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做梦的故事》吃一颗荔枝

63、第 63 章

　　“潘神之眼是那只兔子的眼睛，所以是一对。”

　　林初梦把自己那条挂在脖子上的蓝色石头也拿了出来，微弱的夜灯下，两块石头凑在一起，竟能微微发着淡淡的光辉。

　　她抬眸凝望着深雪，视线落在对方脸上的那道疤痕上面，“疼吗？”

　　想起上一次入梦的城堡场景中少年被活尸拖入深渊的一幕，林初梦揪心的疼。

　　深雪漆黑的眸子一瞬不动地看着她，轻声道，“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纵使只是一场梦，可在梦境没有结束之前的所有经历感受都是无法磨灭的。

　　林初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入梦都会遇到少年深雪，但她并不排斥。林初梦甚至觉得深雪的出现让她开始正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许多违和——比如说，自己的记忆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为什么不仅是入梦，还要去完成梦境任务？

　　之前她便隐隐发现了每次入梦后的梦境世界并不属于自己，正常人睡后入梦都是自我潜意识仍在活跃的缘故，不管怎么样都必定是属于自己的世界，可是林初梦的梦境却不属于她自己，背后似乎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操控着梦境世界和剧情走向，让她在经历冒险当中遇见深雪，遇到这个再默默守护自己的少年。一次又一次。

　　林初梦吸了口气，用力擦掉脸上的血，露出淡淡的笑容，问他，“我们是不是认识？”

　　她又问了这个问题。

　　之前深雪没有正面回答自己。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林初梦又补充了一句问，“不只是两次梦境……我们之间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

　　一下子恢复前两个世界全部记忆细节的林初梦立马就察觉到了当中的问题，她发觉少年对自己的态度很不一样，像是守护着宝石花的黑龙，用强大的身躯为她阻挡了一切危险。

　　可这却是不符合常理的——深雪为什么要守护自己？

　　那样可以舍弃生命的守护必定是羁绊很深的人才会做出的选择。

　　而种种迹象表明自己和深雪关系匪浅。

　　林初梦无法把这些梦境冒险当成一场过境无痕的旅途，自然也没办法忽视少年的默默守护。梦境让自己遇到对方不是偶然，必定有什么很重要的理由才是。只是她现在却想不起来。

　　但她觉得深雪是知道些什么的。

　　然而对于自己的问题，林初梦却看见深雪摇了摇头，狰狞的伤疤随着他本该精致无双的脸一起摇摆，“我只知道你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林初梦微微皱眉，这算什么回答？

　　她忍不住又问，“那你认识我吗？我的意思是在现实中我们认识吗？你叫什么名字？就叫深雪吗？抱歉，我之前出过车祸所以可能记忆有点问题，记不起来你了……所以你现在在哪儿？梦醒之后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林初梦单纯地以为在现实当中见一面的话可以弄清楚很多事情，却忘了自己一直都是在自顾自地认为深雪和自己一样都是梦境世界的外来者。

　　她根本没发现深雪在听见那些问题的时候，放在身侧的手早已紧紧地捏成拳头，下意识移开的眸子里是碎裂一片的空白，更不可能知道他心底的哀伤和痛苦浓得犹如挣扎咆哮的深海掀翻了所有的孤舟。

　　少年像是深陷泥潭不得救的石头，一旦沉下去便再无获救的可能。

　　孤独、可怜、颤抖。

　　“天亮之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这些吧，那怪物很有可能会再回来。”

　　深雪从地上站起来，故作轻松说话，可捏紧的拳头却不能松开半分。他几乎全凭一手深握的疼痛警醒自己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林初梦没意识到对方这是在逃避自己的问题，或许是对方承诺了明天会给自己信息，再加上夜晚的处境确实很危险。毕竟那只人身鱼尾怪物的杀伤力太大了，他们现在只是堪堪躲过一劫，若是那怪物再杀回头可未必就有这么幸运了。

　　“是得先离开这里才对。”

　　说着，她悄悄来到贵宾室的悬空观众席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下方空寂的舞台，发现那怪物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总归是在附近的，因为这怪物似乎不能离开大厅。

　　望着略显空荡的歌剧厅，林初梦心里却再次浮现出那个声音——把他带来。

　　把谁带来？

　　不知怎的林初梦忽然觉得这个沙哑的声音是那只人身鱼尾怪在同自己讲话，可是因为对方显然神志不清，说话颠三倒四地根本叫人听不懂他要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林初梦在沉思的时候深雪靠了过来，她立马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有点担心扭头看向少年，“刚刚你吐了不少血，现在感觉还行吗？我记得镇上有诊所，要不我们去一趟吧。”

　　“没事，不用，在梦境世界里面很快就会恢复的。”

