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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病愈 ...

  •   “老爷,老爷,求求你不要打了……阿瞳不懂事,她长大了会明白的……求您别打了……”伴随着哀求声的是一个少女接连不断惨叫。

      雕琢精细的翘脚楼阁,透过牡丹花窗,里面烛火常年跳动着,上面是张家老祖宗的牌位,下面跪着身着嫩黄色袄裙的少女。旁边是手拿鞭子的中年男子,他此时显然怒火中烧,手上的鞭子毫不留情的往少女身上抽去,在他旁边是被下人死死拉住的美貌妇人,此时她泪眼盈盈,看着被打的女儿心如刀绞,身边的下人垂着头听着少女的惨叫有些于心不忍,却也不敢违背一家之主的命令,只呆立着,尽量不去听这惨叫声。

      “我——我没错!”忍着痛,少女倔强的咬着牙,眼睛红了一圈就是不肯落下泪来,“您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没错!要是……非说我错了,那我就错在是您的女儿!”

      听到这样一番言论,张世彦气的目瞪欲裂,“逆女——今日不把你打死,我也枉为人父!”说着一鞭子就要抽下去。

      突听得妇人惨叫一声,两眼一番晕了过去。下人尖叫一声,“太太晕过去了!”那一鞭子到底没抽下,下人手忙脚乱的抬妇人回房,喊大夫的,备热水的,张世彦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女儿留下一声,“今日就在祠堂跪着,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就匆匆去看了晕倒的妇人。

      经过一阵兵荒马乱,祠堂里只剩下少女一人,她怔了半晌,眼泪才顺着脸颊轱轮轮的往下掉。

      她想起了学校的同学,想起被父亲赶走被迫离家的六少,想起苦苦哀求的母亲,从未有哪一刻她如此希望自己不是张家的小姐,即使是身上的痛,也无法让她从内心的失望和孤独中抽离。

      丫鬟银子偷偷摸摸的进了祠堂,看着眼神空洞,灵魂仿佛被抽离的小姐一阵心惊,忙依偎过去把小姐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小姐,您别难过,老爷就是一时生气,事情过去就好了,都会好的……您别吓我呀!”银子说着却没听到小姐的回答,她怀里的人一声不吭,直到气力散尽,晕倒在她怀里,银子说到最后,往怀里一看,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张绎彤觉得自己仿佛在看走马灯,梦境接连不断,她梦到父亲打她过后将她关在家里草率的定了亲,她十七岁就被逼着嫁了人,结果没过多久丈夫因为生意出了问题分居异地,婆婆小姑对她冷嘲热讽故意作弄打骂。她崇尚自由独立和平等,自然受不了旧时代吃人的礼法束缚,所以她跑了,却又被父亲抓了回来关起来,婆婆送来了和离书,她变得极端偏执,且疯狂。

      她就像个沉默的过客,看着梦里的自己越发的扭曲。

      她凭借美貌勾引了一个又一个男人,却无人敢娶她,报纸上对她的描述不堪入目。男人们唾骂她却又贪恋她的美色,女人们讽刺她却又嫉妒她的潇洒。

      后来她和阔别多年的前夫再次相遇,得到的只是对方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眼神。

      到最后,什么都不剩。
      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即便想皈依我佛,却被那些报社记者骚扰的被逐出佛门。

      哪里有清净……唯有死了吧。

      十七岁嫁人,二十岁开始流浪,她得到的只有父亲的刻板固执的鞭打,母亲的软弱顺从的劝说,社会看戏嘲笑的口诛笔伐,没有人引导她该怎样去做个有分寸的好姑娘,二十七岁,她跳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张绎彤看着梦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流下泪来,她最后的心愿是希望天下女子不要像她一般,这样的自由并不是自由,反而是牢笼让她身戴枷锁在愈发孤独,自闭中疯狂。

      生在这样一个时代太累了,张绎彤停了下来看了看身后的光芒,又转过身来毫不犹豫的继续往前走。

      时为民国期,却又不是阿瞳知道的那个民国。她刚一醒来脑袋里就被强行灌输了一大堆奇怪的信息,塞得她头疼,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绷紧,眼泪顺着脸庞汹涌而出。

      这是她的记忆,却又不是她的记忆。
      准确来说,这是她这个身体,属于张绎彤的记忆。
      短短二十七年,张绎彤的人生变戛然而止了,只留下无尽的悔恨和遗憾。

