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诗集》找得到北

2、偶然，就一千年

　　“采诗馆”依旧很冷清

　　诸葛云已外出接近十日，她临走前吩咐我拿《采诗集》去市内的青云馆查解注释，以便寻找“诗”内的宿主。

　　在往青云馆的途中，这几天我发现一个怪事。

　　我一直认为南风桥口河内的莲，不会开花，而这些时日却异常的绽放，我自十岁起便无数次经过这里，但也未曾看过。

　　它充足的莲叶覆盖了整个河间，欲有绕过桥上往木子树走的趋势。如此绚烂的美丽，放眼看去，整个河口都好像变得不同了。

　　只是微微转过视线，便一眼看中那个熟悉的背影，诚然，这十余年她都没有改变过。

　　从不上前问这个背影的人，因为她的炁本身就与人类不相同。

　　我隐约的知道她可能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了。

　　而我需要的是保护自己，不去与这个人有过多的交集。

　　阵子我依旧还是经常往青云馆跑，但每次经过这里我也没有过多逗留，即使莲花已经开始蔓延到木子树附近了。

　　我对“采诗集”的翻译已然翻到了数十首，一路畅通的我，却唯独在“西洲曲”上止住了脚步，因为这个注释连定义都没有。

　　这一天，我还是和往常一样等到青云馆闭馆才走。

　　夜有点微凉与前阵子不一样，出门的时候还是清凉的夏衣，现在没有一件外套恐怕都会冻坏了吧。

　　好在今天小道姑给我加了个外套，路上有点冷清，而有些公交似乎也停了。

　　再往后山走便又是经过南风桥的位置，这时我突然发觉明明离月中有点远的时差，今天却能清晰的看到满月。

　　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林七先生”我只是感到后背有点发凉，一句苍白的声音在我耳里微微颤响；

　　其实我并没有毛骨悚然，这是假的！

　　我猛的一惊，翻身而过，一阵苍白。但在慌张之下偶然看到了她的正脸，而这也是我十多来，第一次真正看到她。

　　我无法用言语描述她的美貌，如此要一一解释也可能会让我语无伦次。

　　而她，确实要表达的话，也只能用四个字倾国倾城。

　　“你能帮我找回记忆吗”我忘记我是谁了，林七先生

　　“等等？你说你连你自己谁都不知道？”你忽悠我的吧，小姐姐？

　　还有，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嗯，是诸葛云先生跟我说的，她叫我来找你的。

　　“又是她！这更年期的女人疯了吧”给这么少的工资还叫我干这么多的活，我翻了白眼早在内心把诸葛云上下都骂了一遍

　　“你能帮我找回记忆吗”她依旧用轻轻的声音说道，如果不是我刻意的留意，恐怕也没能听清楚。

　　昨日太乙帝君引我入仙，而我因为“记忆”的原因并没能入籍。这我才去求诸葛云先生帮忙。

　　这时我才隐约察觉到她的神力，已接近仙体，恐怕连诸葛云都望尘莫及，她信仰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我内心有点疑惑；

　　“好吧，我接受你的委托，帮你找回记忆。”不过事完可是要收费的哦。

　　…...

　　回到采诗馆，小道姑已经睡了

　　而我也只是顺其自然铺了床，洗漱暖暖的睡下，但一到床上白天的记忆顺而爆发，“西洲曲”却一点点侵蚀我的大脑。莲花、木子树、战场、白天的她。

　　我只是感到眼睛睁开的瞬间能看到面前一堵亮丽的墙，虽是方才明明已经关了灯却总感觉四周还是亮了

　　我似图的想翻身起来，喝一杯水，却似乎被裹住了全身，任如何挣扎，也没能动万分。

　　“是…谁？”我用尽全身之力才脱口而出，崩…我的左脚受到"炁"运行，力量翻身而起

　　才打破了梦魇。“你是谁”竟然能打破采诗馆的封印，我微微站起来，窗外有月光微微映入，一下就能看到眼前满口獠牙的妖怪

　　“林七”交出你的采诗集，饶你不死，我只是稍微看了一下眼前一坨贪婪之物，顿时心生厌感

　　它张开口里的粘液，露出爪牙，并没有看清我的底细，就卷地而来，我悠悠的侧身而过，用右手微微抽出窗口挂的上清符，顿指在眼前默念道；

　　“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炼化九道还形太真”

