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云中来[水月洞天奇云重生]》水镜人间

26、我是来当爹的

　　昏暗的油灯下，赵云守在摇篮旁，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孩子身上的小被子。
　　孩子早已经睡着了，她的动作却还没停，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孩子，想要把她的容颜映刻在自己的心里。
　　她哭过，恨过，怨过，但是后来，她都冷静了。
　　她只是望着摇篮里粉雕玉砌的小娃娃，不再去想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不公平，老天爷就给她这么一点点幸福，现在也要夺走。
　　这几天她抱着孩子，常常对她说话，都说婴儿是没有情感，可是她明明就听得懂自己说的话。
　　她一只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忽然一滴水珠，从娘亲的眼睛里落出来，滴落在她的鼻子上，于是她伸出小手，在自己的小脸上扑扑。
　　若是以前，孩子每一个小动作都能把她逗笑，可是现在赵云就是假笑都笑不出来。
　　“宝宝，如果娘不在了你怎么办？“她温柔地抚摸着孩子刚长出来毛茸茸的毛发，“我把你还给你爹，那样你会过得更好，你可以做千金小姐……可是，娘舍不得怎么办？”
　　孩子感受到赵云的变化，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些天，她常常想起尹天奇对她说的话，“原谅你的父母吧，也许他们是逼不得已才把你丢掉的。”以前她不相信，现在她好像真的懂了。
　　有好几次，她已经狠下心把孩子抱出了三花坊，最后却还是狠不下心，又抱了回来。
　　什么时候，她赵云会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深夜，起风了。
　　外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赵云愣了一下，抬起手擦干眼泪，问了句：“谁呀？”
　　外面的人好像没听见，还在继续敲门，赵云不敢太大声，只好走到门后，又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还是没有声音。
　　赵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警惕，她悄悄试探了一下袖子里藏着的软钢丝，收紧神情，猛一拉开门，软钢丝就飞了出去。
　　门外的人反应还算快，向右边一闪就躲过袭击，适时出手抓住钢丝，连带着把赵云推了进去。
　　“尹天奇……”趁着她吓到失声之前，她的嘴就被捂住了，尹天奇并没有用力，赵云也根本没打算叫。但她着实是被吓得不轻，好半天还捂着自己胸口连连喘息。
　　等她冷静下来，不用抬头，凭第六感她就知道尹天奇喝酒了。
　　而且，喝的不少！
　　的确，刚开始他只是很单纯地好心，想和自己从未相认的弟弟一起喝两杯，本来兄弟团聚是好事，怎奈两个人一灌了酒就忘了自己是谁了。谁人没有伤心事，尹天仇的父亲自幼被人贩子拐走，艰难长大，好不容易成家立业，却被尹仲杀死，天仇本是为了报仇而来，为了不连累亲人所以才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可如今尹仲居然不知所踪，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没了方向。而尹天奇呢，本以为自己重活一次，这一生的套路他都摸清了，应该是逍遥自在无风无雨，可是重新来过，老天爷也会给你新的考验，就是再重活几次，人生都还是苦的。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改变了赵云的人生，也改变了她对自己的感情，从原来的微毫之情直接变到了没有。
　　尹天奇忍不住多喝了两杯，顺带着也多灌了尹天仇两杯。
　　然后两个人都醉了，尹天仇糊里糊涂地就答应尹天奇帮他做掩护，让他溜进三花坊，还给他指了路，告诉他大小姐的房间是哪一间。他忘了问尹天奇想干嘛，因为他急着回去睡觉，明天一早还得开工。
　　“你怎么进来的？”赵云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但是看清来人是谁以后，她也总算松了口气。
　　“从门进来的。”他直言不讳。
　　赵云轻轻拧了拧眉，“你喝多了。”
　　“我没有。”尹天奇否认道：“我就喝了两杯。”
　　你说的两杯是两坛吧？
　　但她没有说出来，“你来干嘛？”
　　明明刚才喝了酒觉得浑身热得很，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就像掉进了寒冬冰雪里。
　　“我……”他想说我只想来看看你，想看你一眼，我听说你晕倒了我很担心，可是害怕再次伤害到你，我一直不敢来，好不容易今天兄弟相见，多喝了两杯，有了点胆量，借着这一点点勇气才过来看你一眼。
　　可是一开口，他只说了一句话：“小云，你好吗？”
　　“托你的福，我很好。”她双手抱在胸前，看都不看他一眼，声音冷淡。
　　尹天奇只觉得原本就犯疼的心又被扎一刀。
　　看到尹天奇神情落寞的样子，赵云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她说的那句话其实并不完全是讽刺，的确带着一半真心。她对他的恨其实早就已经消失了，虽然她心里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薛家庄回来的路上，从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或者等到女儿降生，甚至，可能是第一次见他，他不顾原则帮她脱身开始……她已经忘记了，只知道现在心里没有讨厌，没有恨。
　　“你是来看孩子的吧？”她主动松口打破了尴尬。
　　……哦，对，孩子。这么好的借口怎么能忘了呢？
