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龙[香蜜润玉]》上则为日月

23、烛龙

　　“听说了吗？”

　　仙侍了听和飞絮窃窃私语。

　　“如今这偌大的天界还有谁没听说？”

　　“这可真是……夜神殿下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呀，他素日里就心机深沉，表面上倒是不争不抢，暗地里不知道憋着多少坏心思呢。”

　　“听说天后将三万洞庭余孽都抓回来了？”

　　“可不是嘛……只是天后受了重伤如今在紫方云宫调养，只待天后伤愈便要发落夜神呢。”

　　“那夜神？”

　　“软禁在他那璇玑宫里呢……”

　　璇玑宫一向冷清，如今更加门可罗雀，除了邝露，竟然见不到一个外人。

　　润玉将自己关在寝殿内谁也不肯见，可邝露却仍旧听得见他压抑的抽泣。

　　润玉从未这样脆弱过的样子，邝露很难受可除了无声无息的陪伴也别无他法。她知道只有一个人可以安慰他，可殿下却不准自己去花界寻锦觅仙子。

　　这样也算是爱吗？

　　邝露时常心想，受了委屈独身一人难以支撑的情况下，殿下却不准锦觅仙子见到他悲伤无助的模样。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荼姚的伤很快就好了，有整个天界的仙草灵药供给，她在洞庭湖所受的伤很快便痊愈了。

　　她既然好了，洞庭湖三万水族就要倒霉了。

　　在诛仙台上，三万无辜水族被绑在一起，彦佑和小泥鳅为首。他们都是簌离的养子，所以地位自然也不同寻常。

　　润玉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紫方云宫的仙侍正让他选好了丧服。

　　润玉穿着天界的丧服跪在太微脚下，又一次卑微的乞求……他知道父帝待他一向不上心，可……可或许呢？

　　那可是三万水族，父帝即使不在乎娘亲和自己，也应该在乎那三万无辜生灵。

　　太微却仍旧是那副无辜嘴脸，冠冕堂皇的话说了个遍却就是不松口。

　　润玉没有办法，只能去往诛仙台，求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

　　他从未有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逍遥散仙，快活自在？

　　终究是自己一厢情愿，天真愚蠢。

　　雷公电母俱在，荼姚稳坐高台，一众观刑仙家默然无语。

　　龙鱼族当年被灭族，知晓的仙家已经是心里嘀咕了。当初龙鱼一族的罪名就十分勉强，这次又说搜出了当年余孽。可龙鱼公主簌离已死，压上天界的这三万洞庭水族却都是老弱病残，看着也不像是有能力造反的模样。

　　况且，罪名说是贼心不死，加害火神，至其在涅槃时出了岔子。可这主犯已死，还要诛灭三万水族，就着实太过……太过暴虐了些。

　　那可不是三十、三百，也不是三千……而是三万啊！乌央央的站在那儿，也是一眼望不到头，若是全杀了，那血恐怕能将九重天给染红了。

　　可是……天帝天后淫威甚重，一众小神小仙何人敢开口说个不字？正所谓，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为了明哲保身，这也实属正常。

　　生灵修炼不易，这三万水族……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谁让他们五湖四海都不住，偏偏住在洞庭湖呢？

　　荼姚长袖一挥:“时辰到，行刑！”

　　“住手，”润玉跌跌撞撞的跑到荼姚座下，“三万水族何辜，还望母神网开一面！”

　　荼姚看着脚下跪倒的夜神，不由得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无辜，他们若是无辜，被夜神中伤灰飞烟灭的三千天兵又何辜？本座倒想问问，夜神此时应该在璇玑宫面壁思过，等待天帝与本座商议出对你的处罚。夜神无令出璇玑宫，可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母神，儿臣知错，”润玉的头磕在冰冷的地上，“还请母神网开一面。”

　　荼姚俯下身:“那本座问你，”

　　润玉低下头:“……是。”

