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若有光》跬步涉川

25、第二十四章 小雪走了

　　小雪跟小雨回来的时候我正跟司机安保参在时家的战后整理之中。
　　“哎呀，你怎么也上手了？”小雪诧异地问我，可能是我平时在家都不干活儿，“小雨，咱们不该出去玩的。”
　　“有手怎么不干？又不是不会。”我说，“你们去哪玩了？”
　　“我们去小区池塘边打雪仗啦！”时雨说。昨天刚落了点雪。
　　“那么点儿小雪也打得起来？”
　　“所以不过瘾嘛！”小雪回我。
　　我抬腕看表，快到饭点儿了。
　　“你们想吃什么？”我问，家里阿姨都忙着收拾没人做饭。
　　“肯德基！”小雨抢着答道。
　　“那可不行！爸爸还要吃呢。”小雪冲他吐舌头，“要不吃上次那家日本料理，我带你去的？”
　　“可以！但是我想喝可乐！”小孩子期待的眼睛真是会发光。
　　“我去买吧，那家不送外卖。”小雪拿着包去摸车钥匙。
　　“我和你一起吧，我有点事跟你说。”我拿过她的车钥匙，帮她穿衣服。
　　“你们留在这儿帮忙吧。”我对司机和安保说，“不远，我们很快就回来，那车只能坐两个人。”

　　我们走去车库拿车。
　　“怎么不给我开？”
　　“我不太相信女人开车。”
　　“哼，我上学一直自己开车。”
　　“没出过事故？”
　　“……蹭过两次，没出过大事。”小雪有点犹豫。
　　“我拿了驾照还没扣过分呢。”我笑。
　　“你都是自己开车的？”
　　“我玩过职业赛车。”
　　“真的？什么时候？”
　　“十八九岁？”
　　“哈哈哈哈，怪不得你那么爱车。后来怎么不玩了？”
　　“……”
　　“怎么了？”
　　“你觉得我应该继续玩？”
　　“如果喜欢怎么不行？”
　　如果喜欢怎么不行……我打火的手抖了一下，但我没停下来，继续把车发动了。
　　“小雪，你走吧！”
　　“我走了你怎么办？”小雪有点诧异。
　　“我怎么办都可以。我长到现在没干过一件缺德事儿，做人只求问心无愧，就算我为人不好，有很多毛病，老天也不会这么对我的，他一定会保佑我的，你看上次过敏我不就没事吗？可我要是把你继续留在身边，那我就是缺德，我有愧，我下次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我没看小雪。
　　“你上次过敏是我在你身边救的你，怎么成了老天保佑了呢？”小雪有点急，我看了她一眼，“当然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是尊重别人的信仰。”小雪也侧头看我，语气缓和了。她的脸在夜色和灯光里也很圣洁。
　　车在雪后的湿地上滑了一下，我把视线从小雪脸上移开直视前方。
　　城东临海的观光大道已经开了璀璨的灯光，路灯倒影在后视镜里排排后退。滨海刚下过雪，路上车不多，车马上要过滨海大桥了。
　　我开得有点快，虽然这车可以开得更快，但我此时想跟小雪多呆一会。我缓踩刹车，车速没降，我再次缓踩刹车，车还是在大桥上奔驰。当我第三次缓踩刹车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小雪，这车你这几天有没有开过？”
　　“没有，我这几天没开车，都是家里的司机送我。”小雪也发现了不对，“这车有问题？”
　　我把方向盘微微右打，疾驰的红色跑车换到了最右车道。
　　还好方向没问题。
　　车已经过了大桥，再往前开是市区，车就多了！
　　我开了双闪，左侧的两辆车先后减速被我拉开了距离，进市区的车道现在只剩我一辆车了。
　　“小雪，你安全带系好了吗？拉好把手，我蹭隔离带减速。”说话间我已经右打方向盘蹭了第一次隔离带，高速行驶的跑车蹭飞了好几盆隔离带上的假花。花盆撞在挡风玻璃上又弹到车顶。咚咚两声，右侧前挡风玻璃被砸出一个大白点。我根本来不及注意。
　　车速降得很慢，我蹭了第二次隔离带。
　　这次车子在融雪后的湿地上打滑了，差点向左侧翻了。我打着方向盘控制车子平衡，好不容易才稳下来。小雪在尖叫，但我只能注意自己的喘息和心跳。
　　这样不行，我看了一眼仪表，还是六十多迈。
　　“坐稳了！”
　　这次我猛打方向盘，几乎打到了底，车头右拐正面撞上了水泥隔离带。巨大的冲击力，差点让我飞出去，我在车撞上的一瞬间猛地左打方向盘，车在隔离带上划了个半圆。安全气囊全部弹出，我被撞得眼冒金星。
　　这次车终于停了……
　　还好这车够结实，还好这车够结实……
　　我都来不及喘气，就察觉到底盘温度热了起来。
　　“快走！”我冲小雪大喊，“这车要烧了！”
　　我这侧的车门被蹭变形了，打不开。安全气囊瘪了下去，我听见小雪惊恐的声音，“车门开不开？！”
　　我开打了安全带，使劲开车门，余光看见了车头的青烟和火光。
　　“从后备箱走！”我用安全扭打开了后备箱的锁。
　　万幸，万幸，是好用的！
　　我拉开两座位之间的隔板，按着小雪的头把她推了出去，在小雪进去后自己也挤了进去。
　　我在漆黑的后备箱失去视觉只有一秒，小雪就推开了后备箱的盖子，我看见了璀璨的灯光和马路上的荧光箭头线。
　　我们得救了！
　　突然的松弛让我跳车的脚步发软，刚刚过于紧张集中的精神现在开始不受控制了，眼前一幕幕画面突然想电影一样放起来……
　　我在雪地里军训，我跟我爸大吵，我和姑姑发现我爸悬在房梁的尸体，我遇见小雪……
　　“过来！”小雪大力拽上了我的手，拉起我一路狂奔。
　　我木知觉也地跟着小雪跑，小雪拉我躲到了跑车后面一辆停下避险的轿车后。我们刚刚蹲下就听见了震天带冲击波的爆炸声，热浪随后席卷而来，火光映红了我们身后的半个天空。
　　轿车司机开门弯腰蹲着下来，跟我们一起躲在车后。
　　“你们这车怎么回事？幸亏今天车不多，你们赶紧报警吧！”
　　我和小雪都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机打开后备箱给了我们两瓶水，我竟然拧不开瓶盖。
　　“给，喝吧！”司机拍拍我的肩膀，“命大啊，有后福！人没事就好。”司机又帮小雪拧开瓶盖，“我也命大，嘿嘿。”
　　小雪的羽绒服在车里逃命的时候脱掉了，海风吹得她缩背弓腰，满脸泪水，我想把她抱在我怀里，才发现我的衣服也在刚刚逃命的时候脱掉了。我们两个孑然一身，什么东西都没带出来。
　　我还是上前搂着小雪，小雪把头埋在我胸前的羊绒衫上。
　　“护照还带着吧？”我摸了摸小雪滴着泪水的脸。
　　“嗯。”小雪从牛仔裤口袋里费力地掏出来。
　　小雪不会再把护照放家里了，刚刚出门我看见她放进口袋里。
　　“嗯，走吧。”

