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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叶止闪身躲过去,敛袖退后几步,肃然望向宁朝,狭长的眼眸里露出一丝不解。

      “怕是被蛇咬傻了。”床边的少年人掸了掸衣袍,将人从地上提起来重新查看她的伤口。

      兰青方才没有被他接住,摔在地上,如今疼得直抽气,惨白的小脸上浮现出委屈的神情。她再次开口,叫的那一声称呼令宁朝心生不悦,竟就当着外人的面掐住了她的下巴。

      袖子里的六瓣栀子掉了下去,他垂眸望了眼,却是捡起来一道塞进兰青的领子里。细长的手指末了轻点着单薄的领口,如同扣她心扉前而做出的前戏。

      “还叫上瘾了是不是?”他笑了声,假意哄他,“也那样叫我一声。”

      宁朝的身影遮住暖熏熏的光亮。

      那夜的压迫感于无形中重新显现,像是密不透风的茧,要再次将人团团裹住,直至窒息。

      兰青沉默着,此时并无回应,散乱的鬓发遮住半边面颊,一双眼不住地看向叶止,依稀有祈求的目光。

      说来也奇怪,被蛇咬了一口,叶止在她眼中居然就不是那个叶止了,纵然是个大活人,可她父亲的音容笑貌不断地浮现,甚至加之于他身上。

      看得越久越入迷,愈发无法分辨真假。

      兰青觉得自己魔怔了,怎么控制都遏制不住那股从心底而生的渴望。一双澄澈的眼眸已经生雾,迷迷蒙蒙中似乎深陷于江南早春的雨水里。

      “爹爹,你也应我一声好不好?”她颤声问道,咬着唇,像飞蛾一般要去亲近叶止。

      可伸出去的手半途叫宁朝抓住,扭了个方向,按住心口的两朵栀子花。

      他歪着头,笑眯眯道:“吃我家的饭,却从小耗子变作白眼狼,兰青你可真有本事。”

      少年一边替她揉胸口,一边则温声道:“你若是被人威胁了,说出来就是,我替你报仇。”

      他生的唇红齿白,又是弯腰俯身,做足了小意温柔的姿态,努力地削减先前的阴鹜,可初时的印象哪里容易改过来。

      兰青襟口乱了,只觉得紧贴肌肤的栀子花瓣被揉碎了。

      动作带着过分亲密的少年装作不知,掌心干燥而炙热,热度仿佛要从这儿钻到心房,撬开锁,占据所有。

      她原本惨白的脸经他这一遭,涨的微微泛红,是羞涩跟窘迫,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宁朝居然就这般不检点!

      他就是化成灰兰青都能把他认出来。

      “你放手!”她用力挣扎,可就那一点儿力气,还未让宁朝放在眼里。

      他故意道:“你也喊我一声爹,我满意了就放开如何。”

      “都这个时候你还要占我便宜,你怎不去自己生孩子。”兰青瞪他,诧异道,丝毫不顾自己的狼狈,甚至将叶止也忽略片刻。

      宁朝的调戏似乎总是不分时间与场合。

      “阴阳交合才有万物茂盛。我独身一人,纵然想,可谁能成全?”

      兰青皱眉,指着窗外大声道:“就你有歪理,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你生的好看,真的想要成婚生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装什么可怜!”

      她不知哪儿来的怒气,满眼都是他的笑容,怪异感陡然生出。

      好在叶止这时候咳了几声,宁朝松开了手,直起身问他:“嗓子不舒服就出去喝副药。”

      对上他的眼,叶止哼笑声,袖手立于一旁,望着外面的光影淡声道:“是眼睛不舒服,我就说你怎么规矩了,果真是本性难移。兰姑娘现如今被蛇咬伤,说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话。你这点不关心,却要关心生不生孩子的事情,果真禽.兽。”

      宁朝冷笑一声:“当个死人不行?兰青被蛇咬的神志不清,不过让她清醒清醒。”

      他拍了拍床柱,对她道:“认识他么,还叫爹?”

      兰青再次辨认,一时不敢开口,光线浮动,空气里味道奇妙,从宁朝的气息中挣脱而出,一切就显得陈旧许多。

      她撩开遮眼的碎发,睁大眼,透过那些尘埃,试图看到他本来面目。

      可终究没有穿透那层春天的阳光,叶止不是叶止,衣袍是洗旧的白色,他已不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了。

      宁朝看她张嘴的口型,眼神渐渐暗沉下去,仍旧不想听,于是笑道:“你给我出去。”

      他说给叶止听的,可身旁之人无动于衷,刹那间想起什么,却是抓不住,任其溜走。叶止鸦青的眼睫翕动几下,眼里归于沉寂,冷冷对着兰青,格外疏离。

      三个人不知怎地,像步入僵局。

      最后宝源端着药进来,急忙忙道:“新煎好的药。”

