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苏本丸调研报告》洛微吟

78、相思错付人间铁

　　锁链消失，剩余的雷神之力消散于虚空之中。

　　无数本丸里的大般若与千代金丸等刀剑茫然醒来，拉着同僚们询问自己究竟为何沉睡，沉睡了多长时间等事，无数本丸的审神者因为刀剑付丧神的失而复得，抱着刚刚醒来的刀剑们喜极而泣，哪怕最后得到的只是大和守安定亦或和泉守兼定有些嫌弃的眼神。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个本丸的审神者有些好奇地搜索时之政府的审神者论坛：“原来，本丸刀剑大规模沉睡的事情竟然有这么普遍，整个时之政府都有受到影响的吗？”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同一时间，无数审神者开启审神者论坛试图寻找答案：“突然发动大规模进攻，又突然撤退，时之政府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同一时间，所有受害刀剑的资料被早已有所准备的明石国行全部解锁，包含着时之政府各种辟谣与介绍的全员通知也实时发布到了每位审神者的邮箱之中。

　　“风雨”本丸之中，江雪和数珠丸同时放下手中佛珠，轻叹一声。

　　那道早已经若隐若现的主从契约，正是在前一刻，彻底断去了。

　　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则只有一种可能，契约的另一方已然遭遇不测。

　　“数珠丸殿，我们真的要这样去做么？”江雪左文字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问道。

　　“虽然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不过法难在即，诸行无常，惟愿那人归去之时，再无烦恼。”数珠丸放下佛珠，低低一叹。

　　几声低沉的佛号过后，江雪将手中的《往生经》翻过一页。

　　“至少让我，为您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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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器库中安静如昔，暗堕的刀剑与审慎者们皆已化作飞屑消散，除了隐约的火焰燃烧声音和缓慢攀升的温度之外，整个天守阁中气氛凝滞如死。

　　就像是，连时间都在此刻凝固，不再继续向前流动一般。若不是那扇打开的小窗外能够清楚地看见天色灰蒙，阴云蔽月，整个大坂城中遍地火光，犹如炼狱，这处兵器库竟像是处于时空的罅隙一般缄默，似在为这座即将毁灭于历史之中的城池进行着最后的哀悼。

　　水云烟挣扎着爬到房间正中，拾起那几振被白泽随手丢到一边，绘满了血符的目标刀剑，双手颤抖地将一期一振和藤四郎胁差双胞胎真身刀上的符纸撕下。

　　做这些细致活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臂也受伤不轻，几道被暗堕短刀砍出的伤，最重的那一道深可见骨，稍微移动一下手臂，就是钻心的疼。

　　随着最后一张符咒脱离刀身，她亦感到自己体内的契约之力渐次消失，缓缓转移到不远处仍旧在重伤沉睡的系统体内，并随着系统的沉睡而进入休眠模式。

　　水云烟皱了皱眉，将一期一振和骨喰的真身刀放回刀架上摆好，微垂眼帘，低声念了几句什么。

　　接着，她脱下外衣，强忍着疼痛将三日月，鹤丸和骨喰的真身刀捆好，系在自己带来的无人机上，并调整好目的地将之放出窗外。

　　黑色的无人机很快隐藏于夜色之中，不见踪影。

　　这就是……一切都结束了么？

　　她忽然有了一种难言的疲惫之感，随之而来的，便是因此而生的淡淡不舍。

　　水云烟一向自认为性子坚决，若是有了某个目标，便会毫不犹豫地直接走向那处最终的目的地，从不会为了路上的风景停留太久。而如今，系统消失，即将离去之时，她却难得地回忆起这一路走来那点有等于无的风景与记忆。

　　修仙世界里，她曾与自己的师父如知己般畅饮；总裁世界里，她曾得到过一心帮助他，让她不至于前进得太过艰难的几位好闺蜜；特工王妃世界里，她在现代的教官虽然一脸嫌弃日常毒舌，教会她各项生存技能的时候却从来都不含糊，按照他的说法就是生怕她们这群新兵蛋子什么都学不会，死在战场上给他丢脸。

