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逍闲

72、Chapter 71. “团圆饭”

　　我爱你，在这稀碎时光中，在那岁月长河里。——木咏麟
　　木易愣了愣，看向谢震霆，谢震霆说刚热搜的事情是他告诉木咏麟的，为此还延长了探监时间。

　　木易看了看腕表，确实是自己迟到了。但他纠结的点不是这个，而是家暴问题，于是缩了缩瞳孔盯着谢震霆问：“你以前也打我妈？”

　　谢震霆急忙摇头否认：“没有的事情。”

　　“时至今日，就别装了。”木咏麟冷哼一声，丢了一记眼刀子给谢震霆。

　　“是——气头上打过架，脖子上这个疤你妈抓的。”谢震霆表示自己很冤枉，着急忙慌将脖子伸给几个孩子看。

　　没有孩子愿意看到自己的父母感情不合，木易兄弟姊妹也一样。

　　“那妈妈这么做的契机是什么？我记得你是出去做卧底，是去帮林叔叔，不是做毒枭。”木易很冷静，准确来说他不得不冷静。

　　木咏麟搓了搓手，讲起那个让她一提起来就会哽咽的故事。

　　当年木咏麟去做卧底不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时候，她与谢震霆的关系很不好，那个孩子是与谢震霆酒后才有的，她不想告诉他。她便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山西老家找谢震霆的母亲，说希望将孩子生下来之后放到老家养着，因为她出任务，实在不方便带着。至于以后的事情，她想跟谢震霆的关系缓和了再说。谢震霆的母亲一直不喜欢木咏麟，加上那时候老太太与苏岑的关系正在“蜜月期”，谢震霆又不在家。所以，木咏麟被连夜赶出了家门。老太太甚至恶毒地说已经走了好几个月，谁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

　　“那天下了很厚的雪，足足有一尺。”木咏麟擦了擦眼角，抬手用两个食指比划。曾青很贴心，忙拿着纸巾帮木咏麟擦眼泪。

　　木咏麟说她被赶出家门的那夜是除夕夜，苏岑刚好也在。她本来想，自己脸皮厚一点，再进去，等次日天亮再走。但是谢苏跑了出来，指着她的鼻子说让她滚。

　　被自己的亲骨肉指着鼻子骂，别提有多难受。她便踩着一尺厚的积雪，走了一夜的山路。雪太厚了，她走得很慢，走了好几个小时还没有走到国道上。

　　“那个时候交通还没有这么发达，只有走到国道上，才能拦到去城里的车。”木咏麟说着接过曾青手里的有一张纸巾，擤了擤鼻涕。

　　“实在是太累了，那么冷的天，我只穿着个薄薄的棉衣，却走的汗流浃背。”木咏麟叹息一声，似是在抱怨，“那时候就真后悔不听家里人的话嫁给你爸，什么破地方，下雪了出都出不来。”

　　谢震霆抿了抿唇，面如菜色，轻声道：“对不起！”

　　木咏麟又说，快天亮的时候她仰头看到了山尖，只要到那个山顶，就离国道不远了。她便想着走走捷径，能更快到那个山顶。但那羊肠小道并不好走，一侧又是陡峭的山坡，打滑滚下去能不能活就不知道了。她自认为受上天眷顾，不会掉下去，所以便选了那条捷径。但是很不幸，她脚下打滑，摔了下去。

　　“我的腿受伤了，很快身体也开始失温。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儿，但老天有眼，咱娘儿俩命不该绝！”木咏麟说着握了谢曾林的手，依旧哽咽。

　　“那谁救了咱们？”谢曾林也抽泣着，她也没想到她的妈妈曾经被人那样欺负。

　　“侃爷！我快晕过去的时候他来了。”

　　“侃爷是谁？”木易皱眉问，他很明锐地觉察出这个人很关键。

　　“先听妈妈说。”谢震霆拦住了他。

　　木易只能点了点头。木咏麟说自己伤的很重，侃爷将她送到了医院，她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她一度以为那个孩子保不住了，但苍天有眼，保住了。然而，新的问题来了，她没钱交住院费。她之前存的那点儿只够半个月的生活费。

　　她想过联系谢震霆，但最后没能开得了口。她也联系过曾锡山，但曾锡山那时候也刚工作，手头没什么钱。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林跃明来了，帮她交了住院费，还买了营养品。

