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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南书房 ...

  •   皇后言出必行,三日后,褚琰便发现,自己院子里莫名其妙多出了一水漂亮女孩……和男孩。
      彼时他正在书房里翻阅礼部典籍,刚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两个男子谈婚论嫁的不在少数,且还挺有讲究——

      若两方位份差不离,甚至可以再娶一个女子专门生子,若感情坚固不想再要一个女子,也可以过继亲戚家的孩子。
      若双方身份有别,那多半有一方是侍君,或是位高权重的那一方再纳女子进门,留下个一儿半女。
      就连两个女子在一起也同样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只不过少之又少,且多半出自贵族家,毕竟平民家的女子没法养活一大家子,家里总得有个男子来做苦力活。

      忽听外头传报,乍出来一看,还有些茫然。
      “见过大皇子。”宫女们娇滴滴地说,“皇后娘娘叫奴婢来侍奉您。”
      她们没有说怎么侍奉,但过分精致的妆容,以及娇羞的姿态,已经不言而喻了。
      与之相比,后方寥寥几个少年装扮正常,神情忐忑,有些拘谨,倒反而让褚琰觉得顺眼一些。

      于是他的目光不禁在几个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后装傻道:“诸位回去吧,就与母后说,前些日子派过来的数十人仆从已经够使唤了,无需再添人手,即便来了,我也养不起你们了。”
      宫女一脸不可思议,正想辩解一下自己不是用来干活的,就见大皇子已经转过了身,朝后摆了摆手,一副疲惫而不想再多言的样子,只得满怀遗憾、默默退场。

      谁知皇后也跟着装傻充愣,故意把这等拒绝之意解读成了“没有满意的”,之后几天再往他面前送的就成了各色男子。
      褚琰无奈,只得应付了事地指了一名一看就不咋乐意的高挑男子,前脚皇后的人刚走,后脚他便阳奉阴违把男子随着其他人一同送到宫外,帮他修缮府邸去了。
      唯一暂留宫中的,只有除新晴以外的三个近侍,分别随着“新晴”,取名“愁生”“消凝”“相萦”。

      刚安排得差不多,皇帝的人也到了。
      大太监宣旨,封褚琰为安亲王,一般宫里满十六岁的皇子就封亲王了,算起来褚琰已经超龄,因此还补全了前两年缺漏的亲王规格的俸禄与赏赐。
      最后皇帝还掏了自己的私库,为他尚未建好的新府赐了些物件。

      褚琰咂摸了一下这个封号,估计这皇帝爹对他也不抱什么期望。
      现在对他好,只是想起了旧事,一时感怀,觉得这儿子可怜,好不容易病愈了,就上心几分。
      等承兴帝习惯了,这儿子就可有可无了。

      褚琰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安王”不太好当,现在还好,大家都知道他不学无术,遭遇可怜,只能做个平平安安的闲王,但他占嫡占长,万一以后学了点东西,那这个“安”就是“安分”的“安”了……
      不,就算什么都没学,只要他年龄够了,不说当今圣上,就说未来的皇帝能不忌惮他?
      嫡长子,先太子,褚琰觉得这两个名号安在头上,简直是想要他的命。
      所以还是赶紧跟兄弟们打好关系……才怪。
      如今年纪够了的几个弟弟就没有不熊的!

      弟弟们自个儿送上门来的时候,褚琰有些爱答不理——封王一事妃子们不好出面恭贺,但弟弟们可快要把这小小堂屋挤满了。
      既然是来恭贺的,总不能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但褚琰除了在大家说“恭喜”时,“嗯”了一声以外,就不再说话了。
      气氛陷入了谜之尴尬,三皇子咳了一声结束冷场,像模像样地代替大家发言:“上次来时,大哥大病初愈,还在卧床,也不好多打扰,今日看大哥气色不错,咱们难得一聚,不如找些趣事来做?”