　　还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经历的种种，一桩桩一件件，却偏偏是要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才冲破了她强行为自己设置的壁障，彻底占据她的整个脑海。

　　或许，她是早就已经对这个并非她故乡的世界心怀不舍了吧，还是那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他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原因。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水云烟深吸一口气，抱着膝盖坐在窗下墙边，将自己团成一团。

　　所以，他还在吗？

　　他还在……看着她吗？

　　回到那处楼顶的刀子们，都还……安全吗？

　　无数个疑问在她的心中走马灯般闪个不停，最终汇成一片酸涩之感。

　　天气如此之差，看来是看不到月亮了呢。

　　真的是，就连这样一点微弱的念想都吝啬于留给她么？

　　水云烟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这天却又被燃烧的火光照亮得一如白昼。

　　“玛丽苏酱……哎哟，好痛！”

　　水云烟正出神地看着窗外，耳边就听得一声吃痛的轻哼。

　　月姬苦着一张脸，想要伸手按胸口，却发现自己整条手臂都毫无知觉，便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疼死了，我感觉我五脏六腑全被弄碎了一样……哎哟，手，手也断了！！”

　　“不管怎么说，事情也要结束了不是么，”水云烟收回目光，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沉稳些：“这回的死法倒是比之前好得太多了，以审神者的身份为保护历史而死去，而不是被人硬生生晃死，也不用吐血过多而死。”

　　月姬似乎笑出了声：“也不用像我这样，最夸张的一次，是因为全宇宙无敌而寂寞死。”

　　苦中作乐地又吐槽了几句曾经的奇葩死法之后，水云烟和月姬同时沉默下来。

　　“鹤丸那家伙，已经离开这里了对么？”不知过了多久，袭来的热气甚至让二人的脸有了些许刺痛之感，月姬忽然问水云烟道。

　　“……嗯，”水云烟轻轻应了一声：“他会没事的。”

　　“希望他的下一个主人，能比我更负责些吧，至少不要总让他说什么我出了事就一定要和我葬在一起，再也不被挖出来这种听着就可怕的话了。”

　　“也许他也希望自己能和自己的某位主人有这般深刻到无法忘却的羁绊吧，”水云烟低声道：“为了这个，宁可将自己永远埋葬也在所不惜。”

　　月姬忽然沉默下来。

　　又是一阵难耐的安静过后，房间纸门已有了燃烧的痕迹，周围的温度亦急速开始上升，便是水云烟坐在窗边，也能够感觉到些许呼吸困难。

　　“玛丽苏酱，你就这么把那位扔在避难所里，强迫他照顾好那些刀不要和我们一起进来，会后悔么？”

　　“不会，”水云烟只是微微停顿一下，便道：“我自己来这里就足够了，更何况，我也多少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希望一切彻底结束之后能够光明正大地回来。”

　　“既然时之政府和本丸是我们原本时间线的未来，而这里是我们的过去，”即便是我们回到那里去，也是可以亲眼看到他们中大部分的，不是么，”水云烟沉默片刻，低声道：“我能不至于死得这么憋屈，也能换他用最美的姿态跨过下一个千年……这种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说话间，整个房间都已被火焰笼罩，月姬身上的衣服甚至也开始燃烧起来，她却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轻声对靠在墙边凝望窗外的水云烟道：“玛丽苏酱，到了那边的世界，你来找我好不好？无论我在那个世界的真名叫什么，回去之后，我都会改名叫千叶月。”

　　“……好。”水云烟轻声应下：“我被系统找到之前，应该刚刚上大学，我回去之后就会转专业，试试看能不能考到你们那里去。”

　　“那，唔……说定了哦！”月姬的说话声愈发艰难：“被烧死，好丑啊，不要……看我，好不好？”

