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与你同行（下） ...
-
所谓宴会，就是生意人联络感情，增加业务的所在。我虽然进入凌翱没多久，却也知道这样的宴会功能，以及自己该学会的社交礼仪。
凌棠远和孟屿暮果然早已等在那里，见到我从凌伯笠的车子下来，凌棠远若无其事的走上来，从背后紧紧握住我的腰：“感觉怎么样？“
我淡淡的笑着，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指，以示我很好。
凌伯笠从车内走出，笑着和凌棠远孟屿暮打着招呼，不管内里纠葛着怎样的仇恨，在这样的宴会上，我们必须做到叔慈侄孝，一家子看上去好不圆满。
我知道，凌棠远真的很认真的在担忧我，他罔顾孟屿暮和凌伯笠还在佯装亲密无间，直接拉着我的手走到偏僻地方，他抬起我的脸对视片刻：“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我笑着抬手帮他整理领带：“没有，挺好的。”
他神色凝重的说：“你一出门我就后悔了，让你去对付老奸巨猾的凌伯笠，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
“你不相信我？”我挑衅的问。
他恼怒的捏紧我的手指：“我就是太相信你了，你肯定能成功的激怒他。”
我笑了，悄悄的趴在他的耳边说：“事情已经办成，我们坐等胜利果实吧。”
凌伯笠的宴会真是又臭又长，如果不是为了我，凌棠远一定不会坚持待下去。他的手始终挽住我凸出的腰部，他的双眼也始终凝视在我的脸颊。我被凌伯笠带领着与每个生意场上的旧相识打招呼，他就始终跟在一旁保护我，当然也能轻易察觉我的双腿一直在不住的打颤。
“这位是冯叔叔，他们家一直是我们凌翱的合作伙伴和供应商，我们凌家要靠他们始终提供优质的货品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凌伯笠笑呵呵的介绍。
我点头，“冯叔叔，你好，我总听棠远说起你。”
冯麦昀点头看看我，回头问凌伯笠：“这位莫非就是莫熙的女儿？“
凌伯笠点头：“是啊，说到她妈妈，我就很难过，我妹妹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就……”
凌伯笠还在和旧交没完没了的表达他对妹妹的哀思，可我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了，身子再坚持不住长时间站立，不住的轻晃。
终于，凌棠远再不能忍受，公然的抗议：“走吧，你身体不方便，不能站太久。”
凌伯笠这才仿佛想起什么，连忙拍着脑门说：“哎呀，你看我这个记性，我把婷婷怀孕的事给忘记了，棠远，你带婷婷出去休息一下。”
凌棠远根本没有理睬他的解释，挽着我的手径直向大门走去。
我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洗手间，我趴在他耳边说，“我先去趟卫生间，你在这儿等我。”
他顿时皱眉，紧张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去卫生间。”我安慰的拍拍他的手背，脱离他的掌控，慢悠悠的走上楼去洗手间。孕妇就是这样，越到预产期越辛苦，现在肚子大的几乎压住所有内脏，让我无法喘息，才走了几十个台阶都很吃力。
虽然凌棠远说过要在家生产，医生护士也早早请到家里来为我每天检查，旁边还有母亲在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但还是难以替代怀孕的辛苦。医生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体重还算正常，可能是因为我以前太过瘦弱，所以现在生孩子的时候才会觉得很痛苦。除了多多补充体力这个对策外，没有其他补救的办法。
凌棠远对医生的话，如同得到圣旨一般，平时监督我吃饭不说，还要哄着我吃各种营养品，只是今天去凌翱，没有胃口正经吃中饭，又来这里被凌伯笠拎着在宴会上走了一圈，只觉得眼前发黑，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我疲累的走到洗手台边，觉得眼前发花，靠在镜子前不住喘息，想要等气息平均了准备洗脸清醒一下。不料身边挤过一个女人，她左右打量我一下，惊奇的说：“是你？“
我回头，看她的眉眼好像有点面熟。
“在孟家我们见过面的，我看你吐说你怀孕了嘛，你看，要生了吧？我经验很丰富的，看着肚子就知道预产期肯定是这几天要生了。”
我笑着点头，洗手台前的灯光非常柔和，镜子里的我看起来心满意足。那个女人接着笑笑：“看你就是个好妈妈，有子万事足。”
我洗完手和她一起往外走，临到楼梯旁，我扶住扶手往下一步一步谨慎的走，她小心翼翼的在我身边跟着。