　　轰—我只是稍微看到一缕紫光而过，眼前的妖怪早已被我炸出窗外几里。

　　它诚然知道我的厉害，翻身而起，狼狈的想窜走。我有点疑惑这些妖怪的不耐打，而且还这么软骨头，懒惰的我。当然想要收拾好房间继续睡觉，但却突然发现少了一样东西？

　　what!好聪明的妖物！还我采诗集来。

　　我侧脚一瞪，翻出窗外，才赶将上去，这个妖物似乎读过孙子兵法，借土遁而去也没想与我周旋。

　　我心里暗想，这次被诸葛云知道非得被她剥皮抽骨，一想到这里就打了个冷战

　　就在我无可奈何的时候，有一阵风吹过方圆十里化为水墨，它被强大的神力所压迫，卷出空中，一时间化为灰烬。

　　好强大的神力！我有点惊讶

　　就在此时，随着妖怪消失，采诗集像断了的风筝一般，划在空中，随风而下，落在水墨之上，风在书上数次翻页，好像在寻找目的的位置。

　　终于停了—《西洲曲》，

　　“林七先生”谢谢你，我想起来了，她又出现了

　　我恍惚了一下，才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已被“水”吞噬，嗯，水。

　　海水在上，他终于回来了。

　　从北周而来，那时我们从西洲渡口相遇。我与侍女逃出南陈，游历江南，他胜战而归，披着铠甲如此威风，战马在南风桥登上，撞翻了我。

　　他士兵格外蛮横，用武器架着我要处罪我们，他只是微微一笑，下马扶起了我。

　　即是那一次相遇，我掉了我的玉扠，也掉了我的心

　　而后我总会来南风桥与他刻意的相遇，他每一次胜战，都格外英勇而又温暖

　　终于那一天他记住我了

　　那一次偶然雨，我被困在木子树附近没能离开，他持着伞在我眼前出现，还是微微一笑，就这样让我终身难忘

　　后来他总会来南风桥口与我相见，与我谈诗论对，煮酒泼香，一切还是很美好

　　而后，那是最后一夜，他急约我到南风桥口，而这一见面，我们却成了永远

　　因为，后来他再也没见过我

　　公元576年北周联我朝，进攻北齐，他举兵卫国。

　　我还收到他的信。而信里也只是一首诗。

　　我知道那一天我奔跑了几里，求得父皇之旨意，才上了齐陈之境的卫都

　　那一眼，我看见了他，奋死抵抗，万箭穿心。

　　我晕死过去，父皇请得林七先生于我救治，就是这一次，我失去了记忆

　　十二月冬，北齐灭亡，我离开了南陈，来到了一直指引我的地方，南风桥。

　　我一直在寻找我是谁，桥口的四季一次又一次，春秋过了，雪便来了，我的头发也长满了腰间。

　　桥口的少女结婚又生子，墓口也一列又列，桥口来了，也又去了

　　而我到底谁，我在等谁。这一问、就是千年。

　　我只偶然记得

　　他说：“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林七先生，你有值得守护的人吗，她轻轻的问道；

　　“嗯，有的。”

　　“那，那个人一定很幸福吧。”

　　“…可能吧”

　　你要走了吗？

　　对，林七先生，如果相遇，却没结果，你会怎么样？

　　坦然吧，因为还有人守护着你，我闭上眼睛淡然的说道，诚然，我相信他也是这么认为。

　　嗯，她只身而起，瞳孔的湿润并没有遮住她的好看，那一身黄色的红袖，浮身而起，像风一样悬在空中，

　　她悄悄的用右手抚住了我的左脸。

　　林七先生，我还会永远等着他，即使他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还是好好守护她吧。”

　　这时，轻风而过，她的身体如花瓣一样分散在空中，我是在最后在她消失的那一瞬间才看到她的微笑的。

　　因为就是这么的十余年我也未曾看过

　　我偶尔会奇怪，“守护”这个词原来这么强大，即使失去多少过去，只要还有他的记忆，她也能为他等了一千年。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