　　既然赵云给了他台阶下，尹天奇也就顺水推舟，不客气地接过来了，“对，我是来看孩子的，我是孩子的爹，我有权利看我的孩子。”
　　赵云忽然冷笑：“孩子生下来都两个多月了，您终于想起来了？”
　　该不会去谁家做客喝酒，见人家孩子在院子里和稀泥玩泥巴，猛一拍脑袋想起来好像自己也有一个。
　　好不容易缓解的尴尬又被一棍子打回原形。
　　“小云，我……”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赵云直接打断他，语气忽然缓和了下来，“你的伤怎么样了？”
　　上回大夫告诉她尹天奇受伤，而且还很严重，两个月不能下床，她心里其实是有一份担心的。可是这一切仿佛轮不到她来担心，是她有错在先，对尹天奇隐瞒了孩子的存在，还骗他说想要打掉孩子，是她先伤了他的心。
　　她以为他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没有来吗？其实受没受伤不是他不能来的借口，就算被打成残废两条腿都断了，只要她一句话，他就是爬也会爬过来。可是他知道她不愿意见他，所以他不能过来。

　　尹天奇看了一眼还缠着一层薄纱带的手臂，说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忽然又变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你知道吗，有一天晚上我做梦，梦见你过来看我了。你站在我的床前，一句话也不说，可我还是特别开心。”他假装难过地叹了口气，“可惜你根本不会来，而且那个梦我还想多做几次，后来怎么也梦不到了。”

　　他本以为赵云听了之后会骂他不要脸不知耻，可没想到她居然会对他解释。
　　“我在坐月子，不能出门。”她说道：“况且御剑山庄，也不是我想进就能随便进的。”
　　她的解释，却让尹天奇感到难过，她说的是在安慰他，还是真心话？她是有意去看望他的，只是外界条件的限制，是这样吗？。
　　赵云不想让尹天奇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拖到摇篮旁边。
　　方才短短时间里他的情绪就千变万化，居然都忘了这屋里还有一个孩子。
　　可是一看到粉红色小被子下面盖着的小婴儿，他就像被一股魔力定住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孩子的双手向头的方向举起，两只小手握成小拳头，睡着了还在笑。
　　尹天奇连呼吸都不敢，怕把她惊醒了。
　　赵云看着尹天奇，眼角忽然滑出一滴泪。
　　睡梦中的孩子忽然拧了拧小鼻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尹天奇被惊吓了一下。
　　赵云眼里还含着泪，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身上酒气太重了，宝宝都嫌弃你了。”
　　尹天奇好像丝毫不在意，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是女儿吗？”他至今也不知道孩子的性别，只是通过她身上的衣服和被子全都是粉红色才推断出来的。
　　赵云无语，如果是男孩子的话会给他用粉红色吗？这种问题还需要问？
　　于是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瞎吗？你不会自己看？”
　　这脾气……尹天奇心里一个激灵，唉，我以前温柔的小云去哪里了？
　　赵云好像能看穿他的心思，“不许在心里骂我！”
　　“我没有！”尹天奇很委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尹天奇看着熟睡的婴儿，越看心里越痛，“小云，你一定受了很多苦，生她的时候，很痛吧？”
　　都说男人看到孩子以后才会觉得自己当了爹，前世的他确实如此。玉晨生云惜和尹承的时候，他忙着武林纷争，梦云生云艾的时候，他因为受伤没有全程陪伴，可是直到今日，十二年过去了，当初梦云生不如死的惨叫声还会时不时回响起来。
　　唯有这一次，尹天奇觉得万般遗憾，遗憾自己没能一直陪着她，度过那道难关。
　　赵云只觉得心里一酸，当初看到女儿粉粉的小脸，她很快就忘了那整夜钻心刺骨的疼痛，疼到恨不得拿把刀一了百了。但是现在一想起来，忽然觉得无尽头的委屈。她承受了那么多痛苦才换来的孩子，凭什么不给她疼爱养育的权力？
　　但是当着尹天奇的面，她不想流泪，忍着心痛硬生生把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淡淡地说道。
　　“至少，让我为她做点什么吧。”尹天奇带着疼惜的声音几乎是恳求。
　　“用不着！”她依旧选择冷淡嘴硬，“行了，孩子你也看到了，你任务完成了，门在那边，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尹天奇惊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住心里的痛，故作轻松地直起身：“好啊，走就走，不过明天我还会来，不要再拿软钢丝绞我了。”
　　好想踹他一脚。
　　“孩子你看到了，明天你还来干嘛？”
　　“看到了怎么够？明天我还得来抱她，后天我再来亲她。”童战泡天雪那一招，他有样学样，拿来就用。比起帮姑娘种花，来看自己女儿这借口合理多了。
　　御剑山庄庄主，每天要管几百号人吃喝拉撒，他有这么闲？
　　赵云一把把他拉了回来，推回摇篮旁边，命令道：“那你现在就抱，现在就亲，然后走人，明天不许来了！”
　　“我今天喝酒了不能亲，再说她睡得那么香你忍心把她弄醒吗？”尹天奇理直气壮地耍赖，“当爹是一辈子的事情，一分一秒都不能缺席，怎么可能一个晚上就全部做完。”他忽然说道：“你这么说反而提醒我了，我今晚不走了，我留下来照顾孩子。”
　　尹天奇心里满是得意，这才是他今天灌醉尹天仇混进三花坊的真正目的，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给你根杆子就往上爬。”
　　“反正你杆子给我了，不爬白不爬。”
　　“……”
　　跟尹天奇讲道理，绝对是这世界上最蠢的事。