　　就算有事，深雪也不会说的。他紧盯下方的舞台，说道，“那怪物我和它之前交过手。它的眼睛看不见，又没有鼻子，正常情况下遇到它只要保持不动基本不会被发现。但如果一旦被发现它就会陷入狂躁状态，开始攻击所有靠近自己的生命。”

　　林初梦心想怪不得之前深雪让自己不要动，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

　　“什么？”

　　“你说伊莉莎是被蛊惑自杀的，但我觉得也许不是这样。”

　　林初梦一愣，“怎么说？”

　　“我观察过那头人身鱼尾，发现它虽然是夜晚活动，活动范围基本上也没有什么限制，但是却从来不会主动去宿舍区。它每夜的游荡看起来更像是在找什么，有的时候还会凄凄鸣泣，看起来十分悲伤。”

　　“悲伤？”

　　林初梦实在无法把这个词语和那只怪物联系起来。每次她遇到那怪物的时候不是被它的歌声震晕得七荤八素，就是险些被诱惑自杀。

　　就在刚刚，它还是那样一副残暴的模样想要杀人。

　　如此不通人情的怪物会有悲伤的情绪？

　　似乎是专门为了消除林初梦的偏见，在隔着几度墙之外的地方忽然缓缓传来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泣声。虽然和人类哭泣时的声音很不一样，但是却能够让人感受到那股深沉和孤寂的悲鸣，好似深海地带孤老至死的鲸，一声鲸声犹如一次鲸落，扯得人心一颗脆弱的心脏阵阵抽痛。

　　痛得厉害。

　　林初梦愣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它这是……在哭？”

　　可是为什么呢？

　　它在哭什么？

　　一个怪物能为什么而哭？

　　林初梦想起了自杀的伊莉莎，忽然明白过来深雪的意思，“你是觉得它在找伊莉莎？可是伊莉莎不是受它蛊惑才自杀的吗？”

　　深雪低眸看她。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林初梦仿佛看出了少年希望自己再仔细思考思考的意思。

　　“不是因为蛊惑……可如果不是蛊惑的话，那我刚刚看到的幻境是什么？”

　　如果没有那些幻境的话，林初梦未必能恢复记忆。她一直以为这是人身鱼尾怪的杰作。

　　“不是蛊惑的话，那伊莉莎为什么要自杀……”

　　仔细想想自己之所以会认为伊莉莎是被蛊惑自杀的原因归于自己看了那本日记。

　　可实际上那本日记很奇怪，那间房间也很奇怪，林初梦始终没有发现伊莉莎和妹妹赫莉通信的信件，也没见伊莉莎留下半点和妹妹有关的东西和记录。

　　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妹妹赫莉的存在从伊莉莎的房间里抹除？

　　林初梦仔细想了想伊莉莎和赫莉之前最大的联系就是信件，而信件……

　　她忽然猛地打了个激灵，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伊莉莎房间里找不到一封信件了，因为写信会留下字体，有字体的话就会发现日记的问题！如果说伊莉莎不是被怪物蛊惑自杀的，那么日记的存在就会显得很突兀，因为引导林初梦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就是那本日记，若是日记是伪造的，那么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信件不能留下的缘故。

　　竟是这样……

　　林初梦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在那怪物悲戚的哭声当中，她的心底越发寒意袭来，“伊莉莎是被谋杀的。”

　　深雪看着舞台一言不发。

　　但是林初梦却感觉对方是认同自己这句话的。

　　她也学着深雪的样子去看那座舞台，看它白日光鲜亮丽的模样在黑夜当中沉淀下来，竟然显得那样的空洞。

　　“院长失踪了，而金主管想要卖掉圣卡罗歌剧院，买主是一个叫扎克伯爵的人，那位伯爵买下圣卡罗却不打算继续开着歌剧院。我觉得葛吉尔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因为他的正牌女友是摩儿·扎克，他没理由听不到风声。伊莉莎爱上怪物，可怪物属于歌剧院，若是歌剧院没了，那么伊莉莎深爱的怪物就没有了家……”

　　林初梦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几分正确，她只知道自己这个猜测继续进行下去的话必定是个惨剧。

　　“或许伊莉莎因为一次偶然机会知道圣卡罗歌剧院即将要被卖掉的事情，她没办法看着自己的爱人没有栖身之所，所以就找金主管等人理论，可是却惨遭毒手……”

　　林初梦之所以坚持否定伊莉莎是自杀的，是因为她相信伊莉莎对怪物的爱，她觉得真爱一个人的表现不是为了用牺牲来彰显自己的伟大，而是会想要自私地和对方一直走下去，走向美好的未来。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伊莉莎的死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被人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