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谎言》周九女王

67、云姨离世

　　小金回去了，言懿懿转身却发现身后早早站了一个言渊，身上披着那件灰色外套，不知道站了多久。明明才几天不见，可是她却觉得眼前的人瞬间苍老了几岁。
　　她走过去，同他一起看着金寅门外的方向。她说，“你看，小金好像真的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个莽莽撞撞任性妄为的小男孩了。”
　　言渊看着，冷冽的风吹过来微微扬起他的衣角，只是这风可能还比不上他心里的冷。他回，“是长大了。”
　　只是这突然间的长大怎么总让人有些感伤。
　　言懿懿不忍心，挽住他的手臂，轻轻说，“言渊，你明天不要去公司了好不好？”
　　他侧过头看着她，良久点点头。“我已经吩咐经天从明天起把需要过目的文件都送回言家，直到母亲......”
　　“言渊！”
　　言懿懿迫切的一声把他还未讲完的话打断，是怕他把那几个残忍的字说出口。
　　可是他却温温地笑了一下，目光看向远方，朦朦胧胧的长大道。
　　言懿懿便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传出来，他说，“懿懿，我现在没事。”言渊转过头再看着她，“你还未回来的时候，母亲跟我聊过。我想说的是......”
　　“什么？”
　　言渊说，“不管她去到什么地方，不管她在不在这个世界上。都改变不了我对她的爱，改变不了她是我母亲，也改变不了我们是一家人的事实。”
　　言懿懿听他说完，沉默了好久，也看了他好久。就好像道理谁都懂，可是要接受是却并非易事。这个经历她是悟得最透彻的一个人。她不敢劝言渊不要悲伤，不敢开口让他不要难过。
　　因为这些苍白的劝慰在当局的人看来太可笑，也太荒谬。
　　她声音有些颤抖，像是被冷到了。她终于问，“言渊，你恨言家吗？”恨它曾抛弃你四年，恨它如今又禁锢了你的翅膀，恨它让你不得不承担那些看不到尽头的重担。
　　这个问题曾在言懿懿的心中盘旋了好久，从三年多前他从机场被截回言家的那一刻开始，今天才终于有勇气问出口。
　　言渊那双犀利冷冽的眉眼微微垂下，并未答她。转身静静地帮她把身上的外套整理好，再转身已经往里走，只是几步之外又停下，转身看她。
　　他说，“言懿懿，我和你一样，一样姓言。”
　　她眼眶微红，又听到他的下一句。言渊说，“所以，哪来的恨？”
　　他说完笑笑已经转身往回，言懿懿就站在那个门口看他背影，然后微微仰头把心里要溢出来的情绪慢慢倒回去。
　　她以前有些怨恨这个世界让她承受苦难，现在她却笑笑想要感谢这些无常的际遇，那么难能可贵，很多年前，是四岁的小言渊到了言家，默默陪她欢笑哭泣。
　　当你一个人觉得失去所有支撑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始终在左右，一回头就能触摸看见。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那之后的几天，云姨的身体突然好了起来，精神饱满还能说说笑笑。那天下午，言懿懿陪着她，言渊就坐在客厅不远处的沙发上，云姨突然想起说要给他们包一顿美味的饺子，这样才有家的味道。
　　言懿懿笑着却转身与言渊的眼神对上，才开心得像个孩子欢呼说“好。”
　　那天，金寅和阮姨碰巧过来，于是那顿饺子包得很热闹。金寅围在云姨身边与言懿懿打打闹闹，阮姨在旁边温暖的笑着，言渊也难得围在一旁那双平时只握签字笔的修长大手此刻却生硬地包着饺子皮，脸上的表情很安静。
　　言嫂在一旁帮衬着，只是转身之间，藏在眼角的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滴进滚烫的汤里，瞬间又消失无痕。
　　所有人都不提及，小心翼翼当着傻子隐藏那些悲伤的事实，所以这个画面才难得圆满。
　　老人总说回光返照，那些借来的时光至此一遍，都不会再有了。那是最后一次一家人的团圆宴，算是弥补即将到来的春节无法圆满的画面。
　　半周后，云姨离世，安静而祥和。送别礼依她生前的意愿，简朴庄重。
　　那天，A市的天像毫不掩饰的痛苦，无风无雨却乌云压境，大片大片的乌云几乎要把整座城市给遮住。因言家的关系，前来吊唁的有魏家的魏如钦周笙笙夫妇，周家的周放随然，加上星空影视的明莱，大众娱乐的程希，还有一众知名人物。
　　于是，那些想要捕捉新闻的媒体密密麻麻赶了过来，却全都被拦在了言家墓园的门口。
　　一切结束，其他人都已经陆续离场，言懿懿回头看到言渊一个人站在碑前，那件长黑色大衣显得背影孤独凄凉，就像那天她看到顾清源一个人站在他母亲墓前的场景一样。
　　她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着，看到他安静到极致的眼眸，还有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看不见情绪。她不说话，就这么静静陪着他。
　　好久，听到声音。他问，“如果真的有另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世界，母亲应该已经见到老爷子和大哥大嫂了吧？”
　　她看向一朵朵白色雏菊簇拥下黑底白字的碑，视线凝固在那张美丽温柔的照片上，答他，“会的。”
　　一定会的。
　　那个从来高傲自信的人，现在用这种方式在确认他的恐惧和悲伤。她走近挽着他的手，像是在恳求，“言渊，回去了，好吗？”
　　言渊终于动了一下，侧过头看着她，眼里的雾气风起云涌又渐渐消失，终于点点头。
　　他转身往回走，言懿懿看向一直默默陪在一旁的蔡晴，恳求道，“蔡晴姐，你陪着言渊回去吧。”
　　蔡晴懂她的意思，默默地点头跟上言渊的脚步。但是几步之后又回头，问，“你呢？”
　　她答，“我随后，你不用担心。”
　　蔡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身跟在言渊身后，一同往回，越走越远。
　　言懿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走远，然后在下一个转角，消失不见。她才移动步伐，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她父母的合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