　　于是赵云威胁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喊人了！”
　　“你敢吗？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把人喊来了我顶多被你爹当成色狼打一顿，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解释？”
　　赵云怒目圆睁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恨恨地咬了一下牙，“尹天奇，算你厉害！”
　　这下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关键这神还不是她自愿请回来的。
　　已经后半夜了，两个人都累的不行。要不是吵起来没停过，早就该睡着了。
　　顶着一双惺忪睡眼，第二个问题又来了，这里就一张床，关键还小，怎么睡？
　　尹天奇毫不介意，直接往地上一躺，闭上眼睛，顺手拿本书当枕头。
　　赵云真是被他打败了，“尹天奇你有病啊？你家里好好的床不舒服是不是？你非得跑来挤我？”虽说马上入夏了，一到夜里，尤其天快亮的时候，还是冷的刺骨，他身上还有伤，万一病倒了……赵云的心猛地一抽动，自己已经病倒了，不知道生命还有多长，万一尹天奇也有个三长两短，那女儿怎么办？
　　她怎么会忽然想这些？尹天奇其实哪有这么脆弱。但是她阻止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于是她的行动不听脑子指挥，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搬到了床上。
　　刚才见到她又紧张又兴奋，现在酒劲上头了，头重脚轻，一倒下就起不来了。
　　赵云无奈地叹了口气，拉过被子帮他盖上。
　　“说好了帮我的呢？到头来还得我伺候你。一个孩子我已经够累了，真是跟豆豆一样，净会帮倒忙。”
　　她已经很累了，在床边坐了下来。
　　“小云……”
　　“又怎么了？叫我干嘛？”赵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小云……”
　　赵云愣了一下，一回头才发现尹天奇已经睡着了，只是在说梦话。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伤害我的亲人……”
　　“尹天奇。”赵云摇了他两下，却没把他摇醒。
　　“你别走，不要离开我……我不怪你了……”他的话语开始含糊不清，赵云听不清他说什么，可是他的眉头越拧越紧，渐渐地，竟然有泪从他眼里流出来。
　　赵云这下真的吓到了，可是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天奇，你醒醒啊，你做噩梦了。”
　　但是尹天奇没反应，他的身体已经僵硬，几乎缩成一团，“我喜欢梦云，因为我把她当成你，我疼云艾，因为她像你……我知道我不如童博，可我会尽力做到最好，我爱你，真的爱你……”
　　什么什么？赵云几乎要急得出汗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除了最后一句她听懂了，前面那些都是什么？
　　梦云是谁？云艾又是谁？童博又是……等会儿！忽然发现一排名字里面还有一个比较耳熟，赵云脑子转了一大圈才终于想起来，童博？她未来的妹夫童博？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印象中，他和尹天奇好像不认识吧？
　　好像也不对。童博未来的弟妹是尹天奇的亲妹妹，他们应该认识。
　　赵云感觉头都要炸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宁可相信司徒振，为什么……”他又开始自言自语。
　　司徒振又是谁啊？
　　如果力气够大，她真想把他从床上拎起来，问他到底在她的床上说什么鬼话。
　　忽然，她的手被紧紧抓住，尹天奇睡着了力气还是大的吓人，赵云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他拉倒了。
　　她整个人几乎完完整整地摔在了尹天奇的身上，天呐，他感觉不到痛的吗？她自己都觉得痛啊！
　　赵云摔得就快疼哭了，还没来得及呻.吟一声，尹天奇忽然一翻身，就把她牢牢锁住了。
　　“尹天奇你起来！”她用力推了两下，不仅是因为他很沉，也因为他抓得太紧，一点脱身的余地也没有。挣扎了两下，她就没力气了。
　　这下完了，动都动不了，万一半夜宝宝需要她怎么办呢？
　　她回头瞪了尹天奇一眼，看见他抱着自己，脸上原本紧张恐惧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踏实的安全感，这让她想起了同在这个房间里熟睡的小奶娃，果然亲生的，睡着的样子还真是很像。
　　算了，但愿到时候婴儿的哭声能把这祖宗少爷给吵醒。
　　赵云已经累得要死了，她叹了口气，干脆闭上眼睛睡觉。眼睛一闭上，她就失去了意识，掉进了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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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项严格克己的少庄主为了心爱的云姑娘真的是节操都不要了，虽然画面不怎么美，但是一家三口总算团圆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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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楼我要去考试了，三门课期末考试还挺亚历山大的。可能这两周都不能日更了，如果出现严重拖更请各位亲们见谅，考完试回来我们再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