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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裂痕 ...

  •   今晚格外闷热,就像是把人放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还找不到一个透气的地方。

      听天气预报说,会有一场很强的雷阵雨。

      “褚少,您慢走啊!”

      褚东今晚在酒吧狠狠地喝了不少酒,要不是他爸三令五申给他设了门禁,他肯定不会回去。

      在霍珩那里吃了亏,以及在邹强那里吃的亏,他都还记得。

      心里一直惦记着,可要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邹强他动不得,那就要拿霍珩开刀。

      还得是双倍的。

      郑宇搀扶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的褚东,委婉地开口道:“褚少,今天我家没人,我奶奶身体不方便,我·······”

      “你什么意思?”褚东打断他:“特么的一个大活人在家有什么不方便的,一个老东西而已,没几天可活的了,管那么多干什么?你还要不要混了?”

      郑宇的手微微握紧,却不敢反驳。

      即便是知道褚东是个草包,但他没有胆量,也没有勇气。

      空气中的热气一阵一阵袭来。

      肥腻的脂肪让褚东烦躁,他把郑宇给推开,扯了扯衣领,道:“跟我去霍珩那小破房子,老子今天非得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时间越来越晚,路越来越狭窄。

      巷子里有很浓的垃圾的臭味,没有及时处理的垃圾箱,因为温度过高,分解得更快,周围的垃圾到处都是,腐烂又腥臭。

      郑宇跟在褚东后面,不过没走一会儿,他脚步微顿,但很快又立马走了起来,脸色如常。

      褚东嘴里骂骂咧咧,脚步都是虚浮的。

      不久后,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在并不明亮的路灯照射下,郑宇看清楚了,是霍珩。

      他背对着路灯站,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操!送上门儿了!”褚东也看清楚了,他酒精上头,开始咒骂着,拉着郑宇让他上:“给我打!打赢了你就回去见你奶奶,打不赢你这辈子都别回去了。”

      他自己不敢上,自然要带一个垫背的。

      郑宇上前一步,站在霍珩面前。

      霍珩穿了件黑色的T恤,路灯下的肤色冷白,他的面色平淡且冰冷,装的散漫,眸子里却是挥之不去的阴骛。

      他好像在等着郑宇动手,又好像,知道郑宇不会动手。

      褚东见人磨磨蹭蹭的,踢了郑宇一脚,道:“郑宇!你他妈磨蹭什么呢!想不想回家见你奶奶了!”

      郑宇踉跄了一下,双手握拳,但等挥出去的时候却是向后的:“你去死——”

      褚东被这一拳打得措手不及,朝后倒去,鼻子里涌出了温热的液体。

      “啊!”

      他倒在垃圾桶旁边,手上似乎还沾着有人没喝完的八宝粥。

      天空中响起了几道闷雷。

      郑宇的手有些颤抖,但内心是兴奋的。

      当一个人做了他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时,那时的狂热与斗志便会到达顶峰。

      他在褚东的脸上胡乱揍着:“这个世界上最该死的人就是你!你他妈个废物!草包!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就你他妈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连个畜生都算不上!”

      褚东被他打得一句话都说不上。

      “行了。”过了一会儿后,霍珩开口:“差不多了。”

      郑宇当真停下,站在了后面。

      褚东被打蒙了,脸上鼻青脸肿也顾不上了,酒也醒了一大半,他一脸惊惧地看着霍珩朝他走来,银白的钢棍泛着光。

      他怕,害怕,霍珩像是要来索他命的阎王。

      褚东无路可退,腿软得站不起来。

      “霍、霍珩,我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求你,求求你······”

      本来就恶臭的巷子里,慢慢的又传出一股腥臊味儿。

      褚东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尿没尿,他现在只关心霍珩手里的棍子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霍珩没反应,居高临下站着看他。

      褚东又哭着道:“真的,我、我以后也不会再说你母亲的坏话了,你饶了我这次,我再也不敢了,钱·····你要钱吗?我爸有,我爸有很多钱!”

      “你不要不相信!我知道的,有很多人给他送礼,有时候是送钱,我爸、我爸真的有很多钱!”

      他格外懦弱,此时更是怕的蜷缩起来。

      只听霍珩冷笑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比不时传来的冷风吹在身上的时候还要冷。

      他说:“可是,你的命,不值钱啊。”

      霍珩蹲下,有些厌恶地看着褚东那张鼻涕眼泪都糊满了的脸,笑着道:“前几天,我们家有个小朋友,长得有点乖,你碰到他哪里了?嗯?”

