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吧，别皮了》苏梦期

6、第六章

　　搞出这么大动静，小区里其他幸存者很快也到了，其中与张氏兄妹相熟的人，已经主动去安慰张雨宁了。

　　我确定变异植物已经被干掉之后，跟他们交谈了几句，把这事告诉了他们。

　　小区里每个人神色都有些惊疑和对未来的彷徨，这的确不是个令人振奋的发现。

　　按照我原来的想法，我以为不会传染的丧尸，很快就会被幸存者清理干净，可是现在又出了变异植物的事。

　　在这一刻我对未来充满了忧虑，末世恐怕不会像我们预想的那样轻易结束。

　　有了这一变故我去书店和火车站的路上，那种紧张还带着点期待的心情消失的一干二净。

　　即使在书店看到我从前最喜欢却舍不得买的一些小说，名著，也丝毫高兴不起来。

　　我的内心就像砸入水潭的巨石，突然沉静了下去，周围的水波已经无法让我动容。

　　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的煤球突然开口，“你这样心不在焉，太危险了。”

　　“我会注意的。”我环顾了四周一眼。

　　煤球仰头看我，“你似乎特别难过？”

　　我缓了缓车速，轻声道：“有点……就是觉得心里发堵。

　　按理说，我和那对兄妹才认识一个小时，他们就算都死了，要是放在从前，我也就叹声可惜，惋惜两天。可是刚才看着张铭安，我想到了村里人。”

　　我盯着远处被雪覆盖的苍茫大地，“这些天我一直不去想，因为我总觉得只是去看个病，就算赶上这种时候，也未必都会死。”

　　金色的余晖撒在雪地上，这种景色我从前最喜欢了，每次看也觉得苍凉大气，这次也一样。

　　再也没有哪一刻，会让我的心情比现在更衬这景色了。

　　“可是刚才，我突然就想到啊……有些人回不来了，他们倒在这个末世里，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些人可能是我的亲人，朋友，也有可能是我自己。”

　　煤球沉默半晌，金色的瞳眸里映着斜阳。

　　“这就是生活的残酷，死亡无处不在，以后你会看到的更多。”它说。

　　＊

　　县城这一行算是顺利，该拿的物资，想要的物资，基本上都到手了。

　　晚上煮了面条，草草吃过后，我就打算休息了，只不过休息的并不好，被我干掉的第一只丧尸老哥和张铭安一起来我梦里串门。

　　第二天早上我依旧没什么精神，索性躺了一上午，直到下午才爬了起来，透过窗台望着茫茫雪地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要习惯接受死亡。

　　又过了两天，我接触到了其他村子的幸存者，有胆量出来打丧尸的也不止我一个，我们还合作过两次，效率提高，周围的丧尸迅速消减了下去。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我却隐隐忧虑关于变异植物的事，好在村子附近的植物不多，而且都没有变异的迹象。

　　不详的预感，并没有让我等太久。

　　陨石雨的第二个月月初，又一场陨石雨的降临，实现了我的预感。

　　那天晚上我正对着蜡烛，翻自己在不断填充内容的笔记，就感觉眼角似乎略过一层绿色，侧头一看，一个月前那熟悉的一幕再度降临。

　　莹莹绿光像是坟头鬼火，飘飘洒洒的落在地上。

　　我立刻站起身，然而还没走到窗边，就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觉得十分奇怪，我的身体一向不错，怎么会……

　　但是没容我想完，意识就断了线。

　　我只觉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努力的挣扎，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远方就会出现一个光点，我立刻跟了上去。

　　有好几次我都累的手脚发麻，恨不得躺在地上不起来。

　　但是那个光点飘的太快了，我不敢有一点懈怠。

　　终于我追上了它，用力一抓，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目的白。

　　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煤球趴在我的胸口，瞪着一双猫眼盯着我。

　　我被它吓了一跳想坐起来，发现手已经冻麻了，一下子都没支撑住。

　　“哎呦，我……昏过去了？这都半夜了……冻死我了。”

　　煤球从我身上跳了下去，“估计三个小时。”

　　我扒开身上盖的薄毯，拍了拍身上的猫毛，几乎是爬着到了厨房，打了几次火，才把火机打着生上了火。

　　我摸了摸自己同样冰凉的脸颊，“这是怎么回事，上次我没昏过去啊？”

　　我有点迷惑的盯着火光，苦苦思索。

　　煤球显然不打算给我建议，任我一个人愁眉不展。

　　我估计是把这位祖宗给饿着了，稍微暖和过来就准备做饭了，事实上我也饿的够呛。

　　明橙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我感觉脸颊十分温暖，但周身冰寒。

　　因为实在了太冷了，我也没弄什么花样，又干脆了当的煮面条。

　　我捧着碗，一边吃着碗里的面，一边苦苦思索，“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不行，一会儿我得出去一趟。”

