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挽歌》邶风呦呦

1、故事的开始

　　就快要离开这里了。剩下的这些时间变得格外难熬。就像刚到这里时那么难。叶江南从来不自己原来也会近乡情更怯。

　　监狱是一个很磨人的地方。在这里，你才知道什么叫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有在日落月升的时候，你才知道原来又过了一天。只有在每天看新闻的时候，你才知道，原来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很多跟你没什么关系的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真的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你被关起了。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所以你知道的事都是管中窥豹。

　　在这里呆着的人大多都不算无辜，少数算得上凶恶。再坏一点的，那些穷凶极恶的大概都已经死了吧。新闻讲了什么或者外面发生了他们一般都不怎么关心。可是叶江南不一样，他看得很认真。还会拿本子记下来。不做事的时候还会拿出来翻看。

　　从前他不喜欢看新闻。也不大关心这些，比起这些，他更宁愿去打听一下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候他自认为是个作家。花了太多的时间在自己的小说上。写小说没有灵感的时候，怎么都写不对的时候。他就喜欢在午夜，坐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门口，抽着烟，看着人来人往。似乎这样才显得有排面。现在的他，更情愿早睡。尽管时常做恶梦或者直接失眠。但是他还是会早早的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就闭着眼睛。

　　明明每天都很累，但是就是睡不着。这种感觉，让人觉得有点绝望。可他还是会努力的工作，因为想减刑，因为想出去。出去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可是他还是想出去。

　　他并不想父母，父母每个月都来，一来就哭。他只感到愧疚。愧疚得让人抬不起头。压的人喘不过气。

　　上个月母亲听到他减刑的消息，在父亲的怀里泣不成声，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欣慰，终于做了一件让母亲高兴的事，不一会儿他又觉得可耻。因为这并不是他的功劳。

　　不过，能出去确实是个好消息。他不会承认自己还是么有点惦记某个人。这个时候如果还想这些事情的话，那也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自己了吧。

　　叶江南进来很久了。时间在这里像个软体生物，慢慢的向前爬。每天见一样的人做一样的事，每个星期，每年。这也是叶江南最喜欢看新闻的原因——新鲜。八个人的牢房中，叶江南被判的时间最短，进来的最晚，出去的却是最早。让人羡慕极了。明明是杀人的罪，才七年，确实让人意难平。为此，刚进来的时候受了不少的罪。尤其是这个房间的大哥，同样的罪。却判了二十年。

　　刚来这里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整整一个月，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上过。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热情的人，又怎么会主动和你说话呢。叶江南也没有什么话同他们讲。人生的低谷期。难过极了，还有什么话好讲？

　　自从这里就没有睡过好一次，不仅是因为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满是糙大汉的呼噜声。还有很多其他的原因，不过都来到监狱了，能睡好也是人才。等到终于睡着了，却梦见有人来索命。然后便不敢睡了。被子每天都被人用凉水精心浇灌过，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下的手。身心皆是煎熬。寒风一吹人就不行了，在医院呆了好一阵才回来。

　　向来康健的他。第一次觉得生病如此难受，每日都是高烧，最后醒来的时候已经成了肺炎。每呼吸一口气都好像有刀在肺叶上扎，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喘不过气。醒着的时候身上难受，睡着的时候心里难受，半梦半醒的时候，想着那个人为什么都不来看自己一眼？

　　等他回到牢房，都过去了半个月。回来之后，那几位大哥也没对他怎么样了。有两个胆小的甚至对他有些讨好。后来他才知道，是二哥帮他说了话。二哥对他们说，一个人明明是杀人罪才七年，一个感冒能出去休息半个月。这必定是因为上面有人。他知道二哥是在帮他，于是没有承认，也没有说破。二哥是一个经济犯，也是二十年，年纪还比他小一点，能当二哥是因为聪明。

　　其实吧，叶江南也不指望那个人对他感恩戴德，毕竟他对自己从来都只是利用。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的想，会不会那个人也喜欢过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来看自己。可是一次也没有，虽然自己为他背了人命。这大概才是真的人财两空吧！

　　这种事他根本就不敢想，一想心脏就忍不住的疼，就像刚来这里时得了肺炎一样疼。躺在床上，周围一个人认识的人都没有，你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躺着。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绵长，每次呼吸都让人疼。他就这么盼着，盼着那个人来看自己一眼，哪怕是来嘲笑自己的愚蠢也好。也好让自己的一厢情愿画上一个句号。

　　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故事的开始都是甜蜜的。他也会回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想着虽然被利用了，但是还爱自己。还会给他找借口。比如刚接手公司一定会很忙，过一段时间才会来看自己。到时候他一定会向他哭诉这有多苦。就这么盼着盼着一年过去了，六年过去了。他渐渐有点恨。

　　他不敢问父母外面的情况，每次母亲来的时候都哭，其实他比母亲更想哭。从看到来的人是母亲而不是他的的时候。到现在，他已经不想了，只是有点不甘心。

　　人这一辈子总要遇见几个不对的人，总要做几件蠢事才能够成长，不然怎么才能把自己和从前做对比呢？只是叶江南从前过的太逍遥自在，太顺风顺水了，所以遇见一个坑的时候就好不容易跳进去了。他跳进去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坑，下面会垫着刀尖。寻常人看见一个坑，大概就是到陆总了，只是他不信邪，跳进去了，所以比别人都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