凌伯笠家布局很大气，客卫全部在二楼，那个夫人见我这样辛苦，拽着我的胳膊一起往下走，我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能和她手挽手的下楼。
她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往下走：“我跟你说，我生了三个，我知道你肚子里的一定是……啊！”
我还没等反应过来，地毯的凸起冷不丁绊住她的脚，她一股脑儿的跌下去，由于下坠力道太大，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被她带住，一下子也卷着冲到台阶下。
刹那间，我发现方静就在我们旁边，我努力的想要拽住她的手臂阻挡我向下坠落的力道。可那一秒，我清楚的看见，她的手悄悄背在身后，在我的手指离她还有一厘米远的地方，没有得到任何帮助。
我应声滚下楼梯，随着动作的翻滚，我可以听见孟屿暮和凌棠远来自两个方向的惊慌喊声。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觉得肚子被凸出的楼梯猛力撞击，里面翻江倒海的疼痛起来，一股热乎乎的水意顿时顺着大腿涓涓流出。
我疼的几乎张不开的嘴巴，撑起身子的半个胳膊也不住颤抖。
眼前有大片红色的血，不知是我的还是孩子的。
我只能用最低的声音呼喊救命，“棠远，救救我，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我的一生兜兜转转，从出生开始命运就被改变。
如果没有当初凌伯笠的调包，我又怎么会去了江南小镇，如果没有后来凌家的争斗，我又怎么会到北方凌翱？所以，虽然从出生开始我的命运就被改写，但我无权后悔，只能沿着被改写的命运走下去，走到生命尽头的那刻。
那么我的孩子呢，是否还要面临同样的境地？
迷迷糊糊之中，我能感觉到凌棠远把我抱在怀中，温暖的体温带给我一丝力气，我很想对他说句话，可眼睛怎么都睁不开。他好像很生气，抱着我的双臂紧紧卡住，勒得我几乎喘不上来气。
这次他一定很生气，每次我没有听话，他就会发脾气，这次亦然，我想。
我感觉到身子在凌棠远的怀抱里来回摇荡，他在用最快的速度从客厅奔跑出去，把我轻轻放在车后座，搂紧我的身子，带我离开。
凌棠远全身上下都紧紧贴靠着我，我的左耳就俯在他的胸口，毫不费力的就能感受到他心脏的怦然跃动。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渐渐冰冷，但那个稳健的心跳源源不断的给我支撑下去的能量。
我很想不负责的就此昏过去，一切就交给他就好。因为小腹很痛，手脚更是冰凉，最重要的是身陷黑潭不能自拔的感觉很无力，我什么都不想管了，什么都不想管了……可我突然想起来，还要叮嘱他注意孩子，强打起精神去动手指。
我用尽全力，想要在黑暗中按住他的手腕，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担忧。手指最终用力按下，至于他能否理解这其中的意思，我已经无力去管了。
半晌，怀抱我的人还是无动于衷，我放弃了，觉得眼前发黑，肚子一阵一阵的剧烈抽痛，人已经再也坚持不住。
算了，放弃吧，也许他会把孩子照顾的很好……
放弃一切的我，开始悠悠陷入昏迷，就在最后一秒，耳边突然传来令凌棠远再低沉不过的声音： “宁墨墨，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谁敢动你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动了动眼睛，企图努力的扯开嘴角给他留个微笑，未果。
耳边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嗡嗡刺耳的噪音渐渐笼盖了我 。
我终于昏了过去，再不知晓。
双眼渐渐睁开，无影的手术灯就在双眼正上方悬空刺目的灯光让我把头偏向一边。
耳边有人用低沉的声音说：“手术刀！剪子！注意血压！”
伴随着冰冷生硬的器械放人托盘中的声音，我突然勉强有了一点意识。
再望望白花花的灯，双眼又再次陷入黑色。
临昏迷还记得感叹，看来他们还是把我送进了医院……
再睁眼时，耳朵里还有有阵阵的蜂鸣声 ，依稀仿佛，听见有人在我耳边低声轻说：“墨墨，这是我们的宝宝，你睁开眼看看他好吗？他等你好久了。”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玻璃窗上射入的刺眼的光线让我有些无法适应。我发现自己正平躺在病房里，不远处，满脸胡茬的凌棠远正抱着孩子笑呵呵的蹲在我面前。
我想看看孩子，可干哑的嗓子只能挤出两个字：“宝宝……”
凌棠远半跪在我的面前，双手小心翼翼的把孩子的小脸蛋贴在我脸上，“看看，这是妈妈。”
