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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齐夫人摸了摸阮卿柔软的发顶,眼中笑意温柔:“我们家卿卿真的长大了,若真的有意,此间事了嫂嫂便为你相看去。”

      她在齐府时还会任性一番,对父母亲使一使小脾气,此时面对阮卿却不由做了长辈的样子柔声安慰。

      阮卿眼里还有泪光,闻言心中一暖,轻轻握住了齐夫人的手。

      阮家的车马行过漫长的东街,迎面却来了一趟别家的车队。赶车的小厮侍从见对面是季家的人,马车规制还是朝中的三品大臣,不由调开了马车向一旁退让。

      这本是一让一往的小事,那季家的马车与阮家交错而过时,却突然掀起了轿帘子,露出了里头的季子实和他的小妾来。

      季子实早朝受了窝囊气,回府了向小妾虞含娇劈头盖脸发了一通火气,便摔门出去不见了踪影。

      虞含娇身份低微自然不敢有任何微词,这冬日里天儿寒风冷的,她还被俞夫人打发出去寻他,此时才把永成楼里烂醉如泥的季子实找回来。

      现听说前面有阮家的马车,她猜出来的不是阮卿便是阮承安的夫人,便阴阳怪气道:“不知这是哪位可怜人,夜深了还在大街上奔波?”

      虞含娇听了季家人议论过武和城的事,不由心中暗喜,她被阮家小姐狠狠地下了面子,自然阮家人越倒霉她越是开心,此时幸灾乐祸道:“阮二姑娘前几日还与妾论什么高门低位,如今你们阮家只剩寡妇孤女,可还是高门?”

      阮家的马车极为宽大,此时里头露出了一声冷笑,却是隔着车帘,传来一个完全不同于那阮家小姐的清脆声音:“哪家婢子没有教养好,如今放出来丢人现眼。”

      季子实此时醉得人事不省,虞含娇呈口舌之快后却没有地位像对方一般理直气壮,一张脸气得青白,怒道:“我乃季国公三子之妾,徐州虞氏女!”

      对方惊讶地回道:“本以为是季家没长眼的奴婢,原来是那季三的妾,难怪如此……”那夫人根本没有拉开车帘,只散漫道:“如今皇城里什么人都有,连这等货色也能入门,真是不挑啊。”

      虞含娇气得热血冲脑,顿时口不择言:“武和城被突厥人围了,看你们阮家死了阮承安还能嚣张多久!”

      这是阮家两个女子不敢碰触的死穴,齐夫人一双手死死地攥紧,眼睛通红着就要下去撕烂那虞含娇的嘴,阮卿拉住她,平静地摇摇头。

      就见阮家的车架里传来了一个天生温软的声音:“季家快为季子实选正妻了罢,不知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女,还是谢太师家的庶三女。”

      虞含娇心下一冷,面色极其难看。她婆婆俞夫人出身皇城俞家,自然看不上她这个小门小户的破落女,最近的确在请各个世家的夫人携女来访。

      阮卿嘴角轻轻一弯,自一旁的红梅绣银丝锦袋中拿出一粒银瓜子,轻飘飘地掀开一点车帘扔给了那虞含娇:“你如此教养,若是被主母赶出季家连一个婢女都做不了。此时趁季三的正妻还没进门,赶紧去宫中请一个管教嬷嬷罢。”

      阮家人慢悠悠地走了,只剩下虞含娇在季家的车架里怒骂,一旁的奴仆垂首低眉忍受着她粗鲁的言辞,都是敢怒不敢言。

      回到府中以后,阮卿安慰了一番齐夫人,来到自己卧房却难以入眠。

      她枕边放着那只小小的镂金匕首,枕下还藏着一张自己写的小字,是数天以前在云宁山庄望着那缥缈云雾之外的楼阁,心心念念写下的“怀瑾握瑜”。看着它们,阮卿心中便涌起了一层暖意来。

      从雪在外低声问道:“小姐可有什么事?”

      阮卿披着厚重的雪裘来到了桌案前,轻唤了一声:“进来替我磨墨吧。”

      她用笔点了点墨,提笔写下了一封信,只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

      皇城内宫,来来去去的传令官背着羽箭,骑高头大马自内道奔向天街。他们头顶的天幕上是皇城出发飞赴北方的信鸽,在遥远的天光只剩下几点不详的黑影。

      大秦皇城距宣州千里有余,此时密王带百余护卫行在官道上,自北方长途奔向皇城传递消息的信使见到了他们的旗帜,不由大喊道:“密王殿下!宣州被突厥人围了,还请不要前往!”

      密王一向小心谨慎,接到作为巡察使奔赴宣州的任命后就星夜启程唯恐耽误皇命。此时他清瘦的面上犹疑不定,对自己的下属官道:“前方有战事,我等还带着军粮,还是就近找安全的城池暂避为妙。”

      下属官正是裴瑾瑜派来护卫这巡察使的纪年,他见那信使背后的信囊形制特殊,竟刻着他们纪家庄出来的人才知道的暗号,心下一凛:那武和城里有大人布下的人。

      再想到临行前纪密叮嘱过他到了宣州务必要打听北庭的节度少使,据说是大人要保下这个人。纪年不由道:“武和城内是否还有临时过去的人?”

