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牧师爱华得》何佳磊

6、第六章 亡灵的恐吓

　　“所以你还是没能想起过去吗？”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玉灵边吃着叉烧饭边眯着眼睛问，他们现在坐在一个露天大排档的餐桌旁。
　　“是的。”爱华得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过去，只好这样敷衍玉灵。
　　这是一家坐落在一条湖旁的大排档，两三口就把一个炒粉吃完的爱华得正欣赏着湖面的荷花风景，几片木筏停在湖中央，许多带着竹编尖顶大圆帽的越南女子在那采着荷花，她们一边唱着民谣：有谁知道稻田有多少株稻谷，河流有多少个弯流，云彩有多少片云层，有谁能够清扫林中的落叶……那清脆的嗓音让人听得无比舒服。
　　“她们在唱着‘有谁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传说有个叫安的采荷女孩就是唱了这首歌，打动了一位因麻风病而自闭的诗人，使他有了重新创作的激情。”玉灵的眼睛也在注视着湖面说，水面的泛光映衬在她的脸上，眼神闪着晶莹的光芒，看上去格外动人，“或许这是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能够忘记过去或许是一件好事……”玉灵悠然的说道。
　　“不如你就在这重新开始你的人生吧，过去的不用再去理会，最重要的是现在……”
　　爱华得边听着玉灵的话，眼睛注视着荷花入了神……或许这是上帝给他的一次机会，他不知道自己在过去做过些什么，但这都已成过去……或许他的人生可以在这里从头再来。
　　爱华得回过神来，笑着对玉灵说：“那我需要在这找一份工作，你有什么好介绍吗？”
　　“你可以去这里的图书馆工作，可能只有那里你的知识才能勉强用得上……那图书馆的管理员小磊准备要辞职了，说要去旅行，你可以顶替他……话说回来，你跟他长的还真有点像。”
　　“那再好不过了，什么时候我可以去那里呢？”
　　“等等就可以去，我可以带你直接去见镇长，那图书馆是他开的。”
　　“那么我能够住哪里呢？我总不能一直呆在收容所……”
　　“你可以住我那里，我母亲留下来的房子……放心吧，租金我不会收你太贵。”
　　说完玉灵突然拿起那木筷扔了出去，刚好削掉了半边荷花……
　　“你在干嘛……”
　　“哦……没什么，只是想试下自己的身手。”
　　两人又坐了会，便起身前往图书馆。玉灵打算先带他去图书馆找工作，再带她去她的房子那。

　　那图书馆看上去大且现代化，很难想象这样的小镇也有如此标致的图书馆。
　　“镇长为了想让镇民更有内涵，花了不少钱建造这座图书馆。”玉灵带着爱华得在里面边闲逛着边说，爱华得注意到远处有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子在拿着拖把拖地。
　　这时图书馆内传来两个中年男子争吵的声音，爱华得认出其中一个是金威利。玉灵叹了口气说：“老金又跟镇长争执起来了，这对真是个冤家，你在这等等我，我先去跟镇长说声。”
　　玉灵走了上去，爱华得在远处观望着。
　　“人民需要的不是什么信仰，而是知识，知识才能真正改变这个世界，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建造这图书馆，比起你那忽悠人的一套，我的不是实际多吗？”镇长咄咄逼人的说。
　　“但这里已经充满了罪恶！这都是你导致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的人都在干什么勾当吗？”金威利丝毫没有忍让之意。
　　“是我带来了这里的繁荣与富足！”
　　“这繁荣是建立在罪恶之上！”
　　“那你又带来什么呢？现在越南已经是全亚洲天主教徒比例最大的一个国家，可是又如何呢？人的素质提高了多少呢？现在越南又改变了多少？”镇长用不屑的语调说。
　　此时金威利无言以对，镇长不再理会他，把手上的书放回了书架便回去了办公室，玉灵在后面跟着。金威利喘了口大气，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把书放回书架后也离开了。
　　“真是经典的对话……”爱华得身旁传来了一个说话声，寻声望去，是刚刚在拖地的那个青年在说话，现在正坐在梯子上面，拿着布在抹高层书架的灰尘。爱华得很惊讶，刚刚这青年还在远处的一个地方拖地，却这么快就跳到这里来。
　　青年并没有注视着爱华得，他边抹边自言自语般的说：“一个典型的无神论者，跟一个基督徒的对话……知识才能改变这世界，真是华丽的借口啊……的确是知识改变了一切，例如成就了第一次的工业革命。”这时他正在抹着一本名叫“欧洲历史通鉴”的书。
