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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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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西里斯已经在阿米莉亚的房子里住了大半个月,这地方也变得越来越像个二人居所。阿米莉亚在那次气氛古怪的晚餐后便不声不响地将防尘布全部撤除了,冰箱也再没空过,西里斯决定把这解读为邀请,于是自觉地负担了做饭的任务(从三明治开始循序渐进,他可不想把自己烧焦在出不去的房子里),他随手脱下就忘了的外套、看了半截的书等等也入侵了客厅和阳台。
十二年的囚牢生活后,西里斯痛恨被关起来,但现在他被困在这所房子里,连海德薇抗议的力度也比他要大。困居一隅的焦躁自是与日俱增,但尚可忍受,至少他没有砸碎像自己预想中那么多的东西。阿米莉亚对于他不时的情绪崩溃适应良好,或许是多年来与政客们和最不稳定的那些人打交道的经历使然。她并不装腔作势,但永远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拿出不偏不倚的专业态度,从而在事发时避免激化他的情绪或在事后避免他羞愧而死。
我认为情况比你想象中乐观。莱姆斯的话算是在他脑子里扎了根,该死的狼人。
不是说西里斯有特地去往那方面解读,但是善良和,哦,个人情感的界限,他确实还是能分辨的。对阿米莉亚这样的人来说,喂饱自己看护下的嫌疑人、不折磨他们、对“非法拘禁”保持内疚以及提供医疗救助等等都可能是分内事,然而她确实没有必要邀请对方把自己的房子当成家,鼓励对方进入自己的生活,乃至在某些时候提供肢体接触——好吧,通俗来说,他接受了一个抱抱。
这是少数他不愿意承认的事情之一。为了避免产生依赖,阿米莉亚对他的药剂用量一直严格管控,而他自学生时代便是个不听话的病人,时常随心将它们倒掉或者服用得不足所需剂量,所以,欢迎回来,糟糕的夜晚们。那晚他原只是上楼给自己倒杯热水,即便她不出现,他一样可以撑过去,他很清楚这点,因为他已经这样度过了十三年。但当其时,一双可以拥抱的臂膀出现,他就是……无法拒绝。
什么也没发生,第二天早上他在阿米莉亚的床上醒来,她早就走了。西里斯摸到已经变凉的另外半边,感觉自己像个一夜情后惨遭抛弃的可怜虫,然而实际上,不存在什么“一夜情”反而使得事情变得更麻烦。在某人的怀中安睡,某种程度上比上床更私密,如果他们打了一炮,他可以相信这是各取所需,然而事实是看样子阿米莉亚不打算向他索取任何东西,她仅仅是在西里斯需要的时候提供了一双臂膀。她可能出于某些天知道是什么的原因想要他,更可能同时压根不希望自己这样想,而他也……不该鼓励这个念头。撇去通缉犯这层,他也完全不在状态,他的情况已经够混乱了,不需要再加入一段未知数过多的感情。
他该走了。结论总是如此,阿米莉亚在房子的各处出入口都设置了咒语,西里斯没有魔杖,无法离开,但他的确也没有足够努力地尝试过。相反,他定时剃须,把家具和日用品移动到自己觉得更方便的位置,还在购物清单上列出了自己偏好的洗发水种类。他当然不会在此久留,但他每做一件事情,事情都变得更像是他会的。
等过了雪鸮最可能被注意到的期间,西里斯便给了她回信,以便尽早让她能飞个够,而不必拿他俩的手指关节当早餐。对于他建议哈利使用别的猫头鹰这件事,海德薇可能会感觉被背叛了,不过嘛,反正要承受怒气的人是哈利。
哈利,我理解你的苦心。
我在乡下,隐蔽得很安全。我希望你把霍格沃茨发生的每件事都写信告诉我。不要使用海德薇,要不停地换其他猫头鹰。别为我担忧,你自己多加小心。别忘了我说的关于你那伤疤的话。
西里斯
理所当然,他写完后将信给阿米莉亚检查,但接过信的时候她看起来很吃惊。好吧,这大概是又一个他有多不可能融入正常人类生活的证据。连年仅仅是生存的状态加上没完没了的守卫搜查,隐私意识这种东西早就被从他身上洗剥干净了,反正阿米莉亚都要检查他与哈利的通信,他就只是想省点麻烦和尴尬而已。原本他就没感觉被查阅通讯有什么令人不适的,结果阿米莉亚在了悟后显出的不适,弄得他也别扭起来。
“作为一封时隔三周的回信,是不是短了点?”她一如既往很快地收起了个人态度,公事公办地说。
“怎么,除了有害内容,司长阁下还要把关回信质量吗?”
他没想这么尖刻的,阿米莉亚面色微微一沉,将信还给了他。
“没有多余内容会比较好处理,能很快读完。”西里斯补充道,希望对方能领会他话中的歉意,“而且哈利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家伙,如果信里有太多个人内容,他大概会不舍得毁掉这些信,然后没准哪天就会有人发现它们。尽管我们的通信是在邓不利多的掩护下进行的,最好也不要给他添什么额外的麻烦。”
“这听起来……有点儿孤独。”阿米莉亚看着他把信绑在海德薇腿上,“你是唯一会给他写信的人吧。”
“呃,我猜假期他的朋友们偶尔也会给他写信,还有寄生日礼物什么的。”西里斯说。他知道德思礼一家对此肯定不会太高兴,说不定还会为此惩罚哈利,但这些就太过具体了。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那个。”阿米莉亚说,“波特还是个孩子,每个孩子都需要可依靠的成年人。”
“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因为我实际上大概刚22岁,而且还有严重的精神问题。”西里斯说着,开窗让海德薇飞出去。
猫头鹰在窗外转了个小圈权当道别,而后像离弦的箭一样扎进蓝天里,他有点儿羡慕她。
“很想离开的话,你可以礼貌地问问我。”阿米莉亚平静地说。
“我觉得这样挺不错的。”西里斯看着海德薇消失的方向,窗外阳光很好,“在我死的时候我至少知道,还有人在霍格沃茨之外因为他是哈利·波特而关心他,而非他是大难不死的男孩。”
“你没有回答我。”
“你提出问题了吗?”
这真的没什么意思,某人迈出第一步,他们绕着彼此兜圈子,然后一切终结于阿米莉亚去上班或者她明天还得上班所以得早些休息。
“要是你想听的话,我现在很害怕,怕你今天上班的时候告诉傲罗司我在这里,然后他们把我带走去接受摄魂怪的吻。”
“我——”
西里斯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她。“让我说完。我第一次在地下室醒来的时候并不害怕这个,因为它就是会发生的。我一直在努力推迟,但我知道尽头等待我的是什么,生命耗尽那刻被摄魂怪吸走灵魂,这就是我的命运。我等它十三年了。但这些天我开始想,也许那不会发生?也许我真的可以就在这里活下去,在你身边,就像——像个人一样。”
阿米莉亚猛地别开视线,仿佛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一记耳光。西里斯等待着,她的嘴唇几度开合,却没有说出什么。
“这不算是告白什么的,”西里斯于是继续道,“就只是,你让我开始心怀希望,明白吗?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是这样的人,你使我相信这世界对我或许比我一直认为的要友善些。”
这对他来说太过袒露,后悔开始在西里斯的胸腔蔓延。他就不该和阿米莉亚说到关于哈利的话题,他的心当下就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他自己干的好事,怨不得别人。
“那真是我没期待过会得到的赞誉。”阿米莉亚最后说,“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谢谢你。”
客厅里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走着,再次,一切还是终结于阿米莉亚去上班。西里斯但愿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