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和他的朋友们》燃烧的卡斯

100、6.3.1 孩子

　　爱情就是修行。没成仙成佛之前，你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成仙成佛之后，还得下界历劫；历劫之后，以为可以过神仙日子了，结果还得经历9重天雷 ；经过9重天雷打击之后，你已经是上神了，结果还出了个魔尊，你还得打魔头。没完没了。

　　心是相爱的，性是和谐的，没有用，你躲不开的世俗事情。无奈，生而为人，就有人的局限性。就像孙猴子一样，或许我们永远也翻不出佛祖的手掌心，只不过困住我们的五指山所代表的内容不一样罢了。更何况压在我们身上的还不止5座山。

　　6.3.1 孩子
　　“你说，假如我早点跟你说，我愿意陪你一辈子，是不是你就不会要孩子了？”小布哭着问我。
　　“嗯，那我肯定就不会要孩子了。但你那么年轻，我毕竟比你大很多，我怎么可能会要求你给我这样的承诺呢？”
　　“假如是这样的话，还是怨我自己没有早点跟你说。”
　　“不，跟宝宝没有关系。我觉得，一方面是我自己因为年龄的问题不够自信，另外一方面是我不想给你任何压力，迫使你做出一些决定或选择。”
　　“所以你从头到尾就没有跟我谈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选择了孩子。”
　　“50%是这样的，因为我觉得，等我再老一点，而你正当年的时候，我应该放你离开，给你自由。而我害怕老了的时候我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另外50%，你知道的，我其实一直在拖延，因为从内心里我是不愿意的。而促成这件事情的发生是我的父母。“
　　我堂哥也着实可怜，他家本来就穷，堂哥又得了癌症，狠心的嫂子生完孩子以后，丢下孩子，跟他离了婚。他只剩下一个本来就体弱多病的老母亲帮他料理。眼看着堂哥情况大不好，大家都可怜这孩子，所以顺着各方的心意，把这孩子过继给了我。
　　“你知道吗？当你有了这个孩子之后，我一个人哭了有多少回吗？虽然孩子由你父母照顾，暂时还不会搬来北京，但我难以想象，也不愿接受他们搬来以后的日子。“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我也跟你说了，我对你的爱不会有任何改变。“
　　”卡斯，你知道吗？我本来觉得自己特别幸福，因为梦想中生活该有的样子我都拥有了，一个我爱而且也爱我的男朋友，一个温馨的二人世界的家，两个人吃喝玩乐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可是就是这个孩子的出现，让这一切都毁了。“

　　年轻的时候，忙着谈恋爱，生活充满着激情。爱情的美好，总是憧憬着一生一世，两个人快乐地过下去，根本不会涉及到要孩子的想法。等到自己经历了几段情感之后，我逐渐明白，有些矛盾是无解的，因为它们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我无法阻止爱情逐步转化成亲情，我无法抑制自己内心对于爱情不变的渴望，我也无法停止自己逐渐变老。这个时候，人是悲观的，不自信的，宿命论的，就像是要开始准备自己的后事一样。或许终有一日，我会对小布放手，不管是我主动放手，还是我被迫放手。然后呢，再来一个循环？要是我腻烦了呢？要是我循环不动了呢？于是我开始思考，我开始犹豫。

　　有想法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两者之间差着十万八千里。这十万八千里就是一条取经路，你不能一个筋斗云飞过去，你必须脚踏实地地一步步走过去。在抵达大雷音寺之前，你始终有反悔的权利。

　　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纠缠着我，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因为每个人的取经路都是不一样的。但父母不会理会。在我还没有走出十里地的时候，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他们以我的名义让这件事情直接发生了。我明白他们的心思，他们是担心离开以后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不忍看到没有人照顾我，也没有人陪跟我说说话。对此，我无法向他们抱怨，但我内心是怨恨的。这个世界上，哪怕你是最亲近的人，你也不应该替我来做决定。我自己的后悔药都很难咽下，我又怎么能咽下别人准备的后悔药呢？

　　孩子暂时由老人在老家照顾，暂时不会来北京。父母给了我两年的时间在北京换个更大的房子，再把他们一起接过来。关于这个话题，我和小布之间不断重复着沉闷低压的对话。

　　“卡斯，我想好了，我想那么多也没用，我们就好好珍惜接下来的2年。等他们来了，我就搬走。”
　　“宝宝，你真的不用搬走，我会换个大房子，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住。我不想和宝宝分开。”
　　“可是我无法接受跟你的父母和孩子一起生活，我也不喜欢孩子。”
　　“宝宝，这样吧，我们一起去找个复式的房子。这样的话，我们俩住楼上，父母和孩子住楼下，这样我们都有自己的空间，互不打扰。”
　　“都在同一屋檐下，怎么可能不相互影响呢？而且他们也会上楼啊，难道你或者我要阻止吗？”
　　“我还有一个方案，那就是我换个大房子，然后我父母和孩子住在大房子里，大房子里呢，也有咱俩的房间。但我和你呢，在同一个小区再租个小户型的房子住。平时吃饭我们回我父母那里吃。哪天我们愿意呢，随时可以在大房子里住几晚。假如你不愿意呢，我们就回我们租的房子里住。这样不是很好吗？”
　　“再说吧。我也不知道。”