　　“好，”荼姚得意不已，“那本座便给你两条路，一是和这群洞庭余孽划清界限，由你亲自执行诛灭之刑，如此你杀害三千天兵的罪过也可减轻一些，二则，本座网开一面，让你以身替过代他们受刑。可本座先同你说好了，三万天雷电火之刑加上本座的莲台业火，你能不能活下来可就不好说了。”

　　“呸，干娘从来没认过你，”彦佑破口大骂，又转头对荼姚道，“你这老妖婆，有什么冲我来！”

　　荼姚一掌便将他击飞，又牵起一旁懵懵懂懂的小泥鳅。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长夜……”

　　“母债子偿！”润玉哑着嗓子嘶喊。

　　“润玉！”彦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我不能再背叛母族……润玉愿以命换命，替三万洞庭水族受刑……还望母神……信守承诺。”

　　荼姚冷哼一声，当即便让雷公电母行刑。

　　偌大的天界，面露不忍者众多，却无一人敢为夜神鸣不平。任谁也看得出来，所谓处置余孽是假，趁机光明正大的要了夜神性命是真。

　　天雷电火，每一道都足以让普通水族灰飞烟灭，也只有龙族坚硬无比的真身能承受得住。

　　可三万道啊，还有天后的莲台业火……当年连穷奇都无法承受。众仙都明白，今日过后，天界恐怕再也不会有夜神殿下了。

　　上神陨落，竟然就在今天……

　　水神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本在花界陪着锦觅，洛湘府的仙侍将消息送到时润玉已经去了诛仙台。

　　“什么……小鱼仙倌……”锦觅惊讶不已，“爹爹，你为何从未对我说过？”

　　“此中纠葛一时半刻难以说清，爹爹需要去天界看看，等回来再和你分说。”

　　“爹爹，我也要去！”

　　水神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了，在赶去天界的途中便将洞庭湖一事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了锦觅。

　　锦觅听了心里也很是难受，更加不可置信:“红鲤仙她……”

　　“我也没有想到，”水神长叹一声，“罢了，我去时她已经脱身，只要不自投罗网以后隐姓埋名做一个逍遥散仙也是……”

　　水神的话还未说完，天却突然黑了……

　　“爹爹……这是怎么回事？”

　　九重天上云很多，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大白天的就遮天蔽日。而且这根本不像云层挡住了太阳，反而像是黑夜提前降临。黑暗中只看得见细密的雷电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给人十分危险压迫的感觉。

　　“锦觅，到爹爹身后来。”水神紧张的将锦觅拉到自己身边。

　　“爹爹，这是怎么了，昴日星君睡着了么？”

　　水神面色凝重:“先去诛仙台！”

　　天地一瞬陷入黑暗，诛仙台观刑的众仙都是惊讶。

　　“这是怎么了？”

　　“昴日星君在干什么？”

　　“这不像是昴日星君的手笔啊……”

　　雷公电母也因此异象不由得停了下来。

　　荼姚大怒:“昴日星君何在？！”

　　昴日星君正好急匆匆的赶来，闻言立刻拜倒在荼姚座下。

　　“回禀天后，此非臣下失职，”昴日星君满头的大汗，“黑夜忽临，非小仙之力可挡！”

　　“什么？！”荼姚大惊。

　　一众仙家也是大为震惊，天界亿万年的光阴，还从未遇见过如此怪像。

　　“莫不是……”最有见识的太白金星犹豫不决。

　　荼姚大喝:“莫不是什么？”

　　太白金星出列奏禀:“拥有操控日夜之能者自古罕见，若是连昴日星君也无能为力那便只有……只有……”

　　“只有什么？！”

　　太白金星咬牙拜倒:“龙有十大古龙，其中混沌神兽烛龙，天生有操控日夜之能……烛龙之力强横，为众龙翘楚，生性暴虐，可早在混沌分明之后便逐渐灭绝……”

　　太白金星的话已经无人去听了，诛仙台上突然起了大风，雷电在云层中聚集，不受雷公电母掌控。天越来越黑，慢慢伸手不见五指，即使众仙家祭出照明神器也无济于事。那弥漫的黑似乎能吞噬光明，不管什么光一旦出现总是很快覆灭。