　　“月姬，你看，月亮出来了，”水云烟一直凝视着窗外，对于已经开始燃烧的衣袖恍如不见：“你……看到了吗？”

　　“月亮出现的时候，就……会有希望的。”

　　不停落下的眼泪被燃烧的火焰快速蒸发，那句问话，却再也没有人回应。

　　“是啊，被烧死……真的，很丑。”

　　“强迫那个老爷子看这种……画面，对他太残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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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几缕月光穿透层云，映照在这一城炼狱火海之上，带来的却是仿佛绵延亘古的安详宁谧，只不知，一城陷入苦难中的灵魂，能否随着这轮月走入往生之路。

　　又有一阵风过，吹散天边一片云，那夜竟是难得的三日月。

　　一架无人机悄然沿着预设的轨迹飞进一处小楼之上，被早已等候在窗边的人小心接住。

　　几振刀随着染了血的衣服被解开而掉落在地，屋内尚且留着些神智，并未昏迷的付丧神们同时欢呼起来。

　　“我们做到了，我们做到了……三日月殿，太好了！！！”鲶尾藤四郎拿起自己兄弟的真身刀，兴奋地对身边的五虎退道：“小退，我们等会儿就去把兄弟他放回他应该在的那处护城河里吧，不管怎么说，一期哥也好，就连我也一样的啊，我们总会再在本丸见面的吧！”

　　“好啊，我也去！”伤势稍微轻一些的乱藤四郎连连点头：“把兄弟放进护城河之前，我一定要对他说上三千遍我在本丸等着他！”

　　“三千遍说完了，一整夜都要过去了吧，”后藤藤四郎慢条斯理地说了句风凉话：“要不是北政所夫人隐居地只有三日月殿知道，我还是更想做这种送刀的工作！”

　　“可是，三日月殿，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呢？”五虎退忽然说了一句：“等等……糟了，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的付丧神契约没有了？”

　　整间屋中的气氛先是一凝，紧接着，轰的一声乱成一锅粥。

　　月姬和玛丽苏本丸里的付丧神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天守阁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五虎退让虎灵背着自己，悄悄走到三日月身边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三日月殿，你在看什么，是主殿写给我们的信吗？”

　　说罢，他探头看了一眼对方手中的东西，似乎是刚才他在解开那件外衣时从衣服夹层里掉出来的，而后者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动作一般，攥着纸笺的手无意识地微微一颤。

　　绀蓝色的信纸，随信附上的白梅花早已枯萎了，只留下一截染了血的枯枝。

　　信笺上的字迹飘逸秀丽，翩然写着一首和歌。

　　“生命虽易消，时刻不停，相思难了。”

　　又是片刻时候，那看着信的人才回过神来。

　　“哈……不是的哦，”说话的人似乎是想像往常一样哈哈几声，临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声音干涩，就连说句话时都全不成调：“还真是……不守承诺的姬君啊。”

　　或许这便是他身为最美之刃的诅咒吧。

　　上天一向待他公平，赐予他足以被人珍重以待的美丽，赐予他让他在历史长河中跨越千年的阅历，唯独吝啬于赐给他的，就是在战场上与主人们并肩作战，像其他实战刀剑一样保护主人的能力。

　　于刀剑而言，这所谓的美丽，倘若无法保护主人，又有何用？

　　“三日月殿，你……你没事吧，”五虎退被对方反常的表现弄得一怔：“咦？这是，眼泪？”

　　“嗯，是吗？”三日月微微一怔，下意识摸了下眼角：“哈，哈哈哈，或许是吧，也许是我来这里之前不小心切了不少洋葱吧，哈哈哈哈……”

　　五虎退默默地抱住虎灵，不再多说什么了。

　　可是，他们的主人……她还会回来么？

　　“……哈哈哈，到头来，还真的是，哭给你看了，”三日月轻叹一声：“可是你却失约了。”

　　“看来，是我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