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如此风骚》豫颜

78、娇娜5

　　天台县不过是个非常小的县城，先不说是不是圣人后裔，就光说姓孔的，他们就没一个听说的。

　　“可能是之前没注意到，毕竟哪只狐狸会特意记一下人类的名字呢？咱们最近先留意一下，看看周围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人选。”

　　阿松说出这句话，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毕竟小县城三年两考，能中秀才的人是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要在这几个人里选一个姓孔的，那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但可以先留意着，实在不行大不了再去外地找。

　　其他人也赞同她的想法，只有皇甫老爷咳嗽了两声，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难不成父亲认识这样的人选？”

　　皇甫珏不愧是自家父亲的应声虫，看他这作态立马心领神会，脸上也就带出了喜色，这还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没错，就在隔壁那菩陀寺，最近来了个姓孔的书生，据说是来访友，结果友人已经没了，他自己又没盘缠，只能沦落到庙里抄经度日了。”

　　皇甫老爷显然是做足了功课的，把那人的信息了解的清清楚楚，甚至还拿出了他抄写的一本金刚经出来给大家看。

　　“这字迹是标准的应试体，毫不夸张的说，绝对比这县城里任何一个书生官员的字迹都好，想来是家里有传承在，有祖上留下的好字帖用，人又足够勤奋，这才能在刚刚弱冠的年纪就写的一手好字。”

　　皇甫老爷做出了点评，围过去看经书的几人也赞同点头，这人的字迹确实特别好，想来潜力应该不小，就是不知道这么大年纪了有没有成亲。

　　“他还有其他信息传出来吗？”

　　阿松开口，显然是对这人非常满意了。

　　“暂时没有，但可以先接触看看，但看他那落魄的模样，想来概率不大，毕竟沦落到连盘缠都没有的，也不像是能出的起聘礼的，一般不要求聘礼的人家，想来他这圣裔也看不上。”

　　皇甫老爷并不在意这点，就算真成婚了又如何？是人就总有生老病死的时候，他们寿命长，能等起。

　　“他现在正缺钱，不如由我出面，请他来家里当夫子如何？”

　　请回家上课的夫子，是要在他们这吃住的，到时候自然有的是时间了解人的底细。

　　皇甫老爷点头，娇娜和阿松也没有意见，现在还不了解情况，还是先和他认识熟悉了再说，而这个人选无疑就是皇甫珏，他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正是该认真进学的时候，请了那孔生到家，和人亦师亦友地相处一段时间，自然就什么都了解了。

　　“那我和娇娜妹妹就先和我娘回家，好给表哥腾出地方来待客。”

　　阿松心中立马有了决断，这个认识的人只能是皇甫珏，当然也只能是他自己，她和娇娜作为女眷，暂时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大家都对这事没什么意见，事情也就这么决定了，阿松的母亲当天就带着两个姑娘回了家，把这空置的院子留给了皇甫父子。

　　择日不如撞日，两个妹妹一走，皇甫珏立马就出了门，准备和孔笠雪来个偶遇。

　　只是那孔笠雪想来是真的囊中羞涩，所以一直就窝在菩陀寺里不出门，皇甫珏一连蹲守了十来天，也没有碰到他的人影，急的是抓耳挠腮。

　　要不是那菩陀寺里有不少金身，他真想直接进去抓人出来，怎么有人会十多天不出门呢？难道除了在房内抄经，就真的什么都不干了？

　　好吧，皇甫珏选择性地忘了人家孔笠雪是因为囊中羞涩，连赶路回家的银钱都没有 ，这才选择在寺里抄经的，所以兜里没钱，谁没事出门瞎逛悠呢，反正出去了也没钱消费。

　　但好在功夫不负有些人，这天下了大雪，皇甫珏本来没想出来再堵人，毕竟好天气都不出门，更何况这鹅毛大雪呢！

　　但就是这时候，他竟然听到门外有动静，透过门缝一看，果然是那孔笠雪。

　　皇甫家暂住的地方原来是一家单姓人家的府邸，据说他们家破产回乡下了，于是就被这一家子狐狸给占了，因为平常都是锁着门，所以并没有人在附近逗留，孔笠雪往门前这么一站，立马就被皇甫珏发现了。

　　他心中一喜，赶紧打开大门，装作惊讶的样子看着门外的人。

　　“先生怎么大雪天站在这里？ ”

　　孔笠雪没想到这宅子里还有人，毕竟这里之前一直锁着门，他也听说过单家的事情，今天只出来看看雪景，没想到竟然还碰到主人家了。

　　“小生孔笠雪，在旁边的菩陀寺暂住，今日看这雪景甚好，这才在贵府门前驻足了片刻，还请公子莫怪。”

