留在家里的，便显得小区内格外安静。
　　然而这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房间外开始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听动静，似乎是从楼道里传来的。

　　半个光点下的那只手动了动，伴随着一声含糊不清的呢喃。

　　响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间或夹杂着人声。

　　人声。

　　黎秦猛地从书桌上抬起头，盯着探进窗口的那片梧桐叶愣了许久，然后迟钝地摸摸自己手背上被阳光灼得滚烫的那小块皮肤。

　　又过了会儿，他才从小憩中完全清醒过来，去厕所里洗了把脸。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黎秦趿着拖鞋磨磨蹭蹭地挪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

　　是好几个男人的声音，说什么“这个放在哪儿”之类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搬家。

　　黎秦听了一会儿，扒着门，将脸凑过去，从猫眼往外看。
　　视线好像被一个男人的背部挡住了，看不太清。

　　几秒后，那男人若有所觉，忽然转过身来。

　　于是黎秦看清了他的脸——
　　很帅的一张脸，就是看起来有点儿不近人情。
　　他眉峰很利，虽然长了一双桃花眼，但其他五官轮廓都十分硬朗，唇也薄，就这么面无表情的时候，便显得有点儿淡漠。
　　不算冷，只是像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有种众生悲喜与他无关的疏离感。

　　他目光精准地望了过来，仿佛隔着猫眼看透了自己。
　　黎秦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倒退两步，然后才反应过来那人应该是看不见自己的。

　　呼吸陡然急促，很久都无法平息下去。
　　黎秦在自己胸口处捶了几下，食指弯曲置于唇瓣，拇指指甲死死抵着唇下肌肤。
　　——这是他紧张时惯有的动作，因为只有靠疼痛才能让他的坏情绪稍微有所缓解。
　　只是这动作有点儿后遗症，就是会让他的嘴唇看起来有点儿肿。

　　原地站了会儿，黎秦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望着门口的方向。

　　这栋楼每层只有两户，而他所居住的六楼已经很久没有邻居了，因为隔壁家的人好像很早就已经出国，之后也没有把房子租出去，便一直空置到现在。
　　现在，有人搬到了这里——不知道是原来那家人的什么亲戚，还是那家人也终于紧跟潮流把房子租给了外地打工的人。

　　不管怎样，这对黎秦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大学毕业之后，父母本来想让他跟着他们一起留在那座大城市，但黎秦实在不喜欢高楼大厦带来的压迫感，便卷铺盖偷偷跑回了老家。等父母反应过来时，木已成舟，也没再逼他。
　　他们从来都不会逼他，因为怕他犯病。

　　黎秦小的时候，确实有点儿毛病。
　　他以前不愿意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也不爱说话，于是家中长辈都觉得他有自闭症。
　　父母虽然嘴上说他只是内向，但实际上他们也很焦虑，担心他真的有病。
　　那时候的社会没现在这么包容，精神上有什么疾病是非常丢人的事情，所以父母不愿意承认，当然也没有去医院看心理医生的意识，毕竟那时候的人并不觉得精神疾病是一种需要看医生的病，甚至根本不知道心理医生的存在。

　　后来黎秦长大，查了很多资料，想想以前，觉得自己其实也不算是自闭症那么严重，只是比一般内向的孩子更加内向而已。
　　如果非要与什么疾病扯上联系，他觉得自己更像是社交恐惧症。
　　然而现在的年轻人，一百个里面有八十个都自认为有社交恐惧症，而他也只是比普通青年更不愿意与社会接触而已。

　　他觉得还好，真的还好。
　　而且搬回这里后，他的心理状态比之前还要好很多，有时候甚至能够耐着性子看几个简短的小故事。

　　这套房子面积不大，两室一厅，没有书房。
　　黎秦回来之后，把主卧给父母留着，自己的卧室收拾一下也能当书房。
　　他一整天的活动范围就是从卧室到客厅到厕所，再往复。