　　我们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警察局。”小雪擦眼泪。
　　“不，去机场！”
　　“我不走。他们要杀我！”
　　“他们为了我要杀你，你走了他们不会追去美国杀你。”
　　“我……”
　　“你走了我才能没有拖累一心一意和他们斗。”……
　　“我一定会找出哪个王八蛋敢来我地盘找事儿！真是不想活了！”……
　　“我们肖家的势力滨海谁不知道，你走了我去警局报案滨海市长都得过问这事。”……
　　“你姨妈不是在美国吗？你去她家先落脚，不行去找你老师同学，学费我马上给你打过去，还有什么？”……
　　小雪的泪擦了又落，后来不擦了，抱着我像刚刚一样把头埋在我怀里。我揉她头发。
　　“到了。”司机从后视镜看我。
　　“借我你手机打个电话，一会儿有人给你送钱。”
　　“这可不大行……”我估计是这司机听见刚刚我们说有人要杀我们的话有点犹豫，我解下表给他，“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坐你的车去警察局报案。”
　　“不不，这里不能停车，就这样吧，我走了。”司机看了我一眼赶紧说。
　　行吧，没人想跟倒霉蛋有牵扯，我也不在乎。
　　我进了VIP贵宾室，“我要一张最近的去旧金山的机票。让你们王总出来见我！”我把小雪的护照扔在前台说。
　　“好好。”前台的人认识我。
　　“肖先生，您请这边来。”航空公司另一个经理出来接待，“王总今天不在，我来为您服务。今天滨海去旧金山的飞机已经飞走了，最近一班在后天上午。你看，是不是从北京走呢？”
　　“可以，一定要快，越快越好。”
　　“北京有一班明天早晨八点飞旧金山的飞机，现在飞北京您太太刚好可以赶上。”
　　“那就出票吧，钱记在我账上。”
　　小雪除了护照什么都没有，连手机都没了。我得给她准备点别的……
　　“只用护照可以走是吧。你从我账上划钱，她想在机场购物，你陪着，看上什么买什么，手机，衣服，行李箱，过了安检进去买！就是我们现在都没带卡……她到了北京想买怎么办？”
　　这个经理是真上道，“没关系，肖太太，这是我的卡。”她从钱包里取出自己的卡来递上，“您消费了多少我找肖先生要就是了。”
　　“这不行吧……”小雪想拒绝。
　　“没关系，肖太太，这是我的副卡，办了也没用，早就想停了。您消费完去了美国，我正好把它停了。再说您带着一张卡肖先生也放心。”
　　“嗯嗯，你这张卡也别停了，我让我秘书先给你十万块钱，让她拿着用，以后的事我再跟你说。”正合我意，以后的钱可以往这张卡上打，小雪就和我彻底没关系了。
　　“那肖先生，您送肖太太过安检吧？飞机快要登机了。”
　　经理打印出登机牌来给我。

　　“肖扬，我……”小雪在安检口欲言又止。
　　“送你走也不全是为了你，你爸爸找我谈过了，说愿意低价出售股权给肖氏，但是要你这学期就回美国读书。我们家早就想要那个药厂了，你也知道，有了崔家和时家的股份那个厂就归我们了。”
　　小雪分明想哭，但忍住了。
　　“快走吧！你进去了我好去警局，别耽误时间！”
　　小雪下了决心扭头朝安检口走了。
　　“小雪！”我叫她回头，“我放你走，你可一定要变成真正的医生再回来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个赤脚医生，哈哈哈……”我哈哈大笑，两流泪从眼里冲下来，我赶紧回头走了。
　　我送我爱的女孩走了。
　　她自由了我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