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苍穹下1940-1944年》洛蘭

12、战俘营的来信

　　“在被毁的藏身处，
　　在我倒坍的灯塔，
　　在我烦恼的墙上，
　　我写上你的名字。

　　在无欲的分离上，
　　在不掩饰的孤独，
　　在死亡的台阶上，
　　我写上你的名字。

　　在恢复的健康上，
　　在消除的危险上，
　　在无记忆的希望，
　　我写上你的名字。

　　因一个词的力量，
　　我重新开始生活，
　　我生来就认识你，
　　要把你称作

　　自由。”
　　——20世纪法国诗人保尔-艾吕雅《自由》

　　巴黎康朋街，雅尔约斯伯爵府邸。

　　“小姐！有您的信！”卡特琳娜正在用午餐的时候，让娜把信放在托盘里呈了上来。

　　“波恩来的！是亨利的信！”卡特琳娜激动地对让娜说道，连忙拿起拆信刀把信拆开来读。

　　“亲爱的卡特琳娜，

　　你好！你的上一封信我已收到，可惜在路上走了好几个礼拜。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但依旧是无所事事。他们待我们不算太差，前几天，他们居然安排了莫里斯-切瓦利亚（当时的法国著名歌手、演员）来战俘营做慰问演出。现在，他们允许我每天散步几个钟头，遗憾的是这里没法弄到香烟。我很想念你和罗贝尔，还有让娜。希望战争早日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吻你！

　　你的哥哥，亨利
　　9月30日，1940年”

　　“噢！一个多月前发出来的信，现在已经11月了，才刚收到。。。。。。”卡特琳娜继续说道。由于盖世太保严密的审查制度，所有的来往信件都会在路上耽误很久。不过，既然知道了亲爱的哥哥平安无事，卡特琳娜还是非常高兴。

　　吃过午餐，卡特琳娜来到书房，准备给亨利写一封回信。此时，电话铃声响了。

　　“你好！卡特琳娜！”当她拿起听筒，对面传来了玛尔戈欢快的声音。

　　“你今天有空么？海因里希来巴黎了。不过他生病了，现在医院里疗养，我们一起去看望他吧。”

　　“噢！很抱歉。玛尔戈，今天可不行，法国艺术保护协会下午有一项文化交流活动，我要去参加，是关于皮埃尔-阿伯拉尔和爱洛伊丝的。”卡特琳娜说道。上次海因里希来巴黎时，卡特琳娜和他相处得还算不错，甚至都把他当成朋友来看待了。而且，为了朋友玛尔戈，她还是愿意去医院看望海因里希的。“明天可以么？我们可以一起去。”

　　“可是，明天妈妈要带我去西蒙妮姨妈那里呢。”

　　“那你把地址告诉我吧，我明天自己去。”卡特琳娜笑着说道。

　　“好的。那你记一下。”玛尔戈在电话那头说道。

　　挂了电话，卡特琳娜继续给亨利写回信。

　　“亲爱的亨利，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天气已经转凉，请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卡特琳娜一边写回信，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如今，亨利被关在战俘营里，没有自由、无所事事。卡特琳娜在巴黎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现在巴黎到处都是德国兵和“万字旗”，平时出门需要带上各种证件，比如身份证明、非犹太族裔证明、各种物资配给卡等，以便应付各种检查；宣传舆论受到严格监管，物资配给实施限额供应，晚上12点还要 “宵禁”。。。。。。最令巴黎人感到羞辱的是，每天十二点钟刚过，德军党卫队第一保安团的250名兵士会准时列队，沿着香榭丽舍大道行进到协和广场，走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只铜管乐队，吹奏着《普鲁士光荣进行曲》。如此耀武扬威，令所有正直的巴黎人唯恐避之不及。

　　现在，亨利在战俘营里已经呆了快半年，卡特琳娜很想去探望亨利，可这根本就不可能。她在信里继续写道：

　　“希望你在波恩的战俘营里一切都好。我热切地期待着战争能够尽快结束，你能够早日归来。想你！吻你！

　　你的，卡特琳娜”