　　书桌紧挨窗户，窗外有棵巨大的梧桐树，下起雨来声音很好听。
　　近来快要入夏，梧桐枝丫生长迅速，有一片叶子颤颤巍巍探进窗户，黎秦偶尔画画累了，便会撑着脑袋用食指拨一下那片叶子，看它在自己指尖娇羞地摆动。

　　他不喜欢人，对动物的爱好也有限，但是很喜欢植物。
　　如果可以，他很想在家里种满各种小植物，可惜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敢糟蹋它们。
　　所以回老家真好，不仅不用和那么多陌生人接触，还有主动送上门的小叶子让他玩。

　　这里的人大多匆匆忙忙，尤其是工作日，整个小区就好像与世隔绝一样安静。
　　就算不是工作日，反正他隔壁也没人住，还是可以保持安静。

　　但现在……有人住了。

　　黎秦心里有些焦躁。
　　即使他知道自己其实很有可能根本不会与对方碰面，但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每天都会从隔壁的那扇门里出来，会在上楼下楼的时候发出脚步声，甚至偶尔还会不经意地看一眼自己这边……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一整个上午，黎秦都没能再集中精力画画。
　　直到中午，隔壁传来一道关门声，随后终于安静下来。

　　黎秦跑到门口从猫眼往外面看，楼道里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人了。
　　他饿得不行，立刻抓紧时间点了一份外卖。

　　外卖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打来电话。
　　黎秦穿好外套拿起钥匙准备出门，先悄悄推开一点儿门缝，朝外面张望片刻，确定没有人后，他才猫着腰窜出去往楼下跑，因为跑得太快，拖鞋打在脚后跟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

　　到楼下，送外卖的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小哥。
　　比起跟熟人接触，黎秦更害怕与陌生人接触，所以他点外卖一直都是熟悉的那两家，这样就只需要在最开始的时候克服一下，后面就不会有太大的心理障碍了。

　　外卖小哥知道黎秦不爱说话，将东西从防护栏外面递进来，点点头，一言不发地驾着小电驴离开。

　　黎秦松了口气，转身朝楼上走。
　　刚走到拐角，身后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这种老式小区的单元门是可伸缩的铁门，中间缝隙不小，所以他的外卖可以不开门就直接递进来。
　　铁门年代久远，已经锈迹斑斑，开门的时候会发出很大声响，咿咿呀呀的，拉得很长，还很刺耳。

　　黎秦脚步顿住，保持着一只脚还踩在上一级阶梯的动作，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身后响起脚步声。
　　黎秦本来应该赶紧往楼上逃窜，但他身体仿佛被定格在这里，脊背僵直，半点儿不能动弹。

　　一般来说，他遇见陌生人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今天上午他一直提着一口气，下楼取外卖更是把这口气憋到了极致，这种时候有人开门，实在是把他吓得够呛。

　　脚步声越来越近。
　　黎秦内心天人交战一番，随后颤抖着扶住楼梯把手，四肢僵硬地站好，低着头，往旁边让出一条道。

　　余光里仿佛能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影逐渐走到他面前，然后停下了。

　　停下了？！

　　黎秦紧张地盯着面前那双脚，辨出这是个男人。
　　对方穿了一双休闲的运动鞋，再往上一点点是运动裤裤脚处的松紧带。

　　一阵安静之后，黎秦听见那人开口说话：“黎秦？”
　　是个疑惑的语气。

　　认识他的？

　　黎秦忍不住又用拇指上的指甲去掐自己嘴唇。

　　对方又唤了一声：“是黎秦吗？”

　　“……”
　　黎秦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眼睛却还在往下瞟。

　　男人似乎笑了一声。

　　黎秦有些好奇地悄悄掀起一点眼帘，飞速扫了对方一眼，然后愣住了。
　　——是今早从猫眼里看见的那个男人。
　　那个长得像个神仙，气质也像个神仙的男人。

　　他唇角是弯的，果然在笑。

　　这个人笑起来，就不那么淡漠了，反而有些说不出的温柔气质。
　　兴许是因为那双桃花眼的缘故。

　　“我，荀奕。”他嗓音很轻，哄小孩儿似的，低低问，“不认识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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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肥，但我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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