      而屋里死沉沉的,带有一丝诡异。宝源察言观色,两腿一并,立马恭恭敬敬弯腰将药递给宁朝,眯着小眼睛装作什么也看不见的样子。

      ……

      话说到了午间好时辰,兰青因伤留在了客栈,宁朝与他去了城外。路上无甚事情,叶止不复一丝一毫的笑意,越到地方心越沉。远远就见夹道的白杨生得郁郁苍苍,松柏青翠,挽歌郎的声音渐行渐近,他站在路边上忽觉得孤苦起来。

      风卷着衣摆,四下杂草无人打理,遮住了腿。他与宁朝让出道,亲眼就看见一行人抬棺而过,那时的心情叶止后来回想起来,就像是心被挖掉一块,再也无法圆满了。

      如今他静静看着,没有宁朝所料想的狂态,冷静的不似叶止。

      “难过的要哭出来?”

      他抬手,轻轻摇头,道:“怕扰了陈奚宁静。”

      “多说无益了。”

      要封穴的最后时刻,叶止从袖子里取出串好的铜钱,在阴阳先生的祝祷下放进去。黄土掩埋,灵幡飘扬,这日阳光甚好,沐浴其间他是一个字没有再说。离开的时候宁朝见他眼红了,一个人走在后头颇有不舍。

      “这下她就永远在这里,若是思念陈奚,逢年过节来看看。”

      死者为大,他忍住肚子里的话,不重不轻地嘱咐叶止一句。

      “不是过年过节就不能来么。”身后的青年背脊微微佝偻,盯着自己的影子,容颜略显憔悴,发带垂在鬓角,被他轻轻带到脑后。

      “她在这里,我哪也不走了。”

      宁朝停下脚步,迎着光,回身道:“你什么意思?”

      叶止抬头,黑漆漆的眼眸里俱是那一种挥不去的阴霾,直到现在,他才有显露出来的怒气,却是以另一种姿态展现。

      “如果不知道陈奚为什么自杀,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片刻安宁。”与宁朝擦肩而过,叶止难得挑起眉尖,声音低哑,压抑的情绪临近崩溃。

      “她的院子里居然有蛇,你不知道么?如果兰青不出事,我们都不知道。”

      “县里不是乡下,毒蛇不多,能叫兰青看错人叫错人的蛇毒,你听说过么?”他问宁朝,苦笑溢出来,站不稳,自暴自弃地推了宁朝一把。

      两人齐齐倒在路旁草丛里。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其实某些时候,兰青那样子,不是中毒了,而是生了妄想。”宁朝发上沾了草屑,俊俏的面上笑容淡淡,看向叶止,慢慢道,“她今儿喝的药,是安神药。”

      ……

      两个人回来是傍晚。

      叶止竟带着自己包裹进客栈,穿着一身干净的潞绸宝相花纹直裰,见到兰青在客栈里浇绿萝,点头致意。

      兰青一愣,看到宁朝紧跟着进来,霎时回过神。

      他双手都藏在身后,慢慢逼近,影子拖过门槛,止步于她身前。兰青皱眉,拿不准宁朝要做什么,手已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胸。

      细细的眉挂在一双剪水眸上,肤色如玉,她仰头的防备模样,在这一副安静画面中像极即将要遭迫害的无辜人。

      宁朝忍不住嗤笑出声,一把野花带着芳草气息,用草叶绑在一起,就那样直直递到了她下巴那儿。

      他生怕兰青认不出是什么,晃了晃,问:“以为我要非礼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宁朝从不是这等人。”

      “那你之前还……”兰青羞于说出口,眼神躲闪,视线在野花跟他的脸之间游移,最终长叹一声,很是苦恼道,“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怎么了?你肯叫他爹,我就无名无姓了,真是偏心到了骨子里。我难道不配当你爹么?”宁朝笑着问,随即又说,“我不及他年纪大,纵然当不得你爹,连哥哥也不配么、好姑娘,扪心自问,现下这世道我这样的哥哥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他身上的淡香飘到鼻尖,是挥散不去的栀子甜香,兰青垂眸就看见其襟口新别上的六瓣话,心里头暗暗想,宁朝是真喜欢这种花。

      不似一般男子。

      野花还在面前,宁朝见她不要,也不恼,慢条斯理道:“这是你爹摘的,我好意送给你,竟就这般不领情。”

      听他提起爹爹,兰青扶着额,眼神便懵懵懂懂起来。

      仿佛无形中是有一个开关,操纵她不由己的思绪,尽将那些无法丢弃的过往重新摆出来,覆盖在原有的一切之上。

      创造出了一种似梦非梦,而无法辨别的现实。

      “我爹爹,能住在这里吗?”兰青喃喃问,手不觉抓住他的袖子,声音都变得柔软,不及先前对宁朝时那样冷硬。

      身前的少年噙笑,眼眸幽深,哄着她道:“这就看你乖不乖了。”

      “你乖,我就留下他。”

      宁朝摸上她的脑袋,低声道:“有人教过你怎么乖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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