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云中来[水月洞天奇云重生]》水镜人间

2、旧梦重生

　　“哥，哥你快醒醒啊，爹马上就到了，你快起来啊！“
　　朦胧之中，尹天奇听到了一个温柔可爱的声音，感觉有人在摇晃他的身体，那声音很陌生又很熟悉，他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但是浑身酸痛，骨头就像是散了架一样，眼睛更是怎么都睁不开。
　　终于，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一道强光袭来，他感觉眼睛快要被刺瞎了。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一身白纱裙子，肩上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坎肩，长发垂腰，那张脸庞美丽年轻。
　　尹天奇愣住了，原来世间之事并非传言，人死以后真的可以在另外一个世界相遇。
　　下一秒，他的眼眶就湿润了，这是梦吗？如果是梦的话，他情愿再也不要醒过来了。

　　“尹天奇！“庄严一声吼，门被用力推开了，发出了吓人的声响。
　　“你给我起来！“一双有力的手直接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怒气已经到了满点，“你这两天又跑哪儿去了！铁卫队满世界找你，你非得气死我你才开心吗？”
　　尹天奇怔怔地看着眼前有些年迈，却老当益壮的父亲，两行眼泪迅速掉落。
　　“还有七天时间就传位大典了，我跟你二叔起早贪黑，御剑山庄忙里忙外都在为你一个人做准备，你倒好，成天不见人影，你……“
　　“爹！“尹浩嘴里还一直停不下来地训斥，尹天奇却已经冲上去紧紧抱住了父亲，泪流满面，“爹，真的是你吗？这么多年您为什么从来都不回来梦里看看孩儿，您今天终于来了，爹，天奇真的好想你。”
　　尹浩吓了一跳，“天奇，孩子你怎么了？”
　　尹天奇依旧紧紧抱住父亲，“这些年孩儿一直记得爹的话，以锄强扶弱为己任，拼死维护武林正义，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将御剑山庄发扬光大，天奇一刻也没有忘记。爹您不用担心，御剑山庄很好，天奇不会让爹的心血付之东流的。”
　　尹浩被儿子一席话搞的一愣一愣的，这些年？明明这些话他半个月前才想出来，准备让儿子在传位大典上面对武林盟友宣誓，可惜这个无能的儿子不争气，就这么几句话反复几天都背不下来，最后尹浩无奈，只得以提问的方式帮儿子完成宣誓，结果这臭小子还不听话，成天寻思着怎么往外跑，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全部记住了，而且说出来的话庄严有力，怎么听怎么都像个人才。
　　他不禁感慨，儿子终于长大了。
　　然而尹浩很快就感受到了家里下人窃笑的眼光，于是严肃地咳嗽一声，把尹天奇推开，“不成体统，多大的人了哭什么哭？还有，昨天晚上半夜才回家，上哪儿鬼混去了？今天睡到下午才起床。”
　　这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一旁的尹天雪，“还有你，怎么，还想给你哥通风报信，告诉他我来找麻烦了，让他赶紧跑是不是？”
　　尹天雪委屈地撇了撇嘴，低下了头。
　　尹浩的话，让尹天奇大梦初醒，这些话，他年轻时听过无数次，可是如今在梦里，这些话居然一个字也不差，当年听起来觉得既烦躁又刺耳，每次尹浩骂他的时候，他都恨不得自己一秒变成聋子，可是如今，这些训斥的话却让他觉得既亲切又想念。
　　他抬起头看看四周，这间房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这不就是他年轻时住的卧室吗？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三十几年了，他每天剑随其身，笔不离手，手心早就长满了茧，可是现在，他看到的却是一双年轻的手掌。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尹浩见儿子呆愣愣的没有反应，顿时火气又上来了。
　　“是，爹。“尹天奇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
　　尹浩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几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准备准备。还有你，天雪，没事别来打扰你哥，赶紧回房去。”
　　“爹，让天雪留下吧。您放心，天奇一定好好准备传位大典，等待接位。”尹天奇突然间脱口而出，尹浩和尹天雪都是同时一愣，尹天奇生性懦弱，对于父亲向来说一不二，敢怒不敢言，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也是从不敢反驳。
　　尹天奇也记得曾经发生这一幕的时候，尹浩把他一顿数落之后就把妹妹赶回了房，那时候他也正在被父亲训斥的气头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妹妹内心有多么失落，一直以来，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都以为自己才是最悲惨的那个，从小被父亲逼着做不想做的事，可是后来等他发现，自己对妹妹的维护不够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尹浩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等父亲离开之后，尹天奇内心又是一阵酸痛，他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妹妹，心里感慨万千。天雪走的那年二十九岁，她的容颜永远停留在那个年纪。五年的光阴里，他都没有好好看妹妹一眼，这个时候她只有二十四岁，尹天奇看着妹妹嘴角展露出幸福的笑意，梦里的天雪，也还是年轻的样子。
　　看着她，尹天奇想到了自己的大女儿云惜，她的身型与天雪有几分相似，好几次看着女儿的身影，他都仿佛在梦中。
　　“哥，你在想什么？”尹天雪看着尹天奇盯着自己发呆，疑惑不解。
　　尹天奇没有答话，他紧紧把妹妹搂在怀里，此时是梦，无声胜有声，不需要任何语言，他只想再次抱抱自己心爱的妹妹，感受一下妹妹身上的温暖。
　　尹天雪楞楞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和尹浩不一样，明明心里感动的要命，却碍于面子把儿子推开，尹天雪伏在哥哥的肩头，也伸出双手，温柔地抱住了哥哥。
　　“哥，你今天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睡得太久了睡糊涂了。“
　　“天雪……“尹天奇放开她，盯着她的脸，说道：“妹妹，你掐我一下，没关系，我在梦里，我不会感觉痛的。”
　　尹天雪莫名其妙，却还是按照哥哥的吩咐，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尹天奇顿时大叫了一声，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哥你没事吧？我没用多大力气啊。“尹天雪吓了一跳。
　　尹天奇却傻了，怎么会疼呢？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不久之前他还能听到自己两个侍妾和六个孩子的哭声，这是怎么回事？
　　当年天雪偷学尹仲的武功，身手极快，力道巨大，她自然不知自己手有多少轻重，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尹天奇也逐渐意识到武术防身的重要性，年轻的时候他整日偷懒不用功，觉得反正他也不喜欢打打杀杀，白练武功有什么作用。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意识到武功的重要性，武功长进许多，这会儿怎么会被天雪一掐就叫唤呢？
　　难道，他没死成？不仅如此，他还回到了从前？
　　不对，刚才那一下可能是错觉，尹天奇转身走到桌边，拿起桌子上切水果用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手心刺了下去。
　　“哥你干嘛？“
　　“大少爷！少庄主！“各路人马纷纷跑过来，不是拉他手臂就是抢他的刀，以为他想不开要自残。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渗了出来，锥骨的疼痛感令尹天奇心跳不停加快。
　　有血，有痛，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果然，接下来几天里发生的一切，都和几十年前没有区别，尽管太多细节记不清楚了，但是传位大典之前尹浩对他反复叮嘱的话，山庄为了准备传位做的所有准备，给各派武林人士发送的请柬。最重要的一点，尹天奇印象深刻，是因为在传位五天前，武林里还是发生了一件小小的纷争。因为当年尹浩硬逼着尹天奇跟他去解决纷争，搞得尹天奇很不爽，所以他始终记得。
　　只是这一次，不用父亲再逼迫，他自愿请缨，跟随父亲前去，而且凭借多年治理御剑山庄统领武林的经验，那件纷争被他解决得十分完美。当年看起来很麻烦的一件事，经历了几十年风风雨雨，现在看起来简直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然而因为这件事，尹浩却对儿子刮目相看，不同于自己用威严和权势解决纷争，儿子善于调理人心，让人自愿信服，尹浩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儿子完全就是当庄主的料。
　　于是直到传位之前，尹浩都没有再对儿子唠叨，也不再限制他的自由。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儿子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整天待在御剑山庄，哪儿也不去，甚至主动帮父亲分担庄里的各种事物，等到忙完了，才去妹妹的房间，和天雪嘘寒问暖，兄妹俩一说话就能说上一个时辰。
　　尹浩渐渐发现，女儿也变了，不再成天一副病态，愁容不展，天雪变得爱笑了，也开朗了许多。
　　二十六年了，老天终于开眼了。

