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剑指东方

17、第 17 章

　　林吹雪一直是个自律的人，极端的完美主义也是她能一路走到今天的主要原因。

　　每个时间做什么她都有详细的规划，就如她的人生，永远在紧迫中前行，仿佛一旦停留，就有过多的杂念将她撕扯粉碎。她永远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享受闲适安逸的生活。

　　上午九点，她如往常一样接到江清绝的早安信息，但只是扫了一眼，就放下手机。已经有好几天没回她的信息。实际上这几年来，江清绝用尽各种手段融入她的生活。她的日常安排中，不可避免的有了江清绝的影子。就如江清绝的早安信息，林吹雪每隔一天回复一次，这么多年一直如此。打破常规的感觉令人不适，林吹雪重新拿起手机，在江清绝的头像上点了一下，手指徘徊在“加入黑名单”一项足足半分钟。等手机的自动锁屏，她才缓过神来，按了按眉心。

　　这么多年了，何苦做得太绝？

　　心里涌上这种情绪的时候，林吹雪不由诧异了一下。这些年她排除各种不必要的社交，也基本没什么过分要好的朋友。她对人际关系的维护只限于工作，除此之外，基本可以做到轻易舍弃。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瞻前顾后，变得软弱犹豫了？

　　孤独，果然可以吞噬一个人。

　　电话又亮了，这回是私家侦探们给她的信息。

　　她请私家侦探和雇佣兵的意图很简单，那就是希望斩断简童所有的过往。业界有名的几个私家侦探集中精力调查简童的一切，所得到的消息更加具体。本来调查之后，只要雇佣兵出手，把跟简童有关的人集体封口，事情就算完了。当然，过程中，寻找到欺负过简童的人，并给予相应报复，这才是林吹雪的根本目的。

　　这种目的，林吹雪自己都为之脸红。她只是不知道还能怎么补偿简童。简童的过往她没有参与，但她可以为她抹杀一切黑暗面，再给她一个美好的现在和未来。

　　不管有用还是没用，不做这些事，林吹雪就无法感到心安。简单交代完事情，林吹雪就打算放下手机，处理工作。私家侦探再次发来了信息。

　　【据简童初中的同桌口述，她的弱智极有可能是装的。这是她的录音。】

　　林吹雪皱了皱眉，简童怎样她一清二楚，这种流言根本不可信。但是专业的私家侦探不可能将莫须有的流言告诉她，必然是真的有这种可能性。

　　那样一个纯真善良，迷迷糊糊的小弱智，真的有可能只是在她面前做戏？

　　林吹雪没来由感觉一阵烦躁，决定无视发来的录音。

　　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用过午餐后，林吹雪接通姚珍的视频，如往常一样听她汇报工作，临挂断的时候，姚珍还是没控制住，问了她一句：“林董，简童她……在哪里？”

　　这几天林吹雪满心思都在简童身上，根本分不出一丝一毫给姚珍。听到这句话不免有些愧疚，姚珍是她最信任的人，为她鞍前马后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还跟自己纠缠不清……这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林吹雪抬眼看满脸期待的姚珍，不知如何把自己和简童的事情说出口，顿了顿，才说道：“我联系了一家国外的专业机构，或许对她的病情有好处。等她在那边稳定，我把你调到国外的分公司。”

　　姚珍显然没有料到，诧异的睁大眼睛。片刻后甚至有点结巴了：“林董……你，谢谢你……你想的很长远。我何德何能……让你，让你这么为我着想……”

　　林吹雪垂了垂眸子，有一瞬间的汗颜。姚珍显然误会了什么，面对这样发自真心的感谢，她更加迟疑要不要把真相说出来。

　　“不用谢我……姚珍，你是真心喜欢她，想要对她好吗？你真的想清楚了？”

　　姚珍处于狂喜中，所以没有注意到林吹雪过于感性的询问和根本不自然的表情。她肯定的点头：“我有深思熟虑过。可能我遇到简童的时间很短，还没法确定，我们适不适合，能不能真的走到一起。但是事在人为，像你常教导我的那样，不去做永远不知道结果。那件事以后，我真的很难重新开始一段新恋情。我主动排斥一切，不给别人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简童的出现，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她就像个天使。我真的可以完全放心她，她不会害我，什么都写在脸上，很好理解也很好满足，爱笑也知感恩。可能……我这样受过情伤的人，是根本没有办法不提防正常人的吧。简童虽然脑子不好，但我确定可以负担得了她的一生。”