　　煤球沉默着，似乎也在思考。

　　似乎它的体型比以前大了一点，是我的错觉吗？

　　我一连吃了两碗面条，又喝了一碗汤，感觉自己彻底活了过来，又稍微准备了一下，换上了出门常穿的大衣，拿上剑，直接向与我隔着两个村子的双屿村走去。

　　煤球无声无息的跟在我的身后。

　　我们村子和双屿村间隔的两个村子，基本上已经是荒村了，本来不多的人家异变的异变，逃走的逃走，在这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格外的寂寥冷清。

　　我已经全无感觉，因为我的村子，也是随时可以拉出来拍恐怖片的鬼样，都已经习惯了。

　　雪夜路不太好走，但是将近一个月的锻炼下来，我感觉我就是闭着眼睛走，也不会摔跤。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今晚自己脚步格外的轻盈和平稳。

　　双屿村是一个大村，也是我所知的幸存者最多的村子，附近的丧尸我和村里的人联手清理过，但是今夜我感觉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我推开了前几天，还有幸存者住过的屋门，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炊烟与火光，我嗅到了一股血腥气，放弃了进屋的打算。

　　我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看到有的院子里还躺着破碎的尸体，大片的血迹深深的渗入了院中央的石砖路里。

　　煤球突然预警，“身后！”

　　我猛地一回身，看到一个丧尸跑了过来，迎上去一剑劈砍下来，血瞬间洒满了路中央。

　　又是一剑挥出去，另一只丧尸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线，他僵直的站了片刻，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我挥剑杀了一路，居然连胳膊都没觉得酸，但这个发现并没有让我觉得多高兴。

　　我发现他们的速度也变快了，不像第一个月那样走路摇摇晃晃歪歪斜斜，像中风患者。

　　煤球突然低低的叫了一声，猛地朝路边的雪坑扑了过去，不多时它随着一颗飞旋的头颅落地，踏着血色的梅花印回到了我身边。

　　我沐浴着冷月，仰起头眯上眼睛。

　　煤球说，“应该还有活人。”

　　“我知道。”我轻声说，“你也猜到了吧？陨石雨是危机也是机会。熬过去的人站在这里，清理熬不过去的人。”

　　我转身朝着来路往回走，“我感觉我的身体素质比以前好了很多，你也更敏捷更强了。”

　　煤球跟在我身边，低声道：“没错。”

　　“我们在变强，那些没有被清理的丧尸还有变异植物应该也在变强。”我又说，“日子是不是已经进入地狱模式了？”

　　“现在就用上这个词可能太早了。”煤球甩着尾巴，“下个月要是还有陨石雨，你打算用什么形容。”

　　“你真是个魔鬼猫咪，人生已经这么艰难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

　　“我们猫生也不柔情。”

　　“……”

　　＊

　　第二日一早，我吃过早饭又走了一趟双屿村，这次我在双屿村紧挨的镜村，找到了剩下的幸存者，他们见到我也是十分的惊讶。

　　不过大家到底都很熟了，唏嘘感慨一阵很快就谈起了正事。

　　他们告诉我，有些人在昨夜陨石雨昏迷过去后，变成了丧尸，有的则有了一些奇怪的能力。

　　看来他们这群人中，也终于有人觉醒异能了。

　　我看着可以掌心控火的那个人，就像看了一场魔术，不过那个人异能刚刚觉醒，火苗还没有打火机持久。

　　我思索了一会儿把过去在末世小说上看到的，关于异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和其他人说了一遍。

　　要是没人觉醒异能，他们肯定不会当回事儿，但是现在每个人都若有所思。

　　最后村长低叹，“有一就有二，谁也不能确定会不会有第三次陨石雨，真是命啊！”

　　我十分大逆不道的想，这老爷子命还挺硬，昨晚一场陨石雨好多老人都没挺过去，不是变成了丧尸，就是被变成丧尸的家人啃了。

　　我觉得肯定还有三，不过不能信誓旦旦的说出来打击士气。

　　快傍晚的时候，我和村里几个年轻的幸存者去清理尸体。

　　昨晚陨石雨之后，群居的幸存者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我虽然没参与，但是去双屿村找人的时候，也看到了那惨烈的场景，不难想象当时的场面。

　　他们就在村后空地上，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把面目全非的尸体放了进去，然后用土掩埋住。

　　到前几日与我搭伴清理丧尸的小姑娘的时候，我叹了口气。

　　小姑娘可能刚十六七，活着的时候笑起来毫无畏惧，她的面容苍白而平静，像是沉睡。

　　我抽出一条丝巾，系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托着她的头，将她抱进了土坑。

　　我爬上来的时候，注意到在场的人都在看我。

　　我笑了一下，“我们前几天还说过话，现在……心里不太舒服。她还夸我这条土兮兮的丝巾好看，我想还是送给她吧！”

　　有一个姑娘，眼圈立刻就红了。

　　年轻的男人们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有一个仰起头，一边抽烟，一边掉眼泪。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诀别。

　　或许今后，站在这里哭泣的人，会麻木，会遗忘，会更坚强，会……同样长眠不醒。

　　但是此刻，活着的人依旧要继续前行。

　　再见，请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