　　传位大典前一个晚上，尹天奇直到月上中天还在湖边的亭子里坐着。
　　尹浩刚刚忙完庄里的账目，出来看见儿子坐在庭院的栏杆上面发呆，于是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天奇，这么晚还不睡？”
　　“爹，我睡不着。“尹天奇说道。
　　尹浩有些心痛，一定是明天传位大典，儿子太紧张了。他当了这么多年庄主，从接下这个担子开始，他就知道这条路上多少荆棘，多么不易，一想到明天开始，这个重担就要压在儿子瘦弱的肩膀上，作为父亲，他于心不忍。但是没办法，天奇是他的独子，御剑山庄唯一传人，选择自私，放儿子自由，那就对不起武林。
　　“不用太紧张，你放心，有我和你二叔在，就算你接了位，我们也会全力辅佐你，直到你可以独当一面，不会把压力都放在你一个人身上。“
　　尹天奇点了点头，他理解父亲的苦心，将近四十年的庄主之位，他体会到了无尽的孤独和艰辛，但是他咬牙扛过来了，如今就算是他一个人，再去走那条布满荆棘的路，他也无所畏惧。
　　“爹，您早些休息吧，我很快就去睡。”
　　尹浩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回房。
　　尹天奇抬起头看着天空，一丝云层缓缓飘荡，转眼遮住了大半个月亮。
　　“明天，我就该见到你了。“尹天奇心中默语。

---

作者有话要说：　　奇雪兄妹当年也是我嗑的重点之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