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全 ...
-
【鼠猫】情不古
荒野,高山,溪水。
风过无痕。
千百年下来,还能有几人记得昔时种种?
风过,踏去的痕迹终究会消失。
茫茫人海里,谁又知道何时何地对着何人的那一次回眸才是归属?
……
他叫他“猫儿”,却从没期冀过他会是他一个人的猫。
古华质朴,如笑春山,那个人似乎永远都这样隽永尔雅,便是天大的担子也不过一肩挑了。就像风过竹面,韧且挺直。
这样一个人,识了知了,白玉堂就从没想过要做他身边的一个过客。
然而再进一步,再进一步——该是什么?
江湖人江湖命,刀光剑影,弹指挥舞,带去的谁也说不准是过去还是未来。所以仗剑直走,桀骜而行。只是有时并肩,侧目望去,便是难喻的春暖。
似是相融。
那么,何不趁着人生正好,刻骨铭心的走过这一场?
——终究踏不出那一步。
他与他之间,似乎很少有安静下来的时候。
狠绝鬼煞,逆性狂傲,那个人总是任着自己的性子肆意,似乎万般的事由都不过春风过耳,吹过了,喜的记下,恼的挥开。
这样一个人,交了认了,展昭也从没想过要做他身边的过客。
然而认识多了,接触多了——之后如何?
人生路人自走,有时是眨眼即过,有时漫长难捱,都说知己难寻,却也都化在一个相识一个回眸,偶尔淡淡的心照不宣,甚至无关痛痒的争吵里。
似是相融。
如是,不若借着靠近的距离,携手并肩闯下去?
——最终淡在微笑里。
……
惜英雄重英雄,不是英雄不聚头。
酒楼见过,三宝盗过,锦鼠闹过,御猫困过,直到尽皆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的红袍加身,才相视一笑,泯尽恩仇。
然而,还是过客。
他常忙着这样那样的案子,他也忙。只是一东一西,难以碰上面。偶尔在开封府遇上了,点点头,道声兄弟,便是了了一切也似。
展昭与白玉堂的距离,似乎永远就这样疏离着又靠近着,矛盾又恰然。
或者什么时候毫无缘由的举杯对饮,只为敬重;或者相距虽近却可以完全忽略对方的存在,一如陌生人。
过可与过客,交集多了,渐渐也不再像过客。
认的熟了,所以知交。
有时双剑相交,双目之间闪动着战意的了然;
有时忿然争吵,扰乱满园春水,惊起燕雀不觉;
有时月圆人缺,不相熟的两道身影靠近,共饮一坛酒;
有时相隔天涯,偶尔想起时挑起的嘴角吹皱疲惫。
便是白衣过后,扬起率性不羁的微笑;
便是红衣过后,带起御酒的清香;
便是飞扬之下,恍若约定般的回眸;
便是淡笑之下,状似不经意的目光交汇;
眨眼间,风吹三年,未及再近,倏然远离。
冲霄就在眼前。
……
白玉堂去闯楼的时候,展昭远在开封府。
白玉堂回来之时,是旁人带回的。
一坛骨灰。
展昭始终难以理解,那一刻,弥漫在胸口的痛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眨过眼,视线却反常的模糊;咬过牙,又是反常的笑意冲破牙关。
他说,白玉堂,你好,好得很。
旁人怒目,问究竟好甚么。他却只是笑,任由泪水沁过眼角。
好甚么?
什么都好,便是天塌了也好。
他怎知自己在笑甚么?
明明就是擦肩而过的交情。
然后自此以后,少了抹白影在身边。
好么?
