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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 31. 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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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上又多了一盆绿植,是林森这次带过来的,也不知道叫什么,已经开了粉色的小花。与其说是绿植还不如说是一棵树,因为它的茎干看起来特别硬,上面还有刺。
在木易的印象中,林森不会喜欢那种特别生硬的东西,那东西跟林森的性格有很大的差异。
其实,关于那件事情的处理,木易应该有更简单的方法——直接给贡子严打电话。但木易觉得事情已然交给了贡子严处理,他要是再出面干涉就犯了大忌,他不想因为小事和自己的兄弟生分。
再者,苏岩是个牛鼻子,木易自觉已然下野,就不该参与他处理的任何事务。
因为,目前形势,想让他死的人很多,若有万一,十三师也不至于群龙无首。所以,这一次,他也该放手让苏岩施展身手。
木易盯着窗台上的那盆绿植胡思乱想着,直到它的主人跟白迅然的吵闹声入耳。
木易不知道两个人是为了什么在吵,只听白迅然怒气冲冲地抱怨:“五根木同志,我告诉你,不行就是不行。”
五根木?“噗嗤”——木易不觉笑出声来。这么没文化的绰号,估计就白迅然能想出来。
林森:“你可以去跟秦安澜说,跟我说没用。”
白迅然一把夺了,木易手里已经耗空了气还在按压的打火机,紧皱着眉头开口抱怨:“你说气不气人?咖啡因抽检跟科学家、医生有什么关系?你家老谢是不是疯了?把这儿当破烂收容所?”
木易没get到他们争论不休的点,于是紧缩眉头,一脸茫然地望着两人。
林森双手塞在白大褂口袋里,缓缓地抬头凝眸,依旧是淡淡地语气,尾音带着生硬:“白迅然,说谁破烂呢?”
木易很了解他,很明显,是已经在生气。
白迅然浑然不知死活道:“说的就是你!”
林森咬了咬唇,瞳孔缩了缩。接着一拳砸到了桌上的一沓子资料上,一字一顿地开口:“就你能,就你有用?有本事将咖啡因包含的所有元素及分子结构一字不落地背出来,你若能背出来,我林森立马滚蛋!”
木易认识林森多年,从来没有见他如此暴戾过。
原来,他也会生气,也会暴跳如雷。不管是科学家,还是平常人,终究都是凡人。木易想着不觉笑了。
谢震霆当初留下秦安澜主要是怕队伍中一旦有人受了重伤需要手术,盛捷一个人忙不过来。至于将林森弄到瑞士来,应该跟这次缴获的另一种不明成分的蛋白粉有关。
白迅然嘴上说不过热,只能乘人不备,一把将人逼到了墙角里。他挥着手指“你”了半天,最后挫败地收回了手指,没有吐出一个整句。
木易自认为了解林森,从他们认识起,在眼神对峙里,没人能赢过他。但是这一次,他输了。在白迅然炽热地目光下,他将眸光撤向窗外,语气不稳道:“小白,像我这样的人,如果哪天死了,根本没人知道,没人在乎。所以,在临死前能让我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吗?”
“我在乎!”白迅然的情绪有点失控,吼着抬手扯住了林森的白大褂领子,然后歪头做了少儿不宜的动作。
木易虽然之前也想过白迅然最近情绪不好的缘由,但且没想到这一层。所以一时间,目瞪口呆,忘了避嫌。
那天,苏岩在电话里跟他提起过白迅然喜欢林森的事情,但突然在他当面,两个人就亲在了一起,确实视觉冲击有点大。
自古红蓝出CP,但黑白百搭。俩人一个一身黑蓝色警服,一个一身白大褂,看起来似乎还真不错。只是,一个逗比萌蠢,一个高冷伶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木易想着,揉了揉鼻头,表情有些复杂。
“我在乎!”白迅然低声喃喃自语着将额头抵在了林森肩头,似乎是哭了。
林森的眼神由震惊转为纠结最后恢复平静,他说自己心有所属。他说着推开了白迅然,眼角望向木易,似乎要解释什么:“小易,我——”
木易知道他的心思,但是,这世上不完美的事情很多,十有八九起于“情”字。他给不了人家任何承诺,所以只能负了那一片深情。
“安澜刚发消息找我,再见!”木易急忙撤回自己的视线,找了个很烂地理由遁走。但很不辛,当他退出门的时候,撞到了门框上,脑门起了个包。他也顾不得疼不疼了,捂着脑门以光速闪出门外。
林森望着关上的门,揉了揉额角,“啧”一声,皱眉问白迅然:“我有那么可怕吗?为了躲开我不惜被撞死?”
