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辞言

18、大事纪·风雅(其十)

　　王家一事交给叔父后韬光就没再处理，果不其然，谢安复拜王羲之，相谈过后，以一种特别风雅又尽显大度的方式从王家坑来了不少钱财田产。
　　韬光看了看手中的账本，自从整顿谢家颁行“推一”后，谢家短短一年收益已经涨了三成，可是这开销却是原来的一番。哪怕自己将王家所赠并入族产，也是杯水车薪。
　　摩挲了一下手中叔父弄来的地图，韬光渐渐盯着建康京口一线，渐渐书房内气息扭转，平地微光起，聚而成河山。一幅大晋疆域图凭空而立，上面荧光闪烁成群山平原，灵气流转成奔涌大江，烟雾自下而上以息相生，飘渺呈祥。
　　建康金光初露，抽气成丝，蔓延至广陵京口，向下由姑苏至黄浦(上海名来源于申春君黄歇)，金丝入海，直至岭南。
　　谢安采气纳元归来，推开门看见此景，他没有出声干扰，而是掐指成诀，剑指轻点。北方山河墨色泼洒，与大晋并肩而立。长安黑龙起，南冲巴蜀，北掠朔方，墨色飞速扩张，渐归于静时，慢慢向韬光侵染。
　　韬光眸色渐亮，问叔父:“若为贼秦，叔父当为何？”
　　“晋西弱，当攻梁、益。苻氏一脉志大心贪，必窥我晋土，梁、益恐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呀！”
　　韬光手尖阴阳灵气缠绕旋转，没入建康，瞬时金光夺目，在江淮一片形如壁垒。
　　“谢家经年积累方能独立于众世家之外。朝堂禁锢世家独断，就像此方天地灵气寡薄，最多不过金丹入腹。朝堂不破世家不休，百姓不立家国不兴，就如修士问道不明俗仙，叩道问心不知幻妄。”
　　“不问俗仙？王家的事情你知道了？”谢安挑了挑眉。
　　“钱塘杜氏杜子恭，名满江左杜道首，谁人不知？王氏二郎就是他徒弟，没想到他真的有两把刷子。”
　　原来，天师道是蓬莱某下山弟子所创，和蓬莱上三清观有那么点渊源，杜子恭幸得门派某长老指点，练气入体，修了些左道。平日信众本就把他当做神人，是以传言极为夸张不可信，没曾想是个真有真本事的。
　　韬光算了算，显世之流派，除了天师道，也就葛洪的金丹派和沙门一众僧人了。
　　“左道三千，得法亦可入道途，我辈当日日警醒以省己身。”谢安感叹了一句，又复道:“江左诸氏，北方贼秦，南渡世家，建康一群腐儒和假清高，按照这个局势，谢家可要蛰伏许久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个道理虽然很明白，可是做下去可不仅仅之前那群毛头小子的那些。谢家最稳妥的谋划便是狡兔三窟，朝堂分权柄，山野遗清名，却还有一窟未成。
　　那就是，开发岭南之地，以船运相连。
　　世家云集江左，谢家小小动作就引来诸多窥探与非议。之前只是王家代表诸家族先试探了一番，随着韬光的步子越迈越大，他们可容不下谢家动了他们的利益。
　　岭南，毒障之地。改善这里恶劣环境，对于韬光和自己来说，却是轻而易举。若将岭南收服，进，谢家钱粮不缺，可招大量流民;退，韬光事败，举家可迁岭南。
　　只不过如今，京口姑苏一线都被桓温占据，船运不兴，只能先从陆路来了。
　　桓温此人，极似魏武，有大志大才，不以门户之见，唯才是举。若是对上，还要从兵权下手……
　　刹那间，谢安想了很多，最终洒然一笑，时间还早着呢，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岭南商贸开源补损吧。
　　韬光随手扰乱了她和叔父做的江山局势图，坐下将泡好的茶倾入公道杯。随即谢安伸手毫不客气地顺走了韬光刚泡的明前茶，品了一口发出了一声喟叹:“果然，还是不加橘皮的茶好喝！”
　　“这个是新投奔而来的百工徐志按我意思做的，他原本是吴中四姓陆家的佃户，不曾想陆纳的儿子喝了他的茶身体不适，县官为讨陆家欢心没收了他的地贱卖给了陆家，陆纳为显自己气度饶了他一命。不得已他只好他乡流亡，被我分派下去推广水利的管事捡了个漏。”
　　谢安摇摇头，道:“陆氏小儿自己服散不当却怪罪下人，真是愚蠢！”
　　韬光深以为然，谢家子侄敢服散的，都被自己教训了一番。
　　“对了叔父，有一事还望您首肯，我觉自己道基将筑，灵气隐隐欲化真元，算是半只脚已迈入先天，便想访大川寻宝地，入先天而返。”
　　果然韬光是不凡之人，心念灵动却又清澈澄明，不受幻魔杂念影响，稍加修炼灵气便蜂拥而至，浑然一气若天成，哪怕打磨根基，速度也不是自己这种“老年人”能比的呀！
　　谢安放下手中茶盏，掐指微算:“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
　　谢安知韬光心中已有成算，但还是叮嘱道:“不错，是个吉日，利涉大川。我知你不喜身边有婢仆跟随，但是这次毕竟是远涉，你必须带几个人一起，路上好有照应。”
　　韬光心中暖洋洋，长揖道:“但凭叔父安排。”
　　谢安笑了笑:“去给你叔母和弟弟道个别吧，这几日多陪陪他们。”
　　“是，叔父。”
　　三天后一大早，韬光把几件衣物收拾好，装好了谢氏的令牌文书和自己的官牒，带了些碎银细软、纸笔零碎之物，换上文伟老道赠与自己的云鹤道服，就推开了门。
　　院外已经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男子身材硕健，眉目间一股刚毅之气，相貌虽不像谢家诸子那么清远雅正俊逸非凡，也是仪表堂堂。女子五官清秀端正，但眼神凌厉似内有锋芒，若是垂眸而立，一席婢女打扮的她绝不显眼。
　　不过，观两者之气，内精蕴气血十足，外太阳穴鼓起，韬光便知这二人非同寻常。
　　两人行礼道:“谢家护卫谢三、谢四见过小姐。”
　　这二人被赐了谢姓，估计是谢家培养的秘卫了吧？
　　韬光对世家这套喜欢培养武装势力的爱好不怎么感兴趣，还不如直接按照军队发展成私兵(当然这很大逆不道)，也无意探知两人的武学水平到了何等境界，知道叔父选的人不会差，就非常果断吃了早餐牵了头驴远游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山河的演化是未来30年内局势的变动，前秦逐渐统一北方攻占了长江上游，然后想一统天下南下攻打盱眙等地。
谢安出山联合王氏将桓氏调离京口撤离姑苏，远离了建康的权利中心，发展了北府兵，淝水之战8万赢了97万。
关于金墨色的演化就是说了上述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