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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陆家此次的托镖声势浩大,整个赤泉城都被惊动。
      一早,陆平川便领头在街前设香案祭拜天王,祈求此行顺风。陆宅大门前香烟袅袅,人头攒动,其中不止有武林人,甚至还有许多普通百姓来围观。
      这边正热闹的时候,另一边南宫骛却已和徐不疑轻车简装,先一步出发了。

      趁着日头还不算烈,南宫骛带着徐不疑去寻找官道附近的一眼小泉。
      这泉眼极小,不过小指粗细的涓流,沿着山岩的缝隙流到下方,汇入枯竹叶覆盖的小小溪里,再流往不知何处去。

      南宫骛道:“嗯,不错,这眼泉倒还在。”
      这小泉流还是他三年前来赤泉城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因水流小,若是气候稍微旱些,还没流出来便会干涸了,是以南宫骛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不过是想带徐不疑来碰碰运气。

      拿过了徐不疑的水囊,南宫骛忽问道:“你肯定疑惑,一眼泉什么好稀罕的,犯得着特意过来看吗。”
      徐不疑冷漠回答:“我不疑惑。”
      说话间,不远处的官道上,叮叮当当,走过了一列装满陶缸的车队。
      南宫骛道:“那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会在官道上看到这么多贩酒的行商?”

      徐不疑看着他,仍是没有追问。
      南宫骛转头看着细流一点点进入水囊里,自顾自道:“因为赤泉城没有人酿酒。这里水质不好,整座城三十里内都没有好水源,便是井水,打出来也有一股子铁锈味。这眼泉勉强算得上清冽,所以很难得。有传言说,赤泉城井水不洁乃是因为几千年前的铸剑大师淳于氏,他留下的炉水与灰烬被尘封在地下,贻害至今。”

      “原来如此,我是第一次听说。”徐不疑答。
      南宫骛将水递给她,心叹和徐不疑说话实在不容易,又问:“那醪泉呢,这你总该听过了吧?”
      醪泉在许多奇闻异志中都有记录,说是东海有一座岛,岛上有一眼泉,仙人将仙酒倒入了其中,从此之后便有源源不绝甘甜醇美的蜜浆从泉眼涌出,此泉也因而得名为醪泉。这传说十分有名,凡对方外之事稍有涉猎,便不可能不知。

      徐不疑回答:“确实听说过醪泉,但我没有喝过。”
      她答得实在认真,南宫骛又被逗笑了:“那好,若有机会,一定要试一试。”

      题外话说完,二人也该继续上路了。他们二人都是骑马,脚程很快,如今已经远远将陆家的车队抛在了后头。
      想到那乌泱泱的一群人,南宫骛皱眉:“不知道陆平川怎么想的,人心不齐,便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不但于事无益,反而容易把事情搞砸。只希望我们别只错开眼睛一会儿,那东西就丢了。”
      徐不疑道:“他们在赤泉城周围会很安全。”
      “这话怎么说?”
      “赤泉城是升仙城,受仙山庇佑。”言外之意,要离了赤泉城范围才真的需要担心了。
      “哦?若真如此,为什么我还能碰到纸傀这种奇怪的玩意儿?”

      徐不疑便不说话了,半响才答:“那不一样。”具体如何不同,她却也解释不出来。
      想到那个鬼祟的道士,又想到焦小六,南宫骛嗤笑一声:“老的老,小的小,也不知道能顶什么用。”
      听到这话,徐不疑却是看向了南宫骛。

      “你想说什么?”南宫骛抬了抬眉。
      徐不疑道:“你也是孩子。”——他也才不过二十来岁,这个年纪的人总是如此,明明不过刚停止长个子,就觉得自个儿已经是大人。但其实人生长得很,若是真的再老一些,便会发觉此时的自己实在稚嫩得紧。

      南宫骛面露不虞,他是发现了,徐不疑话确实是不多,但说话却总无意间刺人,仿佛恨不得叫每个字都使人不舒服。
      他放下水囊,拿了佩剑,道:“徐不疑,你也是用剑的,不如就现在,我们比一场如何?”
      ——比过了,她便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和其他人是不同的,他可不是那些江湖上傻愣头青。

