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谎言》周九女王

15、长于生命

　　他眉头一皱，看着她额角冒出的大颗大颗的汗粒，终于知道不对劲，伸出大掌扶住她无力的身躯。
　　来来往往的人自身边经过，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又陆续离开。暖色的灯在头顶投下光影，影子在距离的投射下看起来就像一对交缠的恋人。有湿凉的山风吹过来，盛衍微微站定一手却撑开身上那件风衣外套遮住了，把她的大半边身子都严实裹在怀里。
　　他没有回答她的那些喃喃自语，薄唇紧抿，至始至终一个字没说。一手牢牢锁住她，一手轻抚在她枕在他肩上发痛的额角，把她的全部重量承接得滴水不漏。
　　不知道那样过了多久，言懿懿终于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稍稍分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略带抱歉。
　　“我好像又给你找麻烦了。”
　　盛衍深深看了她几眼，看到她还略微苍白的脸色，转身又往下走了一个台阶，似乎在想什么。
　　回过身才问，“还能走吗？”
　　言懿懿才明白他刚刚是在为她考虑，经过这样一出，好像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些，之前那股郁闷的气氛消失不见了。
　　言懿懿摇摇头，就站在离他高一级的台阶，伸出手，笑容与光影交杂在一起。
　　她说，“你背我。”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盛衍惊了一下。言懿懿原本以为他会不理会，可盛衍却没有过多深究，转身就着姿势，道，“上来。”
　　言懿懿往前一倾，双手环在他的脖颈，盛衍轻轻一托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身上。
　　南山的小道每一阶都修饰得很平整，盛衍背着她往下一路走得很轻松。言懿懿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刻太过于温暖，起码是这两年以来她都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她轻轻趴在他的背上，呼吸在他耳边交缠。言懿懿把环在盛衍脖子上的双手收紧了些，鼻尖有些发酸。
　　“盛衍，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盛衍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又继续往下，没有回答。
　　言懿懿只当他以为她在说胡话懒得回答，自顾自的开始说，“我跟你说说我的故事好不好。”
　　于是，她就那样趴在盛衍温暖坚实的肩膀上讲了一路那些从未亲口提及的伤痛。讲到最后，眼泪就这么不自觉透湿了他的半个肩膀，渗起阵阵凉意。
　　言懿懿吸了吸鼻子，声音跟凉风混在一起。“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一夜之间醒来我就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明明之前我什么都有的啊！”
　　盛衍那双墨黑的眼睛沉了下去，说，“言懿懿，怎么每次见到我你都要哭一遍。”尔后又重新开口像在安慰她，“但至少你要明白，生死能终止爱不能。他们给你留下的东西长于生命。”
　　言懿懿抬头看到漫天星空，“那你说，他们会不会在天上看着我？”
　　换做以前，盛衍一定不会理会这种幼稚无聊的问题，可今天他却回答，“会。”
　　“那他们会不会过得开心？”
　　“会。”
　　“那他们，会不会……原谅我？”
　　盛衍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答，“会的。”
　　言懿懿问，“盛衍，你的父母呢？”
　　他终究不回答，沉默着一路往下。很久才说，“他们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他看不到言懿懿沉下的嘴角，“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盛衍答，“意外。”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
　　路程在显得过于沉重的话题中走到尽头。回去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话，确切的说是言懿懿根本无从开口。从南山下来，盛衍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就没有过好脸色，似乎还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直到车停在那栋破旧小公寓的门口，言懿懿看了一眼这次没有走错的路口，却恨时间变得有点少。两人先后下车，盛衍依旧沉默看着，确认一切无恙后转身就要走。
　　再不管其他，言懿懿心一急就这么扯住了他转身间的右手。盛衍回头，动作停顿了半分然后一把扯掉，再开口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言小姐。”
　　“嗯？”
　　言懿懿疑惑间，盛衍继续背对着她开口，此刻的言懿懿看不到他在月色下被蒙上一层霜的俊脸。
　　他说，“你的车，改日我让助理给你开过来。”继而略微停了一下才道，“言小姐，我们不用再见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话锋急转直下，没等言懿懿反应过来，他早已经驾车驶远，留下的也不过那渐渐模糊的汽车尾灯。
　　自那一晚后，一切真的好像恢复了平常。言懿懿再没找过盛衍，再没去过盛言，当然也再没见过他，甚至与他相关的任何一个人。
　　她的生活又回到一开始的样子，照例的录节目做访谈，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台里见到她的每个人都会对她鞠躬问好。那个时候言懿懿才发现，这个世界其实一点也不小，明明上一秒处处遇见的人那么容易就能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不见。她再没有遇见盛衍，包括路过的超市和那条曾经人车不通的安吉大道。
　　后来她仔细想了想，也对，刻意说了不见的人又怎能轻易再见。
　　只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傍晚六点，顾清源准时来接她。说来也许是巧合，盛衍出现的那段时间，顾清源倒经常出差，如今闹成这样，顾清源便开始正常出现。每天接她上班下班，吃饭做饭，几乎除了睡觉上班的时间，他都没有消失过。
　　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言懿懿问，“老顾，前段时间你在忙什么啊？”
　　大概没想到她这么问，顾清源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才答，“喔，跟钦城集团有个大的合作项目，前两天才刚刚落幕。”
　　“所以，你前段时间都在A市啊。”
　　绿灯，顾清源启动车子才答，“嗯，几乎。”
　　言懿懿瞥了他一眼，有些担忧。“我的顾大翻译，你最好悠着点，千万别哪天为了工作就病倒了。”
　　顾清源暖暖一笑，“我有分寸。”又说，“对了，今晚黎晶约了一起吃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