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莺鸣青柳》雪伶

3、堂前飞燕

　　嘉佑五年，七月初七，午时，穆府，听雨堂前，演武台。
　　一红一灰两道身影交错来去于梅花桩上，一道银光自红色衣袍下掠出，赫然是柄紫薇软剑，气势如虹，而灰衣人淡然负手侧身避过。
　　“十招之内有来有往，潜之，燕子三朝水你已算得小成。”灰衣人飞掠而起，下了演武台，“你若想以此在西夏大比上不落唐门威名已然足够。”
　　“师父不曾与大长老一同去西夏看察此次赴会的武林中人，如何笃定弟子小成之力已足够应对呢？”唐潜之不解。
　　“翎雁关与西夏虽隔了三关，是以主力御辽，却也不曾少了机锋。西夏国中，确有高手。但是潜之，如今你才多大？那些个耄耋宗师如何会拉下颜面，赌上一世威名与你为难，与人作嫁。此番大会，唐门所出不过一位长老，一个小辈弟子，亦是高明之举。”杨先生一派风轻云淡。唐门用这一老一少，便轻易避开了西夏算计，唐天纵昔日是江湖威名赫赫的三绝公子，如今又身为唐门执令大长老，亲至西夏便是极为重视此事，任何轻视唐门之语便不能出口。而出战之人，乃是唐门之字辈的小弟子，根骨不俗，所习名技不少，虽有偏锋速成一患，但也可见唐门后继有人。且大抵西夏的目标，也非一个避世蜀中的唐门，若非偷师众家名技便是剑指大宋江湖。其中官司便不足道与一个孩子听了，自是有长辈们操心打算。
　　“罢了，你打算何日动身去往西夏？你家大长老走的急了些，只要想着为你打探来人本事了。八/九/月份上，边关一向多遇庸扰，届时，我让穆家的人送上一送。”杨先生端起一碟子鱼食便往亭台水榭中去。
　　“师父别急着赶弟子出门呀。”潜之嬉笑着，“大长老说了，他瞧着师父养的鱼极好，穆宁姨母的桂花蜜糖也是极可口的。他会回来尝了牡丹醉鱼，给芙之妹妹带了蜜糖，再把弟子领去西夏。归程就来不叨扰师父和穆夫人了。”
　　“他倒是会安排。”杨先生却也没恼，语气里只多了些无奈，“芙之也该十六了，惦记着蜜糖的怕还是他吧。”
　　“可惜，今年我人在北边，这会武怕是要斗到明年去，南归不易，怕是要错过芙之妹妹的及笄礼了。”唐潜之有点遗憾。
　　“未必，芙之丫头生在花朝之节，做长老做爹爹的可比你更心急。不必转年，他会设法让此番会武早些尘埃落定的。”杨先生撒着饵食，闲庭信步，“他虽也十来年不出山了，可这三绝公子最疼女儿的名头，不是说笑的。”
　　“杨……先生！出事了！夫人让奴婢请您速速回去！”一向稳重的大丫鬟红莺面色煞白闯了进来。
　　“府中还是军中！”杨先生气势一变。在潜之眼中若说方才比武闲谈之间，师父是大隐于市的恬淡闲客，此时的杨先生便是气势稳瀚若山岳的军中大将。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好奇却又顾忌长老临走时的叮嘱，潜之还是应诺好生待在穆府，等着师父处理了事务回来。杨先生出了府门一个时辰，潜之终是换了打扮溜出门去，直奔翎雁帅府。已知道穆夫人，是昔日的穆女帅，军中森严不得一探，翎雁帅府却可以高来高往的看上一看。
　　不提唐潜之打算白日探看一关帅府有多大胆，单表那位杨先生出了穆府，却不曾急着往帅府去，施展轻功便入了东城营地，不足片刻一队人马便出了营门直奔帅府，为首之人白袍银甲赫然是近年专心训练新兵不常在府中的兵马大元帅杨宗保。
　　翎雁帅府的后堂里，年轻气盛的少将军杨文广委委屈屈的跪着，面前是气的不清的杨家女将们。
　　“究竟出了何事啊！婶娘们和英妹怎么舍得罚起广儿了。”将战枪放回兵器架上，杨元帅便匆匆来安抚这一屋子女将军了。
　　“宗保，你让这小子自己老实说！”杨五娘子狠狠敲了敲拐杖，“前日里军中水源被人下了药物，八姐九妹去查了是那外邦丫头干的好事，桂英便让文广去交涉，却不曾想到那丫头却想拐了文广去做驸马！前几日里，老太君回京之时，才问过文广是否想着聘娶颜相家的三小姐，这小子说自己年岁小，还不想成家，如今却又说早与那外邦丫头有了情意，想娶她回来！”
　　外邦丫头，杨元帅心念急转，能得这称呼的，如今只有两位，一个是西夏三公主李移姣正是西夏女军之首，守着西夏边关不常离开。另一位便是辽国北院大王耶律衡庆的大女儿耶律安安，同时也是大宋翎康公主的继女，有这番缘故在她是暂时游居辽宋边关的越虎城，文广极有可能遇见的是她。杨家并非不通情理，昔年四伯，八叔埋名辽国都是一府驸马，只是一些缘故杨家这辈文广是真真的独苗苗，若是做了驸马且不说杨门无嗣，便是天波府那精忠报国的牌匾，如今的全数兵权怕是一朝皆失。并非杨家贪恋权位，一则大宋重文轻武已久，能守北关的良将稀少，二则辽国已有了大宋公主作妃的北院王，杨家半脉血缘的南院王，文广作为北关守将知晓边防良多，这婚事两国断无应许的可能。何况，这位安安郡主出手便危急大宋军备，不是好意。
　　“文广为何看上那安安郡主，一年前为父为你请封之时，你已与西夏女将交手数次，此二女皆是美人蛇。莫非你是不懂？”
　　“安安与那西夏妖女不同的！”杨文广坚持，“安安她说了，咱们府上若是不愿我去做驸马，她也愿意舍了即将诰封的公主身份嫁来杨家做媳妇，就像阿娘一样！自翎公主做了她母妃后，她一直向往大宋的。军中下药一事乃是误会，她可以亲自来负荆请罪的。”
　　“我们杨家这三代以来少说进门了两位公主，三位郡主，公主尊位并不稀奇。她何时不是安安郡主了，为父便亲自替你去与翎公主提亲！”杨元帅冷声，看着那少年文广。
　　“父帅，昔日您与娘亲的爱情也闹到险些让祖父辕门斩子的地步，您二位应该是最有体会的啊！”杨文广苦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