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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今日的裴涉注定不会有好心情,下一个进来汇报的同样是坏消息。

      “主子,南衙卫百夫长石才良被阮家的侍卫捉了起来,以私闯官宅罪名关进了刑部的牢里!”

      裴涉怒火中烧,一把将手中的茶盏砸到了手下的头上吼道:“废物!连一个病秧子弱女子都对付不了,本少爷养你们何用!”

      那手下被滚烫的茶水泼了满头满脸,却躲也不敢躲,跪在地上拼命解释道:“主子息怒,并不是兄弟们有意拖延,只是那阮家竟然派了数十个护卫,各个都是好手,对上了分不出胜负,后来还有皇城出来的另一家府卫相助,我等实在无法得胜……”

      裴涉一双阴郁的细眼不由微眯:“你说有其他人去帮阮家?难不成是北镇卫的人去了?”

      手下看到了活命的希望,急忙道:“小的看得很清楚,绝不是官家的卫队,各个骑着好马,领头的人尤其高大,小的从未在北镇卫或南衙卫见过。”

      裴涉敲了敲桌面,门外悄无声息地进来了一个人,单膝跪地行礼。此人面目极其平凡,一身深色短打,一进人堆便像是个老老实实地里刨食的农户,手上却有明显的薄茧,像是长期握着什么武器。

      裴涉看他一眼嗤笑道:“我就不信这阮小姐有什么通天之能不成,一次两次便罢了,四次五次还能逢凶化吉?韩涛,你代我去云宁山庄‘请’她。”

      那面目平凡的韩涛垂首退了出去,裴涉微眯了眼,想到那风中新荷一般娇美的国公之女,面上露出了扭曲的笑来。

      一边被淋了一身茶水的南衙卫见他可怕的表情,不禁心中发寒。

      裴涉看向了地上恨不能缩成一团的手下,又敲了敲桌子,居然笑得极其和煦:“你们南衙卫要军饷粮饷的时候从没客气过,本少爷也没说一个不字,结果好吃好喝地养你们到现在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下来,本少爷很失望啊。”

      那手下顿时腿肚子直抖,不停叩头叫道:“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再给小的一个机会吧,小的就算肝脑涂地也一定会把少爷的事情办妥!”

      裴涉再没看他,站起来从他身边走过,语气纡尊降贵得像一个赏赐功臣的帝王:“哪儿用得着肝脑涂地,正好北庭那边缺人,你就带着你的人去武和城帮本少爷看看驴车,算是本少爷没白养你们。”

      宣州远距皇城千里之遥,武和城又是莫家最为紧要的驻地,这几年和异族往来频繁。

      身为裴涉的手下,他哪能不了解自己面临的将是九死一生的外运粮草任务,想到这几年派去武和城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他当即肝胆俱裂,膝行几步抓住了裴涉的衣角,涕泪横流连声哀求,裴涉一脚将他踢开,骂了声晦气,扬声道:“来人!”

      门外立刻进来三五个侍卫,轻车熟路将一个脏布团塞进那哀嚎的手下嘴里,把他一路拖走出了裴府后门,戴上镣铐扔到了囚车上去。

      这地方通常是主人家惩治犯了错的下人用的,裴涉将囚车停在此处,若是积累的人数够了,便一路运到北庭的莫家驻地去。

      至于路上千里之遥,这些带着镣铐的人能活几个,就不在裴涉的考虑中了。仆人么,死了便新扔几个进去就是。

      *

      裴府这边,纪密接了裴瑾瑜的命令,派人将消息带去了皇城以北数里外的纪家庄。

      纪家庄和北镇卫的营地相距不远,大部分住在纪家庄的都是些年轻人,皆是无父无母,只听从裴瑾瑜一个人的号令。

      他们年龄相差巨大,有的还是五六岁的幼童,有的已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一有机会便会去北镇卫的练武场上比划比划。

      北镇卫日常训练中安排的武师差不多都是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退下来的老兵,大都是战事之中骁勇善战却不幸重伤或残疾的,战场上已经没了他们的位置,但即使退到后方,他们也仍在为这个庞大的王朝发着余热。

      至于纪家庄的日常训练,裴瑾瑜不仅给这群无父无母的小子们派去了老兵,还给了纪家庄不少江湖流派的大师,甚至还有皇族训练影卫的好手,他们若是擅长任一流派,都能找到对应的带路人。

      纪密派来的人叫纪柳清点人手前往云宁山庄,才十五岁的二把手纪柳握着拳头满脸不服:“大人真是厚待你家头儿,独叫他管宣州事务,为何却叫我去保护一个皇城里出去的娇娇贵女?”

