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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慈悲 ...

  •   “可那是上千条人命啊。”贺浔有些忿愤地对至姮道。
      “我知道,可就算你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死于鸩魑,之后鸩魑必然会离开此地寻找下一群宿主,到时候就不止几千条人命了。”
      贺浔知道至姮说的有道理,可到底没有试过不死心,执着地转过身往镇里走去,“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不要告诉旁人,只告诉天君我会在鸩魑成型前想出个办法。”
      至姮无奈地抿了抿嘴唇。

      程镇是北方与西方交界处的一个不小的镇,有些贫瘠荒芜,那天贺浔按例巡视北方时,发现镇上大半人在一家矮墙门外驻足,交头接耳嘀咕着什么。
      贺浔幻成个普通道士拉了个老乡打听。

      “不知道啊,天快亮的时候就听见老孙家有人吆喝,叫的那个惨呐!”抄着手的男人龇牙咧嘴地回答,“街坊四邻都听见了,这不,天一亮就赶来看看。”
      “哦……”
      那老乡颇有些好为人师的意思,没等贺浔发问就接着道:“大夫进去老半天了,啧,不过……依我看不像是病。”
      贺浔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好奇道:“您是如何得知?”
      “嗐,老孙身子骨一直硬朗的很!”男人压低声音,“不可能病的这么突然,再说他那喊的我听着心里都哆嗦,跟从他身上活片肉似的,你说什么病能病成这样?”
      “那您的意思是……”
      “我看,十有八九是中了邪了。”男人这才看清贺浔的道士装扮,“哎?你是道士?”
      “呃……是吧……”贺浔从外看不出妖气鬼气之类的,觉得他有些危言耸听。
      这时,从孙家院里匆匆走出一个提着药箱的大夫,后面紧接着追出来个约摸四五十岁的妇人,她一把拉住大夫的衣角:“林大夫,林大夫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大夫心有余悸:“孙家夫人,可不是我见死不救,老孙那形容,我根本诊不出病来啊!我是没办法了,你还是早些找个仙长大师来看看吧!说不定他们能有办法!”
      说罢林大夫便脱开孙夫人的手,急急挤开人群走了。
      留孙夫人在院里惶然无措,透过围观的人群望着林大夫离去的背影,怔怔地落下泪来,随即用袖子摸了一把脸,转身就要回屋。
      贺浔忙从人群里把自己挤到孙家门口,“夫人留步。”
      孙夫人停下脚步回头,泪眼朦胧间猛然见了是个道士,立刻又疾步走回来,“你……道长?”
      贺浔还没来及回答,孙夫人又急道:“道长救命!”
      省了自我介绍了。
      “带我去看看。”