什么都好,就算孤身一人直到终老。
梦回午夜,睁眼看寂寞的夜晚漫漫无边。
白玉堂,你好得很。
吹皱春水,风过无痕。
伤在水下暗涌。
那夜辗转,无论如何也难入眠。他一个人静静进了那人的卧室,修长的指尖一点一点抚过桌面。
有人曾在这桌前不正经的坐着,叫声“猫儿”。
那天恼羞成怒,闹在一处,不慎擦过彼此的双唇,又手忙脚乱的粉饰太平。
如今,物是人非,旧梦成空。
直到这一刻才发觉,彼此之间,曾熟悉的近无可近,又陌生的远无可远。
然而,终究莫名刻骨。
忽然眼前迷蒙,云山雾绕般漫起青烟。眼前隐隐有什么人慢慢浮现,直至清晰了,一如往常般换他,他眼中忽然也浸了雾。
他叫声“白玉堂”,听见那人含笑的应了,道句“猫儿”。
跟着雾蒸腾起,化作雨水冲下脸庞。
疯了也似的伸手去抓,明知是徒劳,却终究不愿放弃。手指穿过那人没有半点质感的身影,触摸到身后的床沿。
他穿过他,转身之时满脸怔然。
猫儿。
那人便也跟着哭笑起来,一声叠着一声叫。
猫儿猫儿猫儿
保重。
那一瞬,有什么冲破了暴雨,吹散了乌云,清晰明确的从心底浮现。
铭心刻骨。
……
他豁然便醒了过来,死死抓住他不肯稍松。
“猫儿?”那人讶然,感觉到被展昭死扣着的手臂上力道大得惊人。
展昭茫然望过去,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他似是呜咽的咳了一声,又一声,手指似乎要抠入他手臂中一般蜷起。
他喘息了好久,才似乎完全清醒过来,面让仍旧是几分惊悸的茫然。那人伸手拍拍他脸颊,调侃般戏谑:“怎么,梦魇着了?”
展昭将视线对上他双眼,手下是真实的触感,耳边是熟悉的语调。
于是终于清醒过来,他似笑非笑的伸手捂了额头,溢出的笑音之中带了复杂。
“我做了梦。”他说,“梦见我们是陌生人,相识相知,然后——”
“然后,我恋上了你是么?”那人慢慢敛起笑意,双眸带着探究看向他,“或者,是你恋上我?”
展昭看着他,只是笑,将最后一点凄然也化在笑意里:“是啊!醒来之后才想起,现实之中我们本就是相亲相爱的。”
情意早种,难怪梦中陌生也能铭心刻骨。
那人也笑了:“本就是梦,天还早着呢,要不要再睡会儿?”说着伸手扣了他手,不着痕迹的握住。
展昭抬眼看看窗外,夜空上仍抹着点点星色。他点点头,又摇头轻笑。
不过是梦。
他转过头,细细看着面前之人的脸庞,直到那人赧了恼了,眉一挑就要发作,才伸手反握了他手,靠近梦中始终远离的距离:
“也罢,再睡罢!玉堂。”
眨眼间风卷干草帘
刀光影挥舞弹指间
心飘摇朱红轻飞溅
难入眠黑夜漫漫无边
不是英雄你不在我的身边
走天涯一把剑握在手间
漫漫路踏破铁鞋无觅处
相思苦刻骨铭心情不古
《完》
后记:
这篇文,开的其实很匆忙,一路意识流下来,到最后结尾。
原因是在某本书里忽然见到了一句话:“我梦见我们是陌生人,醒来后,才发现我们是相亲相爱的。”(泰戈尔《飞鸟集》)。巧的很,当时正在听音乐,正是《情动》,忽然之间就有了这样的灵感。
想写的是两人直到生离死别了,却还没能点破彼此之间关系的感觉,就好像明明是陌生人,偏偏就会掉泪一般。
文是一边听着《情动》一边写的,有兴趣的亲不妨找来一边听一边看。文章结尾那段就是歌词。
死和生,有的时候何尝不像是黄粱一梦?就像庄周梦蝶,孰真孰假,谁也分辨不清。
于是,就到这儿吧!
——传世青轩字
己丑年丙寅月丁酉日丑时
(公历2009年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