      阿瞳揉了揉太阳穴,这边还没清净下来,就听到外面紧促的步伐声,伴随着一个温婉女子的声音:“阿瞳,你可算醒了,真是吓死娘了。”
      阿瞳抬眼看去,那女子已经快步走到床前坐下,将她的手放进掌心轻轻抚摸,见她半天不说话也不叫人,眼神呆呆愣愣的,心里一慌忙问道:“阿瞳怎么这副模样,好像不认得为娘似的,可是哪里还不舒服的,你爹爹那脾气你也知道,你万万别再和他置气了,好歹服个软,过阵子娘再劝劝,总能想办法让你回去再上学的。至于那个什么六少,你是别再想了,娘也不会同意的。”

      阿瞳却不说话,怔怔的看着那妇人,直到那妇人落下泪来,也未动分毫。

      “你还是怨阿娘没劝住你爹爹……”妇人一边哭一边抹泪,却无人响应,哭了半晌末了留下一句,“阿娘,下午再来看你。”

      银子在一旁干着急,自上次小姐晕倒高烧不退,已经七天了,好几次眼看着竟不行了,一向软弱的太太闹到老爷那,说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非和离不可。好在昨日二少爷三少爷逢到休息日,两边劝了,小姐烧也慢慢退了,家里这才安宁下来。

      却没想到小姐醒了却和在祠堂一样,一声不响,这可如何是好。

      银子再着急,阿瞳却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如今这情况应该是穿越了。
      她原本是在加班,却没想到眼前一黑就到了这里。

      不晓得这算不算工伤,可惜她也领不了补贴了。

      阿瞳自小就有既来之则安之的本事,她不知道如今的变化是好是坏,单从脑海里的记忆力来看,不算得好,但也不是没有转机。

      现在她需要时间捋一捋,她没当过演员,不晓得能不能演好张绎彤这个角色。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或者能不能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

      现如今她当务之急是规避十七结婚这个不符合社会主义婚姻法要求的难题,她可不想当那只煮熟的鸭子。

      父亲固执,母亲软弱,家里还有一个弱柳扶风二太太和事不关己仨哥哥。
      啊,真是齐活一家人。

      在她记忆来看,张绎彤家主要从事布匹生意,阿瞳当初最后悔的是没学习服装设计行业,如今她倒是可以借着生病的东风给自己和张家一个缓冲的机会,然后借机行事。

      阿瞳这一病就是半个月,小姑娘身子骨挺结实已经能跑能跳了,但她不想那么早好,就把病拖拖拉拉拖了一个月。
      期间除了他那个固执的父亲和在外行商的大哥没见过,其他人都对阿瞳表达了友好的问候。

      阿瞳一概四十五度角忧伤望窗外,不言不语,仿佛下一秒就羽化成仙。

      为此,大太太不知道又拉着张世彦和方二太太哭了多少次。

      阿瞳真正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除了上厕所床都不下,以达到张世彦对女儿的妇德要求。

      吃是不敢吃的,阿瞳只能偷偷摸摸的研究那些杯盏盘子,吃上两三口,趁着深夜威逼利诱银子,一起做各种健身运动。

      一个月下来,小姑娘原本丰盈活力十足的身体,瘦了却也更结实了,穿上衣服像被她饿的干巴巴,一个月没见阳光脸色白皙红润,上点粉就是惨白惨白风吹即倒。

      为了规避命运,阿瞳可是用尽了三生的克制力。

      为了拉拢银子,阿瞳硬是三天没说话,虚弱的惨笑一声,吓得银子拉着她的手,说只要小姐好好活着,她做什么都行。

      阿瞳就说,“我想留洋。”
      这个时代留学的不少,张家也有能力送她出国。只要能改变这次定亲的事,以后的路才能走的更轻便。
      再过两年女子独立之风越发强烈,不少女人开始走向社会岗位,到那时,她能应对的方法也会更多。

      银子乍然听到有些不敢置信,继而想到这次老爷那么过分,小姐怕是对这个家有了隔阂也就了然了。

      留学是件困难事,就张世彦那种固执,唯我主义,让女儿去洋人那学习,怕是比登天还难。
      阿瞳鼓捣这一个月是为了占据弱者制高点,再审时度势。

      想着这一个月来得到的消息,倒是给了她一些信心。她并不擅长说服老顽固,有了这些消息,她反而有了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病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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