“不可怕,只是他不想再伤害你。”白迅然抽了抽鼻子,眼眶红红地抬眸道,“对了,他拒绝你不止一次了吧?你为什么就不知回头呢?”
“以前有凌斯寒在,现在他们自己做作没了,我觉得自己兴许有机会。”林森依旧盯着那扇关上的门。
“林森!”白迅然觉得他心里的男孩有点傻。
“小白,你真懂什么是爱吗?”林森收回目光,望着窗外,轻轻地笑了。
白迅然执着地握了林森的肩膀,迫使他面对自己:“我怎会不懂?我知道他长得好看,又有本事又多金,是每个人理想中的最佳男友。但是你要知道,自打云也走后,那人的心就死了。”
林森见白迅然不死心,叹息一声,转换策略,步步紧逼,将人逼到了墙根,低头轻啄了一下他的额头,以波澜不惊的语调问:“小白,你想表达什么呢?这样做,谁又不会呢?我的心也是死的,你要吗?”
林森一米九的大高个儿,白迅然看他的眼睛有些吃力。他仰着脸望着林森,眼中有震惊、有欣喜、也有纠结。最后,他单膊环上林森的脖颈拉低一下对方的脸,用另一只手摸着对方的胸口说:“他在游戏人间,懂吗?还有,你这颗心,它此刻跳的多欢畅,比刚才跳的更快了。”他说着坏心地贴了一下怀中之人,凑近他耳边,低声反问:“森哥,你心跳都乱了,也不是完全对我没感觉,不是吗?还是说,寂寞太久,经不起撩拨?”
林森自然也觉出来了,他觉得自己脸有点烧,心跳清晰可见。他稳住心神之后干干地咳了咳,心里自我安慰,一定是刚被这小屁孩吓的。但说实话,他并不讨厌刚才那个吻,相反,还觉的小屁孩的唇真的好软,有棉花糖的味道。
“这样,咱俩打个赌,我赌他已经梦醒了,我还有机会。如果我依旧败了,任你处置!在一起也未尝不可。”他最后鬼使神差地说,说完之后他又喃喃自语,“我他妈一定是疯了!”
白迅然勾了勾唇角,退开半步,点了点头,最后满眼担心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了,对不对?”
“什么?”林森低眉,抓了桌上一个小纸条边折边问。他不是没懂,他在拖延时间,在想该怎么回答。
“那晚有枪点在珊珊身上,她自杀,并不完全是因为与卿叔的约定,也不是想发挥自己尸体最后的价值。”白迅然仰头,盯着林森问。他知道林森虽然没有看他,但却在听他说话。
林森猛的抬眸,端详着白迅然片刻,缩了缩瞳孔问:“那晚的事情,你还知道什么?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他妈看到了枪点,我死命的喊,指甲都劈了,嗓子都喊哑了,你却跟个智障一样抱着尸体不动。”说起那晚的惊险一幕,白迅然的情绪就有控制不住,“要不是我砸开天窗,从里面跳出来拉你,你他妈是不是准备跟那帮孙子硬干?”
“让你手上沾血,对不起!”林森眸色暗了暗,有些歉意道。
白迅然这才稳住情绪,舔了舔唇角说:“我本是扫黑卧底,干掉他们不算沾血。只是埋了这么多年,可惜了,我本打算干一票大的。现在,怕是黄兴平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不然,也许他跟我一样,也以为你和白家都被拉下了水。”林森望着窗外,笑了。他也没想到白迅然会在自己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八年,一旦承认,就等于将自己的胸膛给了敌人。
“但愿吧!”白迅然说着叹息一声,眉头紧皱。
“小白,谢谢你!”林森又说。
“什么?”
“谢谢你向我坦诚。看来之前是我跟珊珊肤浅了。其实,你们早就开始谋局了,是我们太着急了。”
“老谢将你拉了来,就是看你着急了,怕你再逼木易。之后,谨慎些吧,那帮魑魅魍魉要是真那么好对付,我们也不至于埋这么多年。”白迅然说着笑了,歪头凑近了说,“我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到底是想确定黄兴平那伙人是否跟木易有关,还是真爱他。”
“都有!”