　　巴黎，马克西姆餐厅。一位金发碧眼、身材妖娆的歌女正在舞台上搔首弄姿地唱着《莉莉-玛莲》。

　　“Vor der Kaserne，Vor dem groen Tor
　　在军营之前，在大门之前

　　Stand eine Laterne，Und steht sie noch davor
　　有着一盏灯，至今依然点着

　　So wollen wir uns da wieder sehen
　　我们要在那里再见一面

　　Bei der Laterne wollen wir stehen
　　就站在那座灯下

　　Wie einst Lili Marleen.
　　正如从前，莉莉玛莲

　　Wie einst Lili Marleen.
　　正如从前，莉莉玛莲

　　Unsere beide Schatten sahn wie einer aus
　　我们两人的身影看来像是合而为一

　　Da wir so lieb uns hatten，Das sah man gleich daraus
　　那是情侣一般的身影，被人看见也无所谓

　　Und alle Leute sollen es sehen
　　所有的人看到也是一样

　　Wenn wir bei der Laterne stehen
　　只要我们在那灯下相会

　　Wie einst Lili Marleen.
　　正如从前，莉莉玛莲

　　Wie einst Lili Marleen.
　　正如从前，莉莉玛莲

　　Schon rief der Posten, Sie blasen Zapfenstreich
　　哨兵已经开始呼喊，晚点名号也已吹起

　　Das kann drei Tage kosten，Kamerad, ich komm sogleich
　　迟了的话是要关三天的禁闭，我必须立即归来

　　Da sagten wir auf Wiedersehen
　　只好在此道别

　　Wie gerne wollt ich mit dir gehn
　　但心中仍然盼望与你同行

　　Mit dir Lili Marleen.
　　与你一起，莉莉玛莲

　　Mit dir Lili Marleen.
　　与你一起，莉莉玛莲

　　Deine Schritte kennt sie,Deinen zieren Gang
　　我能认得你的脚步声，你的步伐有着独特的风格

　　Alle Abend brennt sie,Doch mich verga sie lang
　　夜晚变得令人燃烧不耐，我忘记了是如此的遥远

　　Und sollte mir ein Leids geschehen，Wer wird bei der Laterne stehen
　　我将遇到如此悲伤的事，此刻你会跟谁在那座灯下

　　Mit dir Lili Marleen
　　与你一起，莉莉玛莲

　　Mit dir Lili Marleen
　　与你一起，莉莉玛莲

　　Aus dem stillen Raume,Aus der Erde Grund
　　不论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或在地球上的任何一片土地

　　Hebt mich wie im Traume，Dein verliebter Mund
　　我都渴望梦见，你那令人迷恋的双唇

　　Wenn sich die spten Nebel drehn，Werde ich bei der Laterne stehen
　　你在夜雾之中旋转飞舞，我伫立在那座灯下

　　Wie einst Lili Marleen.
　　正如从前，莉莉玛莲

　　Wie einst Lili Marleen.
　　正如从前，莉莉玛莲。。。。。。”

　　罗贝尔和鲁道夫-福赫斯上尉正在一起举杯痛饮，相谈甚欢。

　　“鲁道夫，如果顺利的话，第一批货这几天就可以发出了，将直接运到克鲁伯公司位于埃森的工厂。事成之后，合同的提成将会一分不少地付给你！” 罗贝尔高兴地说。

　　“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罗贝尔。这件事关系到德意志千年帝国的永垂不朽和国祚绵延！可和钱没有一点儿关系！” 福赫斯喝得醉醺醺地说道。

　　“鲁道夫，我很荣幸能够——和像你这样拥有真正信仰的人合作！Prost！”罗贝尔淡淡地说道。

　　“Prost！”福赫斯凑近罗贝尔的耳朵继续说道。“我真喜欢巴黎！这里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乡！你看那个女歌手，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就像阿尔卑斯山区的国王湖那样，清澈湛蓝！”

　　“她叫朱丽安娜。鲁道夫，没想到你骨子里竟是个如此浪漫的人！”罗贝尔微微一笑，朝身边的侍从招了招手，往他手里塞了一笔小费。“请把经理叫过来一下！”

　　巴黎圣但尼街，葛兰迪耶侯爵府邸。

　　老侯爵路易-德-葛兰迪耶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夏尔和阿尔贝谈话。

　　“什么？让我和玛蒂尔德-德-格拉蒙伯爵小姐订婚？”阿尔贝听完了葛兰迪耶侯爵的话，差点从沙发上暴跳起来。“这不可能。我跟本不爱她！”