      褚锐在弟弟们中不是最大的,但他是嫡子,也就是褚琰的亲弟弟。
      他今年刚满十四岁,和还未开府的兄弟们住在一起,是承兴帝的心头肉。
      长得人模狗样,说起话来也人模狗样,好像之前欺负过傻子大哥的人里没他一个似的。
      受欺负的不是现在的褚琰,但他还是冷冷淡淡的:“不必,在这屋里观猴就挺有趣的。”
      弟弟们:“……”

      褚锐干笑了两声:“看来大哥没什么兴致,那就不打扰大哥了。”说完甩袖子就走,浮动的衣摆里简直暗藏杀气,令旁边尚且年幼的弟弟们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褚琰毫不介意,缓缓放下茶杯,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这几位弟弟想必事务繁忙,本王也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新晴,送客。”
      于是又气走了一波。

      剩下两个年纪小的面面相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谁知褚琰这回没赶人,发而叫新晴上了几盘糕点,给他们一人分了点。
      “母后托人送来的,还不错,若是喜欢就拿点走吧。”
      俩小孩规规矩矩地道谢,又偷偷打量他,良久,其中一男孩不确定地问:“真拿走啊?”
      褚琰笑了一下:“当然,大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俩小孩颇为高兴,一人包了一盘子,让贴身太监端着走。

      新晴见四周没了人,开始胆大起来:“那可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糕点,殿下自己还没吃上几块呢……”
      褚琰哪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把盘子推给他:“吃了吧,我不爱吃这东西。”
      也不知自己是嘴挑还是怎么的,若是寻常饭菜他尚且能入口,但这些在旁人看来好吃得不得了的小零嘴,他反倒觉得非常一般,说句“还不错”都是昧着良心的恭维。
      新晴见他是真的没兴趣,当即喜笑颜开,赶紧把糕点端了起来:“那奴才带去跟愁生他们一起吃啦?”
      褚琰“嗤”了一声:“管好你的嘴,以后别乱说话,去吧。”
      “是,是!”

      待门被关严,褚琰静静回想起那毒药一事。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原身误食毒药而死,说穿了还是痴症的缘故,就算他吃好喝好,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但是为什么他身边的宫女身上会出现毒药,是要毒谁?

      褚琰不觉得有谁会冒着被严查的风险去毒一个已经没用的皇子,毒杀太后的话,似乎也没有必要,太后不理时事许多年了。
      那么那位宫女有可能接触到的,就是皇后这边的人了。

      皇后有时候让厨房做点什么好吃的,还会想起大儿子来,就会叫他身边的宫女到凤仪宫的小厨房,端一小份回去。
      至于端不端得到原身面前……全靠运气。
      但是后宫中的争斗,无非就是争宠、流产、陷害等等,就算要毒死人,也未必会对位高权重的皇后下手。皇后性格温厚,起码没有过分苛待过哪位嫔妃,谈不上跟人有私仇,再说皇后背后的许家还如日中天呢,除掉一个皇后用处不大。
      不是对皇后,那只能是冲着褚锐来的了?

      除去褚锐外,有机会夺位的皇子,老二老四都算,这两位的生母也都是位份比较高,有能力做这些手脚的。
      倘若这个思路没错,那害人者很可能不是贵妃就是德妃。
      当然,也不排除有某位王爷心存不轨的可能,皇帝那一辈兄弟众多,皇帝对这些兄弟多少有忌惮之心,因此大多养在眼皮子底下,少有几位在封地上的,要么手握兵权远驻边疆,要么在封地上过着富庶的小日子。
      如今边疆无事,百姓和乐,京中更是花繁锦簇,这些人指不定就闲出了些心思,没见光是绑架他的就两个了么……

      再一想,褚锐当真得为他大哥磕上几个头。
      可惜褚琰并不知道那□□的宫女具体是哪一位,若是把她们捆起来挨个逼供,一来未必能问出来,二来容易打草惊蛇、也在承兴帝面前暴露了自己,因此褚琰只得将那一间屋中居住的人全部写在了名单上,当晚一同杖毙,绝了这隐患。

      褚锐虽然气冲冲地走人了,但也只是出了偏殿。
      尽管都在宫里,但这位弟弟忙得很,除了每天早上请安,皇后根本看不着他,难得有闲下来的时间,当然要留在宫里吃顿饭。
      既然要母子同桌吃饭了,那能不请褚琰吗?
      于是褚琰就钉在椅子上欣赏了一通母子和乐。

      皇后在褚锐面前,有一切关于母亲的特征,期望、心疼、包容、教诲、以及适当却包含关怀之意的叱责……就连盛汤都是亲力亲为。
      给褚锐盛完汤,皇后这才想起褚琰似的,也给他盛上一碗。