　　他用缓慢的语调继续说：“正是那时开始，大地开始遭到更严重的诅咒，无数的生命开始灭绝……然而我们得到了幸福吗？我们真的比两千多年前在迦南地连电灯都没有的以色列人幸福吗？我们的繁荣是建立在什么之上，又带来了什么？”
　　爱华得回应道：“我们还有机会得到幸福，只要我们肯去放弃某些东西……”
　　“放弃……你很聪明，朋友……但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每个人都想让核武器消失，却没有一个国家做到，即使知道现在的核武器数量足以毁灭整个地球，为什么？”那青年正在抹着一本名叫“博弈论”的书，“或许真如纳什所说，我们都进入了囚犯困境，是因为人与人、国家与国家间的互不信任导致，或许这一切真的是恶魔的圈套。”
　　“难道你不想去改变这一切吗？”爱华得感觉眼前这人并不简单，可能是因为在图书馆呆久了成了一个饱读经书的人。
　　青年微笑了下，眼睛始终没离开书架的说：“我的确想要去改变，所以我才那么喜欢写小说，去创造另外一个可能性世界……”
　　说完青年终于转过头来，两人的眼神第一次接触，爱华得惊讶的发现眼前的这人跟自己长的如此相像，同样的发型，同样的身高，同样的年龄，还有同样的眼神。想必这人就是玉灵所提到的那个管理员。
　　“我的名字叫何佳磊，是这图书馆的一个小员工。”青年微笑着说。
　　“我叫爱华得。”
　　“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天啊，你们两人长的还真像，会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两兄弟啊，”镇长突然出现，他身旁的是玉灵，“玉灵你真行啊，找到这样一个复制品，至少人们不会去问小磊去哪啦……”
　　佳磊从梯子上跳了下来，跟爱华得一同向镇长问了声好。
　　镇长对玉灵说：“我想我没意见。”又对佳磊说：“那么小磊你就带着这位新人去熟悉下这里，好让他能接替你。”

　　后来佳磊带着爱华得逛了一圈，讲了许多关于这图书馆的信息，转眼间就过了一个下午。在大概下午5点半的时候，与佳磊告别后，玉灵带着爱华得去她以前的房子。
　　当他们走到附近一个荡秋千的地方时，玉灵停了下来，她对这里有特别的感觉，小时候的往事涌上了心头，她坐在了秋千上望着远方，她小时候就是这样每天等着母亲回来。
　　“就是这里，我跟我母亲的告别……”玉灵的眼睛仍旧盯着一个方向，仿佛盼望着某个奇迹的发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坐在这里，我以为终有一天我会看到母亲提着菜篮子回来，就像往常一样……后来是老金带着我离开了这里，他觉得我不适合一个人住在这了，所以把我接到了收容所那，与大家一起住，在那我结识了不少朋友。”
　　“能告诉我那天的事吗？”爱华得问道，他始终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例如那天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玉灵沉思了会，说：“要说不寻常的话，的确有一件，就是母亲临走时对我说的话，她问我如果她走了，我会坚强的活下去吗……”
　　爱华得心想这话明显像是一个临终告别时说的话，似乎可亚早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了，这就使事情变得更加诡异，一个知道自己将要受害的女人，为什么没有想着去阻止？或是说她明白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于是选择这种坦然的方式？
　　“那你有没看到你母亲被害的情形呢？”爱华得突然后悔自己不该这么问，这不明显故意让她痛苦吗？
　　但玉灵并没有太在意，她回答说：“我并没有亲眼看到那时候的状况，虽然我在场，但是金威利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他觉得不该让我看见这样的画面。”
　　听玉灵这么一说，突然一个模糊的概念在爱华得的大脑里闪过，他说：“这样看来，你对当时状况的理解都是通过外人的口述传达给你的，你并没有真正看到……”同样的话在爱华得脑海里重复的出现，他突然想起在教堂所听到的，在东泰的话语当中，东泰只是用“十年前的那件事”这个词来带过，他并没有提到那件事是怎样的，没有提到一个女人被一个恶灵杀害，只是不停的强调那是件可怕的事……