“你疯了吗?那晚要真是他,你以为他舍不得杀你?他是木易,当年在墨西哥——三天,我以为他死了。最后他居然扛着谢曾琳满身是血的出来了。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白迅然说着,有些心虚。
说实话,论自己赏识的人,木易当属第一。怎奈为了个男人,他居然要去诋毁自己最赏识的人。
林森说自己想问个究竟。毕竟,珊珊在木易心里可是如木槿一样的存在,木易怎么会伙同黄兴平那伙人杀她。
“算了,第一次表白,就落了个备胎的下场,我也没资格管你!”白迅然说完放开了手,洒脱地转身离开。
林森望着合上的门,心口闷闷的。他是个很理智的人,自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一定是太寂寞了?”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
木易知道白迅然和林森的性子,两个人在一起,简直就是两座火山相撞,跟他和凌斯寒有得一拼,林森甚至比凌斯寒更会气人,可以说林森本就是他白迅然招若不起的人。他和凌斯寒已经算得上是悲剧,难道要让世上多一个悲剧吗?木易想着有些出神,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把:“看到我告白吃醋啊?”
他歪头,便看到了白迅然。不觉丢了一句“有病”,还问了一句,“所以上次特别痛苦的擦枪是怎么回事?”
“其实,那天晚上,我干掉了两个黄兴平的手下,然后带着森哥逃走了。”白迅然说,眼中又有悲戚晕染上来。
木易也有些意外,这么多年,白迅然是何其谨慎之人,突然那么冲动,肯定是遇到了场面。
他皱了皱眉问:“所以,那晚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
“其他的你也该知道了,没有查出来的,就是我看到森哥身上有抢点。我当时就吓坏了,还好你给车里藏了枪。我砸了天窗,跑出去,对着对面开了枪。黄兴平的两个狙击手都被我干掉了之后,未免引火烧身,我便带着森哥跑了。后来我听说尸体不见了,但是我敢肯定,黄兴平肯定看到我了。他知道我在命案现场。”
“你在犯罪现场这件事情我就不追究了,老实说,珊珊到底怎么死的?为什么一直隐瞒?”木易掏了枪顶在白迅然胸口,冷声问。
“珊珊发现了枪点,你也知道我那车是防弹的,所以她让森哥将我锁在了车里,自杀的。至于隐瞒,当然是为了保护你。我是你的秘书,最信任的人,我出现在那里,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黄兴平的目的就是拉咱俩下水。”
“你发誓?”
“我发誓!”
“森哥当时说什么没有?”
“他说如果他和珊珊都死了,林家就剩下林珞了,让我千万护着些。”
“他当时还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是有人冲着林家人来了,不干我的事,然后就锁上了。”
“你是猪吗?为什么不带着他们跑?”木易扶额飚了脏话,他本想问珊珊被□□的事情,但没能问出口。
“钥匙在他手里,我根本——总之没能救珊珊,我特别后悔,作为一个特警,连妻妹都护不了,我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原谅自己。”
听他叫珊珊妻妹,木易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他应该喜欢林森好久了,只是自己大意了。
“好了,你看我吧,在集团十多年,死了那么多人,那些人都是我本该护的。要你这样说,我还活不活了?”
白迅然点了点头,说他都有些怀疑当初卧底的初衷。
木易点头,其实他也怀疑过,迷茫过,可路还得继续。
“兄弟,只要咱们不死,就得撸起袖子干!你刚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说过,这条路,很艰难。那些个作威作福的,谁没个靠山?你我,甚至十三师,在他们眼里,狗屁都不算。”
白迅然点了点头,说要请木易吃饭。
木易笑一声,问他是不是没安什么好心。
白迅然笑一声说木易总算猜对了,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想贿赂,好让木易离林森远点。
“行,我哪天出任务说不定就两腿一蹬,永远不会妨碍你了!”
“放屁!那你还是妨碍我吧,我觉得我小舅子特别棒,特别好,特别值得在人间。”白迅然咬着口香糖,口齿不清道。
“走开,谁你小舅子!”木易开口嫌弃他。
“说句实话,森哥的事你别想太多,按法律来讲,不合伦常!”
“姓白的,你是醋缸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了?”
“这不寒哥刚离开你吗?我怕你寂寞,给你提个醒。”
饭已经上来了,馄饨米线,冒着热腾腾地气,看起来就能让人垂涎欲滴。
木易拿了筷子,顺口骂道:“滚!”
“不行,得吃完再滚!你尝尝这个,真的太好吃了!”白迅然说着夹了一个鱼丸给木易。
两人并肩多年,在那无望的职业生涯里,成了彼此最后的依靠。
木易也不知那有什么好吃,虽然也是中餐厅,但比起在中国吃的,味道差远了。大概是水的原因,那里根本做不出家乡的味道。
说起家乡,木易不觉有些怅然。想那里的吃喝,想那里的风土人情。他终于明白黄庭坚那句“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真正含义了。自从接了集团,他就满世界漂泊。十多年,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