　　“格拉蒙伯爵小姐能为你带来一笔丰厚的嫁妆！” 看了阿尔贝的反应，老侯爵强压着怒火继续说道。

　　“我跟本不在乎这个！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愿意娶一个人，那就是卡特琳娜-德-雅尔约斯！”阿尔贝激动地说道。

　　“阿尔贝，我已经和罗贝尔谈过了，他们家对这桩婚事并不热衷！”夏尔在一旁帮忙劝说，虽然他希望阿尔贝能够得到幸福，但作为长子，他并不愿意违背父亲的意愿。

　　“并不热衷？我看是被你们要求的嫁妆条件吓跑了吧？”

　　“住口！阿尔贝，不要用这种口气跟父亲说话！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夏尔也被自己弟弟的态度惹恼了。

　　“是的！这真是桩好买卖！不过，我是不可能娶那个人的！”阿尔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出了。

　　“这个逆子！”老侯爵被阿尔贝气得浑身颤抖起来。

　　“父亲，我打听到，罗贝尔和经济研究所的福赫斯上尉达成了一项钢铁采购合同，价值数百万帝国马克。”夏尔看着父亲发怒，就开始转移话题。

　　葛兰迪耶侯爵皱着眉头，吸了一口雪茄，又吐出了几个烟圈，缓缓说道，“几代雅尔约斯伯爵都安贫乐道、不善经商，罗贝尔哪来的渠道和资金？”

　　“据我所知，他和一个罗马尼亚籍的犹太钢铁商打得火热，这个人有渠道，能搞来货物。至于资金嘛，他去找了罗斯柴尔德男爵（罗斯柴尔德家族是犹太裔，曾经是欧洲最富裕的家族之一），罗斯柴尔德银行答应给他贷款。”

　　“和犹太人打交道！”葛兰迪耶侯爵冷笑道。“没想到罗贝尔初出茅庐，居然如此大胆和野心勃勃。” 进入1940年10月以来，维希政府相继出台了《犹太人身份法》等系列法令，对在法国的犹太人剥夺了大部分公民权和职业权，并要求所有犹太人的实业并须向当地政府报备注册，并迅速实现亚利安化。在这个时候，罗贝尔居然还敢和犹太人合作，在葛兰迪耶侯爵看来，简直是胆大包天！

　　“雅尔约斯家族虽然声名显赫，在俱乐部里很受欢迎，可家产并不丰厚。罗贝尔想为子孙后代多积累些财富，现在和德国人合作也是一个机会。”夏尔继续说道。

　　“哼哼。在金钱面前，天主教徒（法国贵族大多数为天主教徒）和犹太人信仰的是同一个上帝。夏尔，你再去打听打听，多和那个经济研究所的福赫斯上尉套套近乎。德国那边需要采购大量的钢铁，一定还有其他动作，如果有机会，我们也可以和德国人合作。但是记住：要和犹太人保持距离！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葛兰迪耶侯爵老谋深算地说道。

　　“还有，告诉阿尔贝，让他别一天到晚地往雅尔约斯家跑，在我年轻时的那个年代，两个年轻人过于亲密又不订婚，是会引起丑闻的。我看卡特琳娜也未必愿意嫁给他。这个小姑娘虽然很漂亮，但她实在是太自作聪明了，她在社交礼仪允许的范围内，接受阿尔贝和她调情，接受阿尔贝向她献殷勤；她给他渺茫的希望，却迟迟不给他答复。她和她哥哥一样，让人捉摸不透！阿尔贝这个傻瓜！上次在丰特奈-欧罗斯，也没和玛蒂尔德-格拉蒙侯爵小姐有进一步的发展。

　　夏尔，他要是有你一半聪明，我就不会这么不放心了！”老侯爵深深地谈了一口气。

　　“父亲，我想，阿尔贝会明白您的苦心的。”夏尔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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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伯拉尔与爱洛伊斯之于法国人，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之于英美人那样家喻户晓，不过这对爱情悲剧的男女主角，在历史上真实存在。师生恋、偷情、禁欲、救赎、守护……这对生活在中世纪的情侣给世人留下一个哥特式的离奇故事，而他们那文辞流畅、内涵深刻的拉丁语通信集也成了法国爱情史上最早的标志性作品之一。卢梭受到两人爱情故事的启发，写了一部小说叫《新爱洛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