　　爱华得现在假设东泰另有所指，其实他当时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女人被一个恶灵杀害，而是别的事……那会是什么事情让东泰觉得那样恐惧呢？而且最让爱华得疑惑的是，东泰的朋友圈居然都那么巧在那晚看到了同一件事……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是不是全镇的人都亲眼看见呢？他们都是这么跟你说的吗？”爱华得问道。
　　“是的，他们几乎每个人都亲眼见到了。”玉灵回答。
　　“这不可能……那里的镇出口都那么的小，不可能全部人都看见的……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不对劲了……我想，他们可能有什么隐瞒着你，或许你的母亲并不是被恶灵杀害。”
　　“什么……这怎么会，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他们要骗我，而且金威利他不可能对我撒谎的……”
　　“这只是一个假设，总之这后面一定隐藏着什么……那现在你可以带我进房子里看看吗？”
　　玉灵带爱华得进入了一个有二层楼的房子，一进门爱华得发现里面的摆设是如此的整齐，而且没有一点灰尘。
　　“这里就是我母亲的房子，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打扫，所以这里干净的很。”
　　“你母亲有留下什么给你吗？”
　　“没有，除了这个房子……连一张照片也没有，我母亲从小就患有照相恐惧症，她从来没照过一张相……我现在对她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了，好像这世上不再有她的痕迹，我真的不喜欢这样……”玉灵说着，眼角流出了一滴泪。
　　爱华得第一次看到她流泪，再坚强的女孩也是软弱的，他伸手用拇指抹去了玉灵眼角的泪。玉灵转过头来看着爱华得，爱华得注意到她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女人所独有的温柔。这时外面的广播传出傍晚的柔和音乐，使这时的气氛变得更加暧昧。
　　“或许我真的无法坚强，我始终都是一个女孩子，需要找一个依靠。”
　　爱华得听了这句话仿佛失去了理智，他现在什么都忘记了，他伸出一只手捧着玉灵的微红的脸颊，玉灵微微闭上了眼睛，脸向着爱华得慢慢的凑过去。
　　爱华得能嗅到她那晶莹的嘴唇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也闭上了眼睛……
　　正快要两唇交接的时候，忽然一个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传来！
　　两人都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充满了绝望。两人马上冲了出去看究竟。显然镇上的其他人也听到了，都顺着那声音的来源跑去，那来源正是这里东北部的森林！
　　爱华得牵着玉灵的手，向着东北面跑去，到达了人流拥挤处。后来爱华得体会到真正的后悔，他不该那么好奇，他看到了让他一生难忘的恐怖画面。
　　那叫喊的男人是金威利……他就站在森林的入口，腹部已经被开了一个大洞，大量的鲜血涌出，突然那血洞冒出了类似荆棘的树枝，带着他破碎的内脏……金威利的气息如此微弱，已经喊不出声音，但爱华得能读懂他的唇语，他在喊“救我……”。最后那不断冒出的荆棘把金威利扯开了两半，并把肢体都拖拽到森林的深处……
　　“不……”爱华得有气无力的说，他已经被吓坏了，他想去阻止，可是身体已被恐惧束缚的无法动弹。
　　“爱华得！”
　　爱华得听到玉灵在后面远处喊着他，转头望去看见她正跑过来。
　　但等等！他明明一开始就牵着玉灵的手跑过来的，如果在远处的那个是玉灵，那他现在牵着的是谁呢？
　　这时他才发觉他所牵住的手是如此冰冷，他慢慢的转过头去看……看见的是一个全身都是血洞的女人，那些洞口不断的流出黄色的粘稠物，眼睛的部位没有眼珠，只有红色的血，像是被剜去了……
　　“你觉得这侦探游戏很有趣吗？”那女鬼用令人心寒的声音对爱华得说。
　　“离开我的女儿……你会害死她的，也会害死你自己！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好奇会把你带上绝路！”女鬼用更高的音调喊着，“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
　　说完，那女鬼全身的洞口不断的涌出白色的咀虫，爱华得看着一阵恶心，呕吐了起来，心口一阵抽搐，晕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