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妖》小楼醉春红

3、第三章

　　公主终究没能熬过大漠的凄凉，临安城的夜晚，每一个时刻都有人在放孔明灯，是善男是信女，同求不过情爱与平安。
　　我站在桥头，看无数灯火飘远，想起公主走后没几日，边塞的信子传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公主已薨。

　　整个公主府似乎一下暗淡下来，就连花都失去了颜色，风一吹，脆的弱不禁风，我窝在庭院里，时常听见做饭的嬷嬷呜呜在哭，不多久，公主府便破败了，所有丫鬟下人都被遣入别的庭院。东西也被搬空了，公主最爱的那株山茶，也被皇后撅了去。

　　这下，是真的什么都不剩了，我趴在秋千上，依稀间好似又听见公主在喊我的名字…

　　“坐这儿发呆做甚？”忽而一阵风吹过，我方才醒来，惊觉刚刚的一切是梦，这才缓缓松了口气，那陈二小姐正托腮看着我，眼里满是好奇，我被她吓了一跳，从石凳上跌落，滚了一屁股的雪水。

　　“二小姐…”我慌乱起身往后退，甚至忘记她就是百年前的公主。
　　她见我这副模样，突然捂嘴笑了起来：“我有这么可怕？又不是魔鬼。”

　　我不敢抬头，盯着她那双已经沾湿的布鞋发呆，她开口道：“我方才见你在这儿睡了，嘴里嘟囔着公主什么的，是梦到哪位至亲了么？瞧瞧这眼泪。”
　　她说着便凑近我，解开扣子上的手帕，一手挑起我的下巴，仔仔细细为我擦起眼泪来。

　　她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公主的影子，这眼泪越擦越多，我赶紧推开她的手，自己胡乱抹了一把脸：“只是想起一位已故的友人，多谢二小姐了，我先回去了…”说罢，我便慌忙下了亭子，往房间奔去。我听得她在后面喊我，但是我并没有回头。

　　进容府的第三日，陈妈妈这才又来了一趟，挎着几张照片，鬼鬼祟祟同我碰面，我捧着暖炉正在烘脚，她乐呵呵的凑到我跟前，将照片排在桌子上：“您瞧瞧，这些个都是我远房的表亲，模样人品都不错，乘姑娘，咱们之前说好的，只要我给您带进容府，您就能给她们谋个好人家，可不反悔吧？”

　　我啐了她一脸瓜子壳：“如今我也刚进府三天，容老爷宾客都没请，我连他人都见不着，怎的见达官子弟？”

　　我倒也不是想反悔，陈妈妈和我本身就是互换条件，如果不是她这层奶娘身份，我是怎么样也进不了容府的，不过这副猴急生怕自己吃亏的模样，我是怎么样都不喜欢。

　　“乘姑娘！您可不能反悔啊！”陈妈妈有些生气，我又赶紧安抚她：“我可不是这样的人，有消息自会通知你，这容老爷子是死了么，这么久不见人。”

　　我这话一出，吓得陈妈妈赶紧跳起来捂我的嘴：“呦呦呦！您说的什么话！咱们来本来就是按冲喜来的，怎能说死不死！”她一边说一边儿指了指门，用口型同我说了句话，我大概能看出来是：隔墙有耳。

　　我虽嘴上发牢骚，但是心里倒不希望容老爷来见我的，我进容府的目的又不是他这把老骨头，更何况，他是拿我来冲喜，转念一想，除了这个法子，我又能怎么样快速留在公主身边呢？

　　陈妈妈走后，我将那几张照片压在枕头底下，准备休息，门外有下人在门口喊我：“乘小姐，您休息了吗？”

　　我将外套披上，去开门，来人才不是什么下人，分明是一身下人装扮的二小姐。

　　“二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上下打量她，她在我面前转了个圈，道：“今日我才知道你是叔父买进来冲喜的姨太太。”

　　“是。”我点头。

　　她听我这样回答，眉头皱了皱：“你当真要嫁给我叔父？”

　　我有些不耐烦：“二小姐，你到底要问什么？”

　　她也有些急了，扬了扬语调：“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嫁给我叔父！我会给你寻个好人家的！他大你那么多，怎么可以做夫妻！”

　　我刚进府那天便得知二小姐在洋人的学堂里读书，接受的是洋人的教育，我也曾略听过一些，他们时常讲先进的婚姻理念。像容老爷这种娶几房姨太太的，简直是无法理解。

　　“二小姐，如果今天你只是说这个，我想我累了，我需要休息！”我只觉得这姑娘有些好笑，可她那双圆润湿漉的眸子如同公主一般，带着倔强和天真，我觉得我再看下去，眼泪又要掉出来了，只得勒令她快些走。

　　她就这样被我推出房间，最后没法子只好气呼呼的走了，我用手指在窗户上戳开一的洞，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突然心中一阵疼痛，我居然鬼使神差的打开门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