　　唯有天后手中的莲台业火仍旧能够照亮方寸天地。

　　突然有仙家惊恐的大喊。

　　“看……那是什么？！”

　　众仙家纷纷抬头，云层中雷电交加，在黑暗中提供偶尔的一点光明。诛仙台很多人都看见了，在忽明忽暗的云层中，一条血红的龙影在翻腾。

　　“是谁？”荼姚大喝，抬手便是莲台业火，“装神弄鬼！”

　　业火没入云层中，却有如石入大海，半点回应也不曾有。反而是天上的雷电，仿佛受到了惊扰一般，四方雷电猛然聚集，然后在众仙措手不及之时猛的朝荼姚劈下！

　　荼姚撑起一道结界，却在来势惊人的雷电中慢慢单膝跪地。

　　“母神！”

　　姗姗来迟的旭凤目眦尽裂，飞身而去用尽全力为荼姚撑住结界。

　　众位仙家也回过神来，纷纷助其一臂之力。

　　那声势浩大的雷电终于散去，却从云层中露出狰狞的龙首。

　　“荼姚恶妇，辱杀我母，覆灭我龙鱼族，如今更为一己私欲，残害洞庭三万无辜水族……”

　　“那是谁？”

　　“赤红血龙，难不成真是烛龙？！”

　　“不可能吧……”

　　“那……那不是玄灵上仙嘛！”

　　“什么，玄灵？”

　　旭凤更是惊诧不已:“苍寒……苍寒是你吗？”

　　回应他的是头顶劈下的巨雷。

　　“住嘴！”

　　“苍寒，真是你！”旭凤惊得张口结舌，“你……你为了什么？”

　　“你是瞎子，聋子吗？！”

　　头顶赤龙带来的狂风和冰寒让一众仙家都感觉难以招架。

　　“天帝太微虚伪之徒，诱骗我母分离钱塘太湖，令人作呕。荼姚恶妇，残忍无德逆行倒施，你们这对夫妇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苍寒在此立誓，定诛杀太微荼姚以报母族之仇，此仇不报，妄为人子！”

　　众仙大哗，不仅为苍寒话中让人惊讶的消息，也为苍寒的大言不惭。天帝天后把控天庭十数万年，如今竟然有人敢如此狂妄，言称要诛杀天帝天后？！

　　“闭嘴，”旭凤大怒，“天后母仪六界，岂容你来诋毁！”

　　半空中响起恐怖的笑声……

　　“母仪六界……哈哈哈哈……火神殿下果然既瞎且聋，你对着面前这三万老弱水族说荼姚母仪六界，你对着你刚刚受了几万雷电之刑的兄弟说荼姚母仪六界，你敢……对着我说你母亲母仪六界！”

　　一道又一道雷电朝旭凤劈去。

　　“孽畜，”荼姚一声怒喝，“安敢伤我儿！”

　　荼姚运起琉璃净火，可光乃火之本，在这诡异的黑暗中荼姚和旭凤的火系法术大受压制，竟然连苍寒在哪里藏身都看不见。

　　一阵狂风大作后，彦佑突然看见身前出现了一个穿着黑甲的身影。

　　苍寒头发散乱，神情冰冷，目光麻木，几乎和从洞庭湖边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

　　“苍寒？”彦佑大吃一惊。

　　“大姐姐！”小泥鳅大叫，努力的朝苍寒身边跑去。

　　苍寒抬起眸，双眼中闪过幽绿的光芒。

　　彦佑突然从头到脚的寒了一下。

　　苍寒一挥手，被捆绑着的三万水族就统统恢复了自由身。

　　“从北天门走，往东海去，下了九重天就有黑甲接应。”

　　彦佑没有废话，抱起小泥鳅带着洞庭水族就消失了。

　　“鲤儿……”苍寒来到无力起身的润玉身边，她将润玉半抱在怀里，“我来接你了。”

　　“孽畜，放下我儿！”

　　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喝，一条金龙冲破黑暗而来。

　　“苍寒！”润玉猛的睁大双眼。

　　太微毕竟活了几十万年，含怒一击将躲闪不及的苍寒击下了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