      作为纪家庄里少见的女子,纪柳自认比大多数人都强,只是年纪小了些才没有和纪密同时出山,结果现在纪密都成了大人的左膀右臂,她还是呆在这庄子里,手痒的时候只能约人演武场战一战。

      传话的人也一脸茫然,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没听说阮家和大人有什么交集,怎么现在要咱们去保护阮家的小姐。”

      纪柳的手下知道她渴望早些干出大事,急迫地想要出人头地,此前闹出不少事情才让大人不派差事给她。他摇摇头,上前拉住她劝道:“大人如何考虑不是咱们应该置喙的,咱们身为大人手中的刀,埋头办事儿,按照吩咐做就是了。”

      纪柳一时气闷,掉头去了练武场叫上好几个人打了一番。她学的是影卫的路数,身姿飘逸,行如鬼魅,纪家庄内除了纪密难有敌手,打得其他人暗暗叫苦。

      好在纪柳不是死脑筋的人,打完以后闷气出了便心情畅快,反而向一旁气喘吁吁的手下们鼓励道:“这门差事虽然是拿不出手的小事儿,咱们也一定要把这差事做得漂漂亮亮,以后大人就能放心把更重要的事情交给咱们了。”

      一行人累得几乎瘫坐在地,见她像是没事儿人一般重新振奋起来,不由得暗中腹诽:不是你觉着大人没给咱们派好差事么,怎么现在打了我们一通倒显得我们没想通?

      他们算是怕了纪柳的犟劲儿,此时不提别的,只纷纷连声应是。

      皇城的平静与繁华下暗流涌动,云宁山庄这边,阮卿刚睡过晌午,正端坐于海棠苑看书。

      前一日的匆匆闹剧并没有对阮卿的日子产生影响,再加上还见到了裴瑾瑜前来帮忙,阮卿好几天都如同站在暖洋洋的春日之下,快活如同长了翅膀,要是给她一阵风,她恐怕马上便要随风飞起来。

      吃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平日里惯常吃的药虽说不比病中那样苦,也仍然难以下口,可阮卿这时候不仅不再沮丧,反而连蜜饯也不必吃,都能乖乖的将那些汤汤水水都喝个干净。

      她一直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儿,一定要快些好起来,才敢大大方方的告诉那个人,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他的身边。

      成管家发现小姐最近胃口很好,还以为是山民采摘来的鲜菇有了作用,高兴得给了山民们不少赏钱。

      只有惯常跟着阮卿的从雪发现了些许不同,自家小姐的好心情分明却是从那位裴二公子前来以后才开始的。

      小丫鬟自觉发现了一个秘密,作为一个贴身丫鬟,她很有义气地决定为自家小姐守着。

      但若是夫人以后问起小姐可有意中人,又该如何呢?

      小丫鬟犯了愁,一边看着自家正读着古书的小姐,她偶尔抬头,看着窗外秋风扫落叶的萧瑟场景都能露出微笑来。

      从雪在一边暗中嘀咕着:不成,小姐面皮薄,说不定到鼓起勇气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裴二公子的孩子都有了!不行不行,还是早早告诉夫人做主为妙。

      “从雪,替我拿纸笔过来。”

      阮卿惯常温柔的声音此时也带着一丝雀跃,将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的从雪叫回了神。小丫鬟领命前去拿来了笔墨纸砚,在一旁磨好了墨,阮卿沉思了一会儿,提笔写下一行秀美的小楷。

      纸面上墨色蜿蜒游动,不一会儿便成了:山薮藏疾,瑾瑜匿瑕。

      小丫鬟旁观着,有些不解。

      阮卿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见从雪一脸茫然的样子,开口解释道:“这是方才古书里见到的一句,意为告诫君子要接纳自己的缺点。”

      从雪似懂非懂,询问道:“便是说这世上就连君子也都有不好的地方?听起来真可惜啊。”

      阮卿点点头,沉吟道:“古书上是如此说的,但是……”

      她心中却想着,他人如其名,是她的世界里最好不过的一个人,他明明那样好,古书偏偏说什么美玉都有瑕。

      于是阮卿点了点墨,再次写了另一个词:

      怀瑾握瑜。

      从雪奇道:“这个词也有瑾和瑜,同样是说君子不完美的么?”

      阮卿笑了,温柔解释道:“这一个倒是好的,可以用来夸赞一位君子品行高尚。”

      从雪乖乖点头,她并没有读过太多书,但也跟着阮卿不少年,见她写过许多字,此时见了这纸面上的两行字不由夸赞道:“小姐的字越发的秀美了。”

      阮卿跟着看了自己写出来的两行字上,目光总往“瑾瑜”二字停留,回过神来忽然微微红了脸。

      见墨迹干了些,她故作无事,将这张纸不动声色地叠起来,收回了卧房里藏着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
    ——《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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