      进屋贺浔便见榻上卧着一个人,双目紧闭,面容苍白,眉头紧锁,额间浸汗,双手紧握,指甲已经掐破手心,指缝间渗出血来,那血比寻常人的血颜色浅淡许多,像掺了水,且透出股说不出的邪气,散发出一种死人腐烂腥臭的气味。
      难怪在外面看不出异样,貌似有邪祟钻进了人身体里,只有身体破损才泄露一二。
      贺浔微微皱眉问道:“他这个样子,多久了?”
      “之前一直好好的,就在昨晚,忽然整个人倒下,问他他也说不出话,只是将自己越团越紧,惨声大叫着痛。”孙夫人在旁搅着帕子,“道长,他……”
      “嗯……能肯定的是,你丈夫不是病,有东西钻到他身体里了,我暂时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你先别急,这个给他服下,能暂时压住那东西一时,我去查查,我住在城外的破庙里,有事可以去那找我。”贺浔掏出一粒丹药递给孙夫人,人便出了屋。
      后来贺浔回了朔方殿找来至姮,请她帮忙查清这是何妖物,至姮翻遍了那两掌厚的伏妖录才得出结论。
      鸩魑——寄宿人体的魔毒,先是内脏骨髓,而后是血肉筋脉,生生将人从内而外地吸干,被它附身的人在万分痛苦地同时会丧失心智,浑身剧毒,追杀周围一切活物,宿主死后鸩魑才会抛弃皮囊寄宿下一人,一旦吸食足够的生命成了型,剧毒外散,所到之处生灵涂炭,草木皆枯。
      一副鸩魑就能祸害无数人,而消灭它的唯一方法就是先杀死宿主断其补给,再连同宿主一同以真火焚烧,彻底灰飞烟灭。
      至于成型的鸩魑……天书阁都没有记载,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因为据伏妖录所载,往年被鸩魑附身过的人,村,镇,乃至城,都已经在发现的第一时间被天界派兵,本着错杀一千不放一个的原则,屠了个干净。
      飘忽的贺浔想起鸩魑两个字,脑中好像遭了一记重锤,带着经年的血腥气,狠狠地砸开了尘封的记忆。
      他不想再看下去,被迫经历一次,奈何目前没着没落的,无计可施,也不知道那头颜以修有没有想办法叫醒他。
      地上的贺浔让至姮回去,自己转头边走边又将身形化成个道士,进了孙家。
      他一进门便听到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嚎,其中还夹杂着女人哀泣的哭声。
      “道长!呜……道长救命啊!”孙夫人拉住贺浔。
      贺浔一看孙本克喉中“呜哇乱叫”,形容可怖地四处乱抓,幸好孙夫人将他锁在屋内,没有人接触到他。
      贺浔忙将孙夫人拉到身后对她道:“孙夫人退后,他现在浑身剧毒,谁碰谁死。”
      目前无计可施,贺浔只好嘱咐了孙夫人无论如何不能让孙本克出来,自己再次回天界去天书阁翻古籍,妄图寻到一点对付此物的蛛丝马迹。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关于鸩魑的记录只有那一条,宿主与毒同死。
      等贺浔一筹莫展地再回到程镇时,却发现程镇已然成了个“毒镇。”
      夜晚本是最安宁的时候,但此时广阔的街道上却有几十个状似疯癫的鸩魑人,有的在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还有的被鸩魑吸食五脏,在地上哀嚎挣扎。地面上满是斑斑的血迹,不时有人面色惊惧,跌跌撞撞地从他身旁走过,从前宁静的程镇上空现下充斥着人们的哭号与惨叫。
      贺浔一看就急了,想去找孙夫人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回了孙家却只看到了孙夫人凉透的尸身,死状极惨,被捏碎了喉咙,打烂了脑袋,淌了一地的红红白白。
      而后又在先前锁着孙本克的房中见到了一张罩着骨架的皮。
      贺浔又出门,路过一条小巷,拉住一名举着蜡烛奔走地正常女子火急火燎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女子魂不附体地抖着声音:“是……是孙本克!他跑出来见人就杀!然后就有好多人跟他一样了!”
      这时,一个鸩魑人红着眼珠子直往这边冲过来,手中举着一把柴刀对着女子脑袋直劈下来,贺浔将她往身后一带躲过这一击,鸩魑人立刻将刀一横,刀刃转了个方向朝着贺浔面门劈来,“果然见人就杀!”贺浔心道。
      随即贺浔灵巧地翻了个跟头躲过,落地时却被身后的女子挡了一下,那女子一个踉跄,两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女子眼看就要撞上那把柴刀,贺浔下意识地伸胳膊挡在她前方,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他的皮肉,鲜血狂涌而出,“完了。”贺浔心道,“我也要死了。”
      可预想中被剧毒缠身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难道……鸩魑人身上带毒,刀上没毒?

      这时,方才还力勇无比的鸩魑人忽然摔下刀,脱力似的摔在地上,原本癫狂凶恶的脸上浮上一丝茫然,眼神也清明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

      贺浔低头,看到自己的血滴到姑娘举着的蜡烛上,烛火吞没鲜血,发出“滋啦”地轻响,跳跃几下,然后幽幽地飘出一股青烟,那个鸩魑人吸入青烟后,心智仿佛回来了,他体内的魔毒被暂时压制住了!
      贺浔欣喜若狂。
      他立刻召集了全镇未被附身的正常人,说明因由,给每家人分了一点血。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只有自己的血有此功效还是天神的血都可以?
      为了验证这点,贺浔特地找至姮和颜以修各要了一点血来,回程镇滴入蜡烛中放在鸩魑人面前,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就是说只有他自己的血能压制人体内的鸩魑,贺浔暂时把为什么抛到脑后,专心做起人血蜡烛来。
      程镇有上千户人家,而被鸩魑附身的有一百多人。
      纵然贺浔是神也经不起天天放血。
      每当有人来敲门他便像只待宰的牲口,吊着心肝开门,门口便是半是歉疚半是期待的镇民。
      “道长,我家儿子的蜡烛烧完了,您能不能……”
      “道长,我家老婆子的血烛就剩一点了,你快再给我一些,我好拿回去续上!”
      “那个……道长,您能不能给我些血。”
      “不,我家没有人被附身,我拿回去做防备用的。”
      “道长……”

      那段日子贺浔每天过得像只惊弓之鸟,听见有人喊道长手腕放血的伤口就隐隐作痛。
      他身体变得很虚弱,那天贺浔正闭目休息,敲门声又响起来,他利索地划手腕,拿碗,接了一个碗底的血开门递出去。
      门外人没有叫“道长”,也没有接碗,贺浔诧异地抬头,“至姮?”
      至姮看着贺浔那副好像痨病鬼的模样,叹了口气,掏出一把芙兰枝,推开他进了门,自己翻了口锅出来,用法术顷刻间熬了一锅汤药递给他,“喝吧,快要绝迹的芙兰枝,生血最好,药师那就剩这些了。”
      “多谢。”贺浔一口气干了。
      “你打算这样过多久?”至姮看他再没有说话的意思,忍不住出口问道。
      贺浔平淡道:“能过多久是多久,我明天要再去天书阁,劝我的话就不要说了,我的管辖地,我不会屠城。”
      至姮见他油盐不进,又一次无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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