　　她的腿伤很严重，住院费很贵，她便问林跃明哪来的那么多钱。林跃明说是侃爷给的。于是，她又欠了侃爷人情。

　　当侃爷来探望她的时候，她问侃爷给怎么还那个人情。侃爷说只有一个条件跟着他认真干。

　　侃爷做的都是不干净的买卖，但来钱快。木咏麟本来是去查他的，结果却欠了人家的人情。

　　后来侃爷问起那个孩子，木咏麟急中生智说是林跃明的。作为搭档，林跃明也“大方承认”。自那时候开始，两人便被“绑住”了手脚。

　　“但我跟跃明不一样，我欠了人家两条人命。我们娘儿俩的命，是人家救的。”木咏麟看着谢曾林，满眼疼惜。木易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爱自己的闺女。

　　“于是当林叔叔发现妈妈背叛了组织的时候，妈妈便决定除掉他！”木易叹息一声，有些疲惫道。

　　木咏麟顿了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扭着手中的纸巾继续道：“熙熙已经三岁了，还是个女孩子，那种地方，不适合再待下去。再者，跃明藏珊珊和珞珞的地方被侃爷知道了。珞珞还好，但珊珊是女孩子，侃爷那个人心狠手辣，我和跃明怕他伤害珊珊。我们得想办法将她熙熙送出来，将那俩孩子藏好。但是，那么大三个孩子，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所以跃明选择牺牲自己？”谢震霆皱了皱眉问。

　　“其实，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珊珊和珞珞被发现了，离查明跃明的真实目的也不远了。有一天，侃爷突然派人问云熙跟跃明的关系。还说当年云熙就是他那儿的叛徒。我就知道，再晚就来不及了，便跑出来求助你！想着让跃明以假死的方式离开那个地方。”

　　“不是你假死吗？”木易记起自己在门缝里偷听到的东西，嘟囔一声。

　　“侃爷的进程比我们快，你林叔叔的卧底身份被证实了。那日他说他活不了了，让我想办法将三个孩子送出来。”

　　“所以，我们几个会被绑到那里，也是一个局？”

　　木咏麟点头，说只是契机比较好。蓝淋答应了接应她，将三个孩子接出来。但是，蓝淋中途无意间发现凌维民也牵涉其中。蓝淋怕自己和木咏麟暴露，只能将计就计，以争风吃醋、装疯卖傻的名义绑了一众孩子。因为有人送出消息，警察里有侃爷的人，所以那次的行动只有扩大化，军方才会出面。只有军方出面，才会绕开警方，行动才能成功。

　　再后来，孩子确实带出来了，但蓝淋成了植物人，木咏麟在医院整整昏迷了一年。

　　“又是侃爷救的我。”木咏麟自嘲地笑了笑。

　　木咏麟看一眼谢震霆，说自己这辈子开始倒霉便是从跟了谢震霆开始。

　　谢震霆满眼歉意，又无法言说。

　　木咏麟说自己睁眼收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老太太在跟她要谢苏的抚养费。“是的，我已经一年没给她寄钱了，因为我差点死了！”木咏麟说着又开始流泪，“我就找侃爷借了钱，给她打了过去。”

　　“大概是死过一回的缘故，我对任务已经没有那么执着了，你爸爸不管你们，苏岑也不会给你奶奶钱，老太太养着三个孩子，都是我给她钱。”

　　“我有给妈钱，真的。”谢震霆也很委屈，他也没想到一直以来老太太那么过分。

　　“跃明不在了，我不想他的孩子再受苦，便一个劲儿的给老太太寄钱。后来花销越来越大，我就光想着赚钱了。我在侃爷跟前那么多年，我的上级白永杰从来没有联系过我，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才听说他早已死在了南部。能证明我身份的人死了，我便认命了。后来侃爷病重，便将生意交给了我打理，直到他去世，也没有跟我提过让我报恩的事情。”

　　木咏麟的故事讲完了，然后看一圈自己的孩子们，又看一眼谢震霆，有些凄然地笑了：“虽然，有些事情不是我变节的理由，但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我做过的我认，我只能说，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们，抱歉，让你们蒙羞！”

　　“时间到了啊！快点！”狱警进来提醒一句。

　　木易朝狱警点了点头，要不是他让人打了招呼，探监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他抬手示意弟弟妹妹们跟自己出去，然后将空间留给了两个老人。

　　几个孩子走后，木咏麟抬手摸了摸谢震霆的脸，哭了，哭着又笑起来。

　　谢震霆帮她理了理额角的乱发，也泣不成声：“我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你还爱我吗？”