      褚东怕的朝后缩,但身后已经抵到了墙壁,他退无可退。

      酒精麻痹着神经,霍珩笑着的脸显得非常阴沉,他就是再想不起来也得想起来,更何况他对谢一唯就是有想法的。

      他哆哆嗦嗦地:“我……我没碰到他,是、是他打了我……我……我什么也没做……”

      “他打你,那意思就是他碰你了?”霍珩慢慢站起身,像是感叹又像是失望,喃喃道:“你怎么能让他碰你呢……”

      郑宇不知道这一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一声声凄厉地惨叫从巷子中传出,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暴雨最终还是看不惯了,哗啦啦的下了下来,伴随着闪电、惊雷,像是要将这发生在盛夏的罪恶洗刷。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况,乃至于过了很多年,依旧记忆犹新。

      他不知道褚东死没死,但霍珩过于的平静和淡漠,有种超乎年纪的沉着与冷静。

      他的手上沾着血,因为指节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沾着血的时候,竟也有一丝奇异而变态的美感。

      就那时候,他突然想起某一次在课外书上看到的两句话:在骨子里,人就是丑陋、野蛮的动物。我们所见的人只是被绑上了绳索,被训服了。在残忍、无情方面,人是丝毫不亚于老虎和鬣狗的。

      霍珩没有失控,这只是人的本质。

      他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戾气与血腥,但那一切又被深深压在了更为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咔嚓——

      借着闪电的光,霍珩冷白的皮肤又莫名地为他增添了一丝病态。

      有那么一瞬间,郑宇觉得他就像拿着镰刀的死神,而人命,是他的祭品。

      他在笑。

      只是单纯的咧开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但郑宇却觉得他笑得有些疯狂。

      那时候郑宇便想,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击垮霍珩的。

      他站在原处,感觉身体都已经僵硬了,手脚抑制不住地发抖。

      霍珩来到他面前,在墙檐下点了一支烟,烟雾缓缓上升,模糊了他瘦削的侧脸,郑宇听到他说:“以后跟着我吧。”

      -

      今晚的雨像是有不眠不休的架势,无情拍打在房顶和树枝上。

      路边的流浪猫狗聚集在一起,缩在荒废的屋檐下躲雨。

      霍珩快到家时,裤腿已经打湿了一半,尽管打着伞,但身上还是淋了一些雨。

      但他没什么感觉。

      像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趣。

      因为没有一个小孩儿会在门口等他了。

      但直到走到门口。

      霍珩愣了。

      他看到一个人抱着一床被子,蹲在那儿睡着了。

      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以为,上次的那些话,已经足够把这小孩儿给吓回去了。明明当时他是很生气的。

      就好像老死不相往来那种,挺遗憾。

      但是没有。

      他在执着什么呢?

      霍珩站了好一会儿,这个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把伞收起来放在一边,他走过去,脚步有些迟钝,他知道,从他决定跨出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谢一唯把被子抱在怀里,脑袋就放在那上面,睡得正香。

      “谢一唯。”霍珩叫了他一声,但人没醒。

      还吧唧两下嘴,甚至睡得更香了。

      霍珩蹲下,打开手电筒,光照在谢一唯的脸上,给他原本就很柔和的面部线条镀上了一层浅黄色的光晕。

      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像是发光的不是手电筒,而是谢一唯的脸。

      像颗夜明珠。

      霍珩忍不住笑了,他的生命太过短暂,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岁。

      他有很多东西来不及体会,很多好的事物,都来不及知道。

      他伸手拨开谢一唯的额发,指间的触感柔软而顺滑。

      指腹碰触的皮肤,细腻又温热。

      是什么感觉呢。

      霍珩不知道。

      大概就是,他被困于海上的一座岛屿很久了,久到他快忘了自己是谁,久到已经不想出去了,却就在这时候,不远处,驶来了一艘小帆船。

      小帆船自己都没多大,在浩浩荡荡的大海中更显得渺小。

      但他说愿意载他出去。

      他眼底的血腥和狂热并未散去,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略微粗糙地指腹摩挲着谢一唯的脸颊,霍珩问他:“来救我吗?”

      没人回答。

      关了灯。

      霍珩竟然觉得有些冷,他将谢一唯虚抱进怀里。

      少年身上有些清爽的沐浴露的香气,淡淡的,很好闻。

      像春天泥土里迸发出的小草的清香。

      鲜活又蓬勃的生命。

      他打断了褚东的腿,让他后半辈子再也站不起来。

      算是还了他上一辈子,带着人在同样的打断过他的腿,当然,他本来还可以等一等的,但他不想等了。其中是不是因为有谢一唯的原因,他也不再去探究。

      他让郑宇跟着他,是因为上辈子郑宇在他奶奶死后,用安葬的钱带他去看了医生,他才不至于跛腿。

      但谢一唯,谢一唯该怎么办?

      只有他是意外。

      意外得让人惊喜。

      不断从怀中人身上汲取温度,在黑暗中,霍珩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嘶哑,他的语气坚定又带着入骨的雀跃与疯狂。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要回来的。”

      “是你要再回来找我,是你先招惹我。”

      “谢一唯,你要自己承担后果。”

  • 作者有话要说:  在骨子里,人就是丑陋、野蛮的动物。我们所见的人只是被绑上了绳索,被驯服了,这种情形就叫做文明教化。
    在残忍、无情方面,人是丝毫不亚于老虎和霰狗的。
    这两句话,是叔本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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