　　跟林吹雪久了，姚珍也变得神似林吹雪。少言寡语，做事效率，站在那里，就是一根冰冷的标枪。像今天这种大篇幅的真心话，林吹雪真的很久没听她说过了。

　　姚珍对于未来充满憧憬，林吹雪由衷为她感到高兴，只是那个对象是简童，她又涌上不知名的复杂。

　　挂断了视频，林吹雪陷入思索。

　　姚珍非常像她。同样是受过情伤，同样对任何人不能完全敞开心扉，但姚珍还没丧失生活的热情，对情感的追逐，不像她一样，一直行走在沙漠间，跟荒芜的世界为伍，排斥一切，恐惧变数。

　　姚珍为什么不在意简童的情况？是因为她所要的只是简单陪伴。那自己呢，自己要的是什么？
　　当这个问题抛出来被正视的时候，林吹雪只觉得浑身冰冷，眼前经常出现的一张脸正阴魂不散的盯着她，昔日看起来无比美丽，让她倍加珍惜的容颜，现在对她来说根本就是魔鬼的嘲讽。

　　林吹雪不停的喝水，企图将那种感觉驱赶掉。当冷汗逐渐消退，她听到防盗门被敲响。林吹雪的私人住所除了姚珍不会有人来，这个时候姚珍在公司且刚刚跟她视过频，所以会是谁？

　　敲门声锲而不舍，林吹雪揉着眉心起身开门，然后整个人楞在原地，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本该出现在机场的简童，此刻正戴着cosplay的萌兔耳朵，一脸傻笑的望着她，身边是好几个行李箱。

　　林吹雪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简童多情的眸子泛出星星一样的光彩，直达眼底的笑意纯真的像个孩子。林吹雪看着她，所有的苛责都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也开心不起来。

　　林吹雪可是记得她昨晚反复确认过简童的行程，并叮嘱Amy一定要亲自把她送到国外的专业机构。是她没安排好，还是Amy分明在耍她？或者，是眼前这个装可怜的女孩确实有莫大的心机，打定主意赖上她？

　　如林吹雪这样厮混上流社会的人，如果不多想早就被无时不在的危险碾压成渣。她对简童的所有了解都止于资料。在这一刻前，林吹雪还无比笃定简童是个没有心机的孩子，现在她不确定了。
　　简童脸上的傻笑，随着对面美丽女人越来越冷的气场，渐渐凝固了。她怕怕的退后两步，本来想要抱抱的双手也放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让她的冰块姐姐生气了。她努力想着那个白大褂姐姐的嘱咐，然后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抱住林吹雪。

　　她的怀抱没有以前那么暖，简童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舍不得放开。

　　“冰块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冰块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林吹雪一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尤其是日益繁忙的工作，周而复始摧残紧绷的神经，她对人对事，越来越没有耐心。对简童的所有纵容都源于那场错误。在此之前，林吹雪自己也是这么以为。

　　但当这个害怕到发抖，也勇敢上来抱着自己的女孩，如泣如诉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林吹雪极度焦躁的心情竟然有所回落。她竟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满足感，她竟然觉得这个怀抱让她感觉温暖，想要去呵护。她竟然……有点舍不得推开。

　　林吹雪恍惚了一下，听到怀里的女孩又问：“冰块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林吹雪低头，恰好对上小心翼翼偷瞄她的简童。兔耳朵的绒毛划过她的脸庞，女孩水波轻荡的眼眸里蕴含着化不开的柔情，两滴可怜兮兮的泪豆挂在眼角，鼻子还埋在她胸口……

　　她胸口。

　　林吹雪一头黑线的把简童拎进屋子，那几个体型硕大的箱子出奇的轻，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进了屋以后，简童乖乖的坐在沙发傻笑。林吹雪跟她大眼瞪小眼半天，才打电话给这次行程的负责人。

　　没接。

　　彼时，这位可怜的负责人被突然造访的Amy前妻突袭，姐俩好的喝了个通宵，连简童航班被改的事情也一无所知，现在还睡成死猪，不省人事。

　　林吹雪皱着眉，连续几个电话把事情弄清楚。简童的航班被篡改，正好是一个受到台风影响停止飞行的航班。这样的事情她竟然没有收到任何信息，林吹雪只思索了几秒钟，就把电话打给Amy：“你最好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