　　“我爱你，在这稀碎时光里，在那岁月长河中。我一直都爱着你！”木咏麟说完，踮起脚在谢震霆的额前留下一吻，然后毅然决然地推开了谢震霆的手。

　　“咏麟——”谢震霆靠着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前妻说人各有命，让你不必过于伤怀。”狱警出来，安慰他一句，示意他必须得出去了。谢震霆这才收住哭声，道了一声“抱歉”离开了探望室。

　　爷儿几人沉默着上车后没人说话，只有谢震霆若有若无的抽泣声。曾青望一眼后视镜，谢震霆抱着谢曾林抽泣，谢苏在低头抠指甲。他又看一眼身侧副驾驶上蔫蔫的木易，斟酌片刻才问：“哥，去哪儿？”

　　木易顿了顿，说回军区家属院，那房子虽小，却是他曾经六岁之前一直住的地方，那里有他模糊不清的童年。

　　曾青点了点头，启动车子。一车人，就他与谢震霆和木咏麟的关系均疏远一些，所以，他勉强算比其他人难过的慢一点。

　　“对不起啊！”车子驶上环城高速的时候，谢苏才开口。

　　“哼——这话你刚为什么不跟妈说，你最对不起的是她！跟着那狗东西骂妈妈，大年三十将妈妈赶出家门，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这么多年还装的人模狗样！”谢曾林跟机关枪一样怼着谢苏一顿疯狂“扫射”。

　　“就是，还害我一直以为三哥你人最好，结果好嘛——居然那样骂妈妈！”曾青也愤愤不平，一脚油门下去，超过前车。

　　木易知道他生气，将油门当谢苏踩了，于是抬手握住他搭在手刹上的手，捏了捏。曾青看他一眼，车速这才慢了下来。

　　“二哥，谢谢你！”曾青瞄一眼木易，笑了。

　　“当年我如果不那样做，奶奶说就不要我了。”谢苏委屈得瞬间眼泪汪汪。“爸爸和苏姨又不管我。”

　　这件事，木易其实是知道的，当年他去山西看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还颇为得意地跟木易讲过。说当年谢震霆和苏岑工作忙，谢苏跟着她生活，之前在城里生活惯了，所以很调皮，但她有办法治他。现在想来，大人一句看似稀松平常的吓唬，对于一个父母都不在身边的小孩来说就是莫大的威胁，甚至可能是那孩子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苏那时候小，也算是有苦衷，但骂妈妈这种事情是人生观、世界观有问题。不过好在后来野蛮生长，没有长歪，也算是万幸了！”木易开口做和事佬。

　　“小易，这也是这么多年你不愿再去看奶奶的原因？”谢震霆听出了木易话背后的意思。

　　“去过那一次之后就觉得不舒服。”木易如实说，“但想不起来哪里不对，今天才算是真正想明白。”

　　谢震霆点头，苦涩一笑，心中思绪万千。这么多年，他为国为民，没成想让自己的妻儿受了那么多委屈。

　　木易从凌斯寒那儿学到了哄人开心的技巧，到家之后喊来了云逸，给大家做了一桌子菜。一家子，在很多年之后才吃了第一次完整的团圆饭，只可惜，终究还是少了一个。

　　谢震霆给木咏麟留了一杯酒，喝醉了之后一个劲儿地跟空杯碰。

　　“爸，咱俩喝，你老跟妈喝什么？”木易眼尖地过去拉了谢震霆拼酒。

　　父子几人一直喝到酩酊大醉才罢休！

　　凌斯寒卧底抓捕行动结束后准备给木易一个惊喜，结果凌梦琳说木易去了家属院。凌斯寒只能又驱车半小时去家属院找他。

　　他敲了半天才有人开门，是云逸，也喝了酒，醉眼迷蒙，盯着他半天才说：“舅舅？你来了？”

　　凌斯寒一进门便看到客厅里睡得横七竖八的父子几人，瞬间一个头有两个大。等他和云逸将人一个个安顿完毕，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舅舅，那我睡了，晚安！”云逸挥着手，进小卧室去了。

　　凌斯寒看着躺在地毯式四仰八叉的木易，躬身将人抱起，然后朝着阳台上走去。阳台装了小榻榻米，可以当床，凌斯寒决定凑合一晚。

　　他刚将人放下，便被那人带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