      信使骑在马上抱拳道:“北庭阮承安少使奉命前来接应密王殿下,如今正在武和城内!”

      纪年不禁暗道不妙,大人要保的人竟在那被困死了的危城中,他可不能跟着密王躲起来等事儿完了。

      等那信使再次行了礼向皇城而去,密王命令众人打道回城,却见纪年道:“殿下,武和城还有重要之人,属下恳请殿下准许在下前去营救!”

      这些人是北镇卫派来的,明着说是为了保护他,但朝中谁人不知北镇卫是圣人的手下,他们要是擅自行动,他一个不受圣眷的皇子没有立场置喙。

      密王皱眉看着此人,嘴上却没有拦:“你等速去速回。”

      一刻以后,纪年带着两百轻骑自队伍中脱离,向着宣州的方向全力奔去。

      *

      早朝以后,裴瑾瑜与天子回报云宁山庄要事,自宫中回府时已近午时,正遇到裴涉与裴文斌自花厅中走出。

      裴涉眯了眯眼,率先上前道:“中书令大人。”

      裴文斌早朝时被裴瑾瑜辩驳过,此时却也没有什么芥蒂,反而对他笑了一笑:“瑾瑜回来了,你父亲正在花厅里头等着你。”

      裴瑾瑜对这位格外温和的长辈印象深刻,此时点点头,只行礼道:“叔父。”

      裴涉见他丝毫没有理会自己便自行进了花厅,暗中憎恶。却被一旁的裴文斌正见了他一闪而逝的恶意神色,与面对自己时的讨好截然不同,不由心头对裴涉极为不喜,心道:果然上不得台面。

      花厅之中,裴瑾瑜见到了丞相裴鸿煊。

      这对父子坐在花厅之中,堂内寂静到落针可闻。下人弯着腰为两个主人倒上热茶,躬身退下。

      裴鸿煊许久没和这个二儿子闲谈,开口时语气还带着直接的命令意味:“听闻今日朝中你驳斥了你叔父,挑一日去向他赔礼道歉。”

      他身侧的裴瑾瑜如他一般身着三品以上重臣才有资格穿戴的紫衣,佩金鱼袋,一张冰霜般的脸上此时并没有什么表情:“裴相慎言。”

      裴瑾瑜连看他一眼都不曾,语气冷淡至极:“边境要事事关重大,户部尚书所言并不合理,中书令与尚书令有辩驳之责。”

      裴鸿煊为相十数年,即使如今告老并不会每日上朝,也是位高权重无人敢与他争锋,此时却被自己的儿子不留情面地反驳,自然心中不满。

      他只把手里的茶盏不轻不重往桌面一磕,寂静的室内气氛便紧张起来。

      这位裴家的家主,大秦的裴相缓缓开口:“家族庇护于你,给你锦衣玉食,世家高位,你必要回报家族。”

      裴鸿煊并没有把这年轻的中书令放在对手的位置上,只是当作一个不怎么得力的手下一般训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你不懂得如何维护家族利益,本相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他语气之直接,仿佛面前的并不是位及从一品的重臣大员,不是能与他裴鸿煊一般站在文臣首位的中书令,只是一个不听话的,随时能换掉的顽劣孩童。

      裴瑾瑜早已料裴鸿煊会与他谈什么,此时声音冷若寒冰:“身在高位,必行高位之责,岂敢汲汲营营为私利苟且。”

      裴相面色沉黑,此时也不再与他打哑谜,断然道:“高位?若没有裴家,你如何当得上太子的伴读,谢时的学生,何来的今日高位!你在朝打压兄长,驳斥叔父,是不是没把我裴家放在眼里!”

      裴瑾瑜沉默一瞬,忽然嘴角微微勾起:“太子伴读,太师之徒,中书令之位……”

      他眸子里一片浓重的黑暗,声音却平静淡漠:“裴相难道忘了今日的位置,是怎么得来的。”

      一直稳坐于太师椅的裴鸿煊勃然变色,起身时价值千金的骨瓷杯自他手中摔落于地,滚烫的碎瓷溅到裴瑾瑜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划开一道猩红的血痕。

      裴鸿煊一贯运筹帷幄的神情破裂,连额头都暴起了青筋,怒喝一声:“逆子,尔敢出言不逊!”

      分外年轻的当朝中书令却对他的怒火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裴相今日地位之下,垫的是慎靖长公主一条腿,我裴瑾瑜一条命。”

      裴鸿煊仿佛被无形之中的存在掐住了脖子,无法发出丁点声音。

      他面前的人目光森寒,乱世初临时那个被他踹下马车的小小孩童早已变成恶鬼爬回了人间,寄居在这具成了人的壳子里,穿过二十年的漫长岁月再次看着他。

      他以为这个孩子早已经忘了。

      忘了是谁把他踹下了逃亡的车架,忘了他作为一个父亲,将自己的儿子丢给嗜杀成性的叛军的恶业。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糖果的柒柒;梦里郁笙;晴羽晴羽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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