      褚琰没有拒绝,只是想起了那个死去的灵魂。
      想必在他五岁之前,也曾经享受过这样的爱意吧。
      别怪我。褚琰默默地想。就算你侥幸能活下来,也还是个不受宠的傻皇子。
      苛待你的那些宫人都已经被杖毙了,而真正放置毒药的人,我会替你查出来,曾欺负过你的那些人,我也会一一替你找回场子。

      至于你狠心的父母和当年少不更事的亲弟弟,想必你再怨再恨,也不愿意伤他们分毫。
      倒不如把这些交给天意,信他还能再给你一次公道。
      安心地去吧,下辈子平平安安,别再有大难了。

      褚琰失笑,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多愁善感之人,然而对借了他身体的这个人,他实在冷眼旁观不起来。
      他这一笑,笑得不太是时候。

      褚锐正提到自己骑射最拿手,听到这笑声,免不了以为是讥笑。
      他连“大哥”也不叫了,疏离地摆出称呼:“大皇兄也可以来上学了吧。”
      皇后也终于想起这茬:“也对,阿琰,你父皇早与我说过,待你身体好些,就跟着其他皇子一起读书,明日你也去南书房听一听吧?”
      褚琰抬眼,慢慢将嘴里的肉嚼完:“好。”
      皇后有心让兄弟俩培养关系,又道:“阿锐多多照顾你哥哥。”
      闻言,褚锐也趁机回敬了一声讥笑:“阿娘放心,大皇兄之前毕竟……我这个做弟弟的当然要顾着他点。”
      褚琰放下筷子:“那就麻烦了,正好,我不熟悉路,还怕生,明天你来接我吧。”
      他把“还怕生”三个字咬得很重,褚锐顿了一下:“成,明天,我亲自来接你。”

      褚锐没怀什么好意,褚琰也没怀什么好意。
      前者寅时刚过,就叫内侍去了凤仪宫,要把褚琰吵起来。
      新晴从屋里出来,打了个哈欠:“叫什么呢。”
      内侍:“我家三皇子到了,大皇子可起了?”
      新晴瞥了他一眼:“是安王,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褚锐到的时候,听说褚琰还没起来,直接便闯进了门。他刚闯进里间,就觉得有些困倦,倒在床上又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被内侍叫醒。
      这样一来就误了时候。

      等到了南书房时,果不其然看见褚琰已经坐在里面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当着太子少师的面也不敢对兄长不敬,挨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训,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十三四岁的皇子,已经学到了实事策论,按理说褚琰跟不上,太子少师也就不去管他,而是给了他启蒙三件套,让他自己慢慢看。

      褚琰一边看,一边听,居然两边都不误。
      他几乎有过目不忘之能,听一遍看一遍,基本就能记了个大概,一些晦涩的字句哪怕不懂其意,过后一查,便也能立刻结合全文理解。这应当不是原身的本领,而是他自身的本事,因为在他脑子里,还有着许多与这个世界无关的知识,只需稍一回想就无比清晰。

      上午是太子少师带着皇子们温故知新、练习基础、检查背诵,年纪大一些的皇子还要写写文章,下午太子太师、太子太傅便下了朝,每人一个时辰,教一些新的知识或功夫。

      褚琰还记得两位老师,这二位都是当年皇帝为原身选的,发生那件事后,也没了太子,这么多年一直都没立新的储君,于是两位大人保留了职位,实际成了所有皇子的老师。
      褚琰身体还没完全痊愈,就搬了凳子,坐在避风处,吃着着实不大好吃但为了恶心弟弟们还是要坚强地吃下去的糕点,并把弟弟们在飒飒寒风中一边抖一边流汗的样子当景赏。

      申时一过,褚锐便找上来,主动要带褚琰参观皇子们居住的庆居宫。
      “我从未见过给弟弟下迷药的哥哥。”避开人后,褚锐咬牙切齿地说。
      褚琰听他控诉了几百字以后,才淡淡开口:“本王睡眠不好,用那安定香来助眠,药性确实大了点,本王没记错的话,那香只在里间点,你去里间做什么。”
      “你跟亲弟弟摆什么谱。”褚锐气得语无伦次,“你让我等了那么久,还不许我进去找你?”
      褚琰轻笑一声:“是吗?怎么新晴说,你是卯时才到的。”
      褚锐一噎,一时说不上来话,半晌后忽然反应过来,褚琰大半夜就出门了,哪来的“新晴说”。
      “你……”