　　一方面，我努力地开导着小布，让他相信，我一定能够为了我们的爱情创造一个满意的环境，能够给他安全感；另一方面，我也确实也想跟他探讨一个他能够接受的方案。

　　某天半夜，我们关灯睡觉，小布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宝宝，睡不着？“
　　”嗯，睡不着。“
　　”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你别管我啦，你快睡吧。”
　　”那你也别胡思乱想了，赶快数数羊，睡觉吧。“
　　又过了半天，他还是没有睡着，当然我也没有睡着。他腾地坐了起来。
　　“宝宝，怎么啦？”我仍然没有开灯。
　　“没什么？”
　　“说吧，跟我说说，你越憋着，越睡不着。”我知道他肯定是什么事情憋得难受。
　　“我。。。卡斯，我实在受不了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必须要离开你。”
　　”我明白的。好的。你赶快睡吧。”我特别理解小布的想法。他还一直陪着我，其实我更多的是感恩。当然我也没有放弃，还是在努力地证明，即便有了孩子，我和他还是可以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为此，他也要做很多的思考和努力，但现在看来，他还是很难说服自己。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只要他提出来，我就马上放手，给他自由。
　　“可是这个时候，我这么做，是不是很混蛋，会得到道德的谴责？”小布这么说，我反而觉得自己很惭愧。因为换了大房子，装修的时候，我的脚骨折了，小布一直照顾着我。他这么说，看来他已经想清楚一段时间了。只是为了照顾我，才不忍心跟我说。
　　“怎么会，你别胡思乱想了。这是两码事，你怎么扯到道德问题了。”
　　“你脚骨折着，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你。让你一个人自生自灭。这就是道德问题啊。”
　　“这个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完全能自理。你看，我这几天不都是自己拄着拐杖洗澡的吗？而且我伤的是左脚，我自己还能开车。去医院换药，去公司上班，我不都是自己开车去的吗？退一万步讲，实在不行，我请个保姆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更何况这点小case，我自己完全能搞定。所以你想多了。“
　　“即便这样，在你不能自理的时候，我却离你而去，你的那些朋友得怎么看我啊。”小布是个特别心善的人。他的纠结根本不是因为其他人的看法，而是他自己接受不了自己这么做。他在努力地说服自己，可他发现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所以他很苦闷。
　　”嗯，你不用担心，你只管走，我向你保证，从现在开始到我脚康复之后的3个月内，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们分开的事情。等到我的脚康复3个月之后，我再慢慢让朋友们知道，我们是因为孩子要来北京的事情才决定分开的。你看，这样行不行？”确实是我的原因给小布带了巨大的困扰，我一定不能让小布在离开的时候再有任何心理负担。
　　“你这个人就是这么讨厌。“
　　”我怎么讨厌了，我这不是为了你着想吗？“
　　”你说你，我都说要离开你了，你怎么还为我着想。这不显得我更不是人了？”
　　”嘿，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啊。真没你说的那个意思。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真心支持你离开。真的。“
　　”去，去，去，得了吧你。赶快睡觉吧你。”说着，小布在黑暗中又躺了下去。
　　突然安静了下来，彷佛时间也停滞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向空中抛出去了一个问题，是问题，但对回答却没有期待，因为这个问题我没有写收件人，亦或者收件人睡着了：”那你明天会离开我吗？”
　　我知道，假如小布没有睡着的话，此刻的我们都是无比清醒的，因为没有内心的矛盾和斗争，没有担心和顾虑，也没有期待或是惋惜。
　　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不会。看你表现吧，最起码暂时不会。“
　　”谢谢宝宝，我会加倍对你好的。”我侧过身去，努力地抱着小布。
　　”一边去，是不是脚不想好了，要是待会儿一不小心踹到了骨折的地方，又得累死我啊。”
　　”好吧，那宝宝亲一个，我们就好好睡觉吧。“

　　分开以后，小布才告诉我，在孩子这件事情上，他一个人哭过好几回，想想就哭，每次非常伤心地哭。他说，因为打碎的不是梦想，打碎的是握在手里实实在在的美好。所以从心底里，他很难接受这个孩子，因为是这个孩子毁掉了他的一切。

　　两个人能否在一起，所要面对的问题其实就一个，那就是双方的不确定性。你自己的不确定性：你确定不了自己未来成长中的变化，你也确定不了这些变化对你的影响，你还确定不了自己的心是否会一直爱着对方，你更确定不了对方的心是否会一直爱着你。而对方呢，也有一样的不确定性。而这种不确定性是无法控制的，所以关键在于面对这些不确定性的时候如何互相让双方都有安全感。异性恋是通过婚姻制度来保障这种安全感的，所以他们可以相对懒惰。而我们同性恋则只能通过摸索，思考，尝试来建立起安全感的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