　　皇甫珏怎么可能会怪罪呢？他不仅不怪罪，甚至心里都乐疯了好嘛，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恨不得赶紧把人拉进院子里去。

　　但是他知道文人都喜好客气几句，所以也努力绷住了面部表情，没有让自己表现的太过失态。

　　“哪里的话，我也是正好读书累了出来赏雪，这不正巧碰上兄台。”

　　孔笠雪听闻他也是出来赏雪的，而且是读书累了才出来的，顿时就好感颇丰，这少年长的好不说，还是个认真好学的性子，看来也是同道中人，立马就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原来单公子也喜欢赏雪啊，我最喜欢范云的那句‘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今天这雪真美啊！”

　　孔笠雪看他充满朝气的面庞，再想想自己如此年轻却已经暮气沉沉，不禁有些羡慕，两句诗也就脱口而出。

　　皇甫珏挑眉，果然是爱诗之人，这么小众的诗都出来了，看来也是着实想家了，身无分文流落他乡的滋味如此难受，想来更加渴望觅得知音吧？

　　“这两句诗不错，就是难免太过悲凉了，我倒是更喜欢白乐天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相见即是有缘，兄台不如和我一起回家，到寒舍喝杯温酒暖暖身子，再来欣赏这雪景不迟。”

　　皇甫珏一副少年意气的模样，他长得好，穿的也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让孔笠雪羡慕之余，却生不出半点嫉恨来，实在是个惹人喜欢的性子。

　　于是他也不再拘谨，直接高兴地答应了邀约，和皇甫珏一起进了单家的宅院。

　　在外边只能看到高门大户，进了院子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到处都挂满了丝绸装饰，让已经凋零了的院子热闹起来，在白雪的背景下，更是添了几丝纯净来，让人见了心情都好上不少。

　　很快两人就到了一间书房，墙上桌子上，挂的摆的，到处都是书画和卷轴，让人如同在参展一般，一看就是好几代人的珍藏，让孔笠雪知道这必定是个诗书传家的大家族，心里上也更加亲近了几分。

　　也是难得这样的公子哥竟然没有瞧不上他这个穷书生，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样子，让他心里又添了几分感激和敬重来。

　　实在是这些天他受够了白眼，不然也不能成天窝在房间里抄书，日夜不敢停歇了。

　　“你先随便看看，我去喊下人温酒过来。”

　　说着皇甫珏就又出了门，只留下孔笠雪一人在书房，他见桌子上放着本书，随手翻开看了看，内容竟然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心里再次感叹，果然是大户人家，藏书就是丰富，要是能经常借阅翻看就好了。

　　就在此时，皇甫珏果然带着下人和酒壶过来了，孔笠雪放下书看向他。

　　“今天高兴，正好家里还有绿蚁酒，咱们一起小酌几杯，也还原一下乐天诗里的意境，马上要过年了，可别再读那些个惆怅诗句了。”

　　皇甫珏当然知道孔笠雪为什么要吟那首诗，不过是感同身受借景抒情罢了，现在这情境，正好让他喝两杯再感怀一下自己的身世，如此自己才能在旁边安慰几句，再顺势提出帮助他的解决方案。

　　果然，孔笠雪也确实对诗里的绿蚁酒好奇，刚喝了没两杯，就和皇甫珏称兄道弟起来了，也彻底地向他打开心扉，开始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

　　“孔兄节哀，只是你家路远，光靠抄书才能挣几个钱？我看兄长也是读书人，不若就留在此地开设一个学馆，先收几个学生，赚够了束脩得了盘缠，到时候再衣锦还乡，岂不更好？”

　　孔笠雪看他真诚，倒是也倾心相谈，于是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不过是个外乡人，流落在这县里，连一个熟识的人都没有，就是想开馆，没有保人，又有谁会过来拜师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皇甫珏听闻像是也被困扰住了，皱眉思索了良久。

　　“不如你就留在我家如何？你若是不嫌弃我脑子愚笨，就在我家住下给我当老诗，到时候咱家门一起读书背诗也有个作伴的人，岂不快活？”

　　皇甫珏说的异常诚恳，像是在对着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生，而不是素昧平生的路人。

　　他说的这么坚决，让那个孔笠雪异常感动，士为知己者死，这小公子从不认识他，只是萍水相逢就这么相信他，真是个善良单纯的孩子啊！

　　“老师不敢当，我只虚虚比你大几岁，当不得你的老师，咱们就以文会友，只是孔某囊中羞涩，只能先偏了你的束脩了。”

　　皇甫珏当然不是特别在意师生之名，只是想要有个借口留他住下罢了，现在见他感动的模样，顿时也松了口气，看来事情已经成功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