      “我不熟悉路。”褚琰抢先打断他,“但地图还是看过的,如果是去庆居宫,刚才那个路口就要转。”
      褚锐煞有介事地转身:“还不是与你说话,忘了看路。”

      又走了一会儿,褚琰:“接下来该是你有东西落在南书房,要回去取了吧?”
      褚锐:“……”
      他原本以为这傻皇兄应当好骗,骗去宫妃宫里捉弄一下他,等他出来,找不到路时再叫自己的太监“路过”,为他领路。
      皇宫这么大,绕上半个时辰不成问题。
      不过这是早上的计划,拖到现在也没成,还被褚琰看穿了,褚锐咬咬牙,只得一脸不甘心地引着褚琰顺顺利利地参观完庆居宫。

      庆居宫是好几个宫殿合并而成,如褚锐这样的皇子,一人便占了一个大院子,年纪小一些的则有合住的。
      可能是因为皇子多的缘故,承兴帝时常大驾光临。
      褚琰尚在褚锐的院子里,就听见某个小家伙隔着老远高喊一声:“父皇来啦。”

      他还敢喊,那就是还没来,估计是远远看到的。
      褚琰不甚在意地摸了摸石桌上的棋盘,又捏起棋子摸了摸。
      褚锐自豪道:“白玉做的,这是父皇专门叫人替我打的。你把棋子摆回刚才的位置去,我和二哥还要继续呢。”
      褚琰有些意外,二皇子是贵妃所出,他听说当年皇后与贵妃势同水火,二人娘家也是相互制衡、互不顺眼的关系,褚锐这缺心眼还叫“二哥”叫得这么亲密?

      褚琰看了会儿那盘棋,忽而伸手弄乱:“下得这么差,有什么好继续的。”
      “你干什么!”褚锐下意识要护棋盘,然而已经晚了,棋子乱得连他自己都无法归位,几颗棋子迸溅到地上,褚琰装模作样地“哎呀”了一声,低头去捡,长长的袖子沾上了土,显得有几分狼狈。
      他把棋子放回棋盘上,嘴角带着不明显的嘲意微微勾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压低了声音:“与其跟褚纥对弈,你还不如找个围棋师父,或许还能于你有益。”
      褚锐忍不住抬起手,在空中滞了片刻,幸好他及时想起眼前这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会告状的傻哥哥,而是堂堂安王,才生生让那巴掌落回了桌子:“关你什么事?你真当你是我哥、能教训我了?有本事你来下啊!”
      褚琰眼皮颤了颤,低下头,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三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我当然是不懂下棋。”

      褚锐一愣,忽觉有些不对。
      转头一看,承兴帝只带了大太监梁冶,站在圆拱门洞前。
      “我看你就是欠教训!”
      “……”

      这一天褚锐过的,可谓是事事不顺心。
      尽管承兴帝对他只是呵斥了几句,又多考校了他一段时间的功课,但各种小的不顺心积累起来,就成了大的不顺心。
      更别提他被承兴帝不由分说地逮着骂的时候,褚琰这个罪魁祸首就悠悠闲闲地坐在石凳上摆弄他的宝贝棋盘,不时朝他递来似笑非笑的目光,特别气人。
      可惜亲爹眼瞎,愣是看不出褚琰一切都是装的!

      褚锐试图解释无果,也不敢说承兴帝的不是,只得捏着鼻子忍了。
      承兴帝走时顺便将褚琰也带走了,褚锐心里愤愤不平,就去隔壁院子找二皇子褚纥,怒斥自己亲哥半个时辰。
      等回院子后,他想起自己珍贵的白玉棋子还没收,过去一看,不禁惊呆了。

      棋盘上分明是之前没下完的那盘棋!
      尽管他已经记不住细节,但此时看着棋盘,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颗颗黑白子的位置,与弄乱之前分毫不差!

  •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篇文的朝代背景没有原型的哈,就是混搭出来的架空~
    不要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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