      徐不疑却道:“不了。”
      南宫骛紧追问:“为什么?”
      徐不疑道:“我剑出不留情,要是现在伤了你,可惜了。”

      虽说她的目光淡淡的,不知为何,南宫骛就是感觉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顿时便热血冲脑,冷笑一声道:“只怕不用了!”
      说罢眸光便骤然一沉,抬臂抽剑,其拔剑之势烈如猛虎,欲要逼徐不疑出手。
      也看不清徐不疑是如何动作的,她的身影似是动了一动,就如叶落于地一般轻盈,举重若轻间,又淡得看不到痕迹。
      她只是抵住南宫骛抽剑的手,轻轻一推。
      四两拨千斤,南宫骛还在怔愣之间,那剑已经叫她推回鞘去了。

      南宫骛低头一看,剑好好在他的手上,就仿佛根本不曾被拔出来过。
      这怎可能!

      南宫骛扭头,追上徐不疑,两只眼睛睁得老大,抓住徐不疑便急问:“那是什么招式?”
      徐不疑将水囊挂在马鞍上,道:“没有招式。”
      南宫骛换了个方向,又挡在她面前,问:“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不疑绕开他,道:“练得多了,就做到了。”

      仅是熟练,就能练到如此地步?
      还是他久不练剑,所以剑法上生疏了,露出了破绽?但即便是如此,也没理由连徐不疑的身法都没能看清。
      不行,旁人能做到的,他南宫骛自然也能做到。

      再抬头一看,徐不疑已经牵着马走出一段了,南宫骛想要追上去,差一点忘了自己的马,回头牵了,又几步追上徐不疑:“徐不疑,你没骗我吧,真没有招式秘诀吗……”

      -

      赤泉城去往都城,乃是一条漫漫长路。
      也许是出发前做的道场有了作用,他们走了十几日竟是十分顺利,一路上莫要说那什么神秘窃贼了,连可疑的活物都不曾见到。
      眼看着平坦大路到了尽头,周围的人烟渐渐变得稀少起来。

      远目眺望,不远处是一条人字形的山麓,这是东去都城的必经之路,昔日乱世之时,山中匪盗横行,等闲人不敢乱入。
      陆家的镖队停靠在山前的最后一家驿站,从此地再往山中数百里路,就再没有官家驿站,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补给的地方了。

      南宫骛和徐不疑这一路来一直快人一步,等到大队伍风尘仆仆赶到之时,他们二人已是用完了昏食,也收拾完备了。
      这一次,陆平川却顾不上修整,一下马车便找上南宫骛,将想要回房休息的他拦了下来。

      “南宫少侠,这一路辛苦你了。”陆平川道,“山路难走,又极容易迷失,陆家从前商队若出事,几乎都是在僻静的山路,是以我不得不小心慎重。”
      陆平川显然只是客气,这一路浩浩荡荡好大一支队伍,哪里有人敢招惹,除了累赘了些,其实算不得什么辛苦。

      “有话直说。”
      陆平川叹了一口气,道:“一路过来,都是南宫少侠走在前方探风,委实是辛苦了,但后面的路没有什么人烟,我觉得大家还是一起出发为好。大家出门在外,当守望相助才是。”

      南宫骛却冷笑了一声,说:“守望相助?不要拖我后腿才是真。”
      二人说话并未避着旁人,自然有人听到。都是容易冲动的武人,一听这话便立刻怒火上头,一二十人这便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南宫骛,你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到底是谁拖后腿?你一路自管自己轻松快活,什么正经活儿都不做,倒是有理了?”
      “没规矩的东西,怎么跟人说话的!”
      “有种就出来咱们练练,爷爷不教训教训你,怕是你不知道什么叫规矩!”
      “让我来!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

      徐不疑在旁,不是很明白为何这群人为何如此愤怒,不过这段时日南宫骛教了她许多常识,她便转头问南宫骛,就是平时她见到了不曾见过的食物、询问南宫骛时一样的语气:“他们为何生气?”

      南宫骛虽然和徐不疑一样,时常直白说话伤人,其中却有一些不同,徐不疑是对这些全然的不通,而他其实知道这些人情世故,但心里厌恶,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他笑道:“你这话问得好,这是因为我不小心戳到了他们的要害。”
      “要害?”
      “一个叫面子的要害。混江湖的可以不要脸,但却千万不能没有面子。”

      这话是何等的唯恐天下不乱,一时这些人哪里还能忍得住愤怒,有人推开了陆平川的阻拦,拥上前来就要动手。
      南宫骛面对众多敌视,毫不畏惧,只慢吞吞地提了剑站出来,道:“谁来?一起上也行。”

      陆平川急得焦头烂额,拦在中间,苦口婆心劝道:“南宫少侠,本都是江湖儿女,又是出门在外,何必弄得如此剑拔弩张,不如诸位都各让一步?”

      南宫骛侧目一看,却见在这几人后头,露出个道冠的角来。方才那番煽风点火,中间也没有少了那个道士的声音。
      于是讥笑道:“我可是早就让了一步了,我一路不提,可不代表我什么都没察觉。”

      听到这话,陆平川心中咯噔一声。他循南宫骛目光看去,果然,南宫骛此时横目而扫视之人,正是高之演。
      高之演本还在附和应声,觉到南宫骛视线,十分警觉地退避了出去。

      陆平川这才放弃侥幸,心道原来南宫骛早就知道那夜暗算他的人是这位高天师了,怪不得这一路来有意避开他们大队伍。
      虽说高之演也是陆平川请来的,但这个高天师自恃有几分本事,也是个目中无人的主,并不怎么服陆平川的管。当日听到说陆平川已然将闻涯国师斋醮大典的请帖许给了南宫骛,心中十分不服,非说要去试试这个南宫骛的本事。
      陆平川本应该拦住那高天师,但高天师露了一手方术,叫他大开了眼界,当时他便忍不住生出了看戏的心思——一是迄今为止,南宫骛的武功只是传言,他还不曾亲眼见识;二若是这个高天师能杀一杀南宫骛的锐气,南宫骛自然再不能那么张狂,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届时他们二人相斗,自己从中调停,二人皆仰仗他主持公道,岂不便宜。

      但事后高天师狼狈归来,一直闭口不谈那夜,也不再提起闻涯子书帖的事情了。陆平川便推断高天师只怕是吃了些亏。
      如此莫说挫一挫南宫骛的锐气了,灭了自己的气焰倒是真的。
      接下来数日,陆平川本是已经准备好了辩解的说辞,却看南宫骛并没有翻脸走人,便以为南宫骛并不曾发觉真相。他确实没有想到,以南宫骛如此年轻气盛,居然能忍住了这口气整整十几日。

      此行不能少了南宫骛了,陆平川极快做了决定,转头劝道:“各位还请息怒,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之处,生出事端来对谁都不好。这一次还请给陆某一个面子,今天就暂且揭过吧,等这次的镖送到了都城,陆某再正式向各位赔罪。”
      他仔细劝说,连声致歉。
      毕竟是雇主,且还是在押镖的半路上,真的闹起来了坏了正事,传出去这些江湖人也得不到什么好名声,于是渐渐偃旗息鼓。

      南宫骛看得无聊,心道今天这一架是打不成了,便收了剑,准备回房去。
      却在这时,空中猛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就是一声炸裂的巨响。
      今日天气晴好,黄昏时天空依然朗朗没有一丝乌云,这平白一声惊雷,驿站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有人去瞧了瞧,回来道:“应该是春雷响了,春雷一响,万物复苏,这春雷是祥瑞啊!”
      徐不疑看着外头,目光幽深不可测。
      这并不是春雷——九馆垂坠,雷开天地,对凡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晴空一声霹雳,倒是让刚刚的一番尴尬得到了缓解。
      南宫骛已是走出了一段路去,见徐不疑不动,叫了她一声。
      徐不疑跟上去,临走,却又停了一停,回身对陆平川等人道:“这几日不要随便走动,尤其是晚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14 00:00:00~2021-01-15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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