嫩滑的小脸贴在脸上的一瞬，我眼眶一热，几乎哭出声来。
凌棠远见我鼻尖红了连忙问：“怎么了？”
我笑，嗓音恢复了不少：“没事，一睁眼突然看见宝宝，有点感动。”
他笑着拱起孩子，让他更加的靠近我，嘴上却还不住的抱怨着：“你生孩子真容易，不过是睡一觉就生出来了。可怜我还得一直抱着他等你醒来。”
我不觉好笑：“委屈了？他不是你的孩子嘛。”
凌棠远低头看着孩子，抿嘴含笑：“就是我的孩子我才抱着呢。你不想知道咱们的孩子是男是女？”
我平静的躺在床上，望着他们父子：“男的。”
凌棠远对我的未卜先知觉得特别惊奇：“你怎么知道？”
我伸出手，想要摸摸孩子的脑袋，可腹部剧烈的疼痛刺得我动弹不得，我皱眉：“好疼，肚子……”
他一把摸向我的肚子，神色焦虑：“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肚子刚开了刀，现在就扭来扭去的！”
我不觉好笑：“你又没告诉我，我是剖腹产，我怎么知道不能扭来扭去的？”
他语塞，瞪了我一眼，冷哼一声，立即转换话题：“你还没说为什么知道孩子的性别呢！”
我笑着看孩子趴在我胸口的模样，真是个安静的宝宝，被凌棠远抱来抱去，居然还在睡觉，一双细长的眼睛像极的凌棠远，微微撅起的小嘴倒是像我。
宝宝流着口水在我面前心满意足的睡着，让我身陷幸福，不愿自拔。
“人都说母子连心，我觉得是个男孩子。你刚刚的表情也告诉我，我猜的没错。”我抬起头看凌棠远，他哼哼两声。
母亲带着饭菜进门，发现我醒了，立即过来：“墨墨，你醒了？可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棠远把你抱回来的时候……”
凌棠远淡然的把孩子交给母亲，打断她的话：“麻烦你抱一会儿宝宝。”
母亲茫然不懂，凌棠远疏离的笑，让她去隔壁客带宝宝。我挣扎着不想离开孩子，他反而推开母亲搂住我。
我也不明白凌棠远又发什么神经，他紧紧搂住我的胳膊就横在眼前，我想都没想就狠狠咬下去，他闷吭一声，继续搂着我，“别动，刀口动开了你还得再缝十针。”
我爱孩子不假，但我也怕再陷入那种无力自拔的黑暗境地，所以还是乖乖的躺下。
凌棠远双臂撑在枕头两侧，双眼凝望着我：“宁墨墨，你把我吓坏了，你说，怎么补偿我？”
我心中偷笑着，抿嘴并不回答。
他见我不回答，眼睛转转，嘴唇一下子覆盖下来，仗着我不能反抗肆意亲吻个够。他的唇齿之间呢喃着对我的情话：“我守了你这么久，该给我点报答了。”
凌棠远果然一刻都没离开我，我在昏迷前的内心挣扎他都知道，他一直在做我背后的依靠，给我支撑下去的勇气。
“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生个宝宝。那天护士从手术室抱孩子出来的时候，我就想亲亲你，可是你总是在睡，怎么都不愿意醒来，所以我一直忍着。我告诉自己，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一到，如果你还不醒，我就亲别人去。结果你第二天就醒了。”他在我耳边轻笑。
我得意的笑，没笑两声，刀口又开始疼起来，脸又哭又笑的狰狞难看：“照你这么说，我连做梦都是个妒妇。
凌棠远低下身抱住我，嗓音有些哽咽：“妒妇就妒妇，只要你活着，做什么我都原谅你。”
我听出声音不对，急忙扯了他的身子来看，凌棠远挣扎着不让我瞧，始终把脸扭向一边，一拽一推之间，我的刀口又疼了些：“阿，疼死了。“
凌棠远紧张：“你又胡乱动！“
我趁机拽住他的袖口，轻轻拉开他推拉的双手，“让我看看，就看一眼。
凌棠远无奈的叹气，展现在我眼前是一双眼角湿润的深情眼眸。
我心中温暖，问他：“你这是又是在干什么？怎么红眼睛了？”
凌棠远拉下脸：“还不是抱着那个小家伙两夜没闭眼累的？“
我哼笑，对他的辩解假装不知，他也讪讪的对我说，“行了，别闹了，跟你说点正经事。”
我看了看他，神色难得的严肃，心一下子提上来。
凌棠远：“孟屿暮去找凌伯笠算账了。”
我紧张的坐起，他见状一皱眉：“就知道不能告诉你，你现在又激动，小心刀口。”
我靠在枕头上，拉着他的袖口撒娇：“我不激动了，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凌棠远拍拍我的脑袋说：“那天，在凌伯笠家你摔下楼，其实是个意外。但孟屿暮就是觉得是凌伯笠故意动的手脚，所以准备回凌翱和凌伯笠斗到底。
我愣住，没想到因为我一时失足，反而激得孟屿暮回了凌翱，真不知道对这样的无心插柳是该哭还是该笑，突然又想到凌棠远：“那你回去吗？”
凌棠远沉下脸：“回去，不管这次是不是凌伯笠动的手，我都眼睁睁看着你在生死关上走了一圈，我不容许再有这样的事在我眼前出现，所以，要么他死，要么我亡。”
凌棠远的双眼始终注视着我，给我最大的安心。在这样的时刻，我还能说什么呢，他一心为我们母子奔波，再强要阻止他去凌翱，只不过在矫情伪善罢了。
“去就去吧，但要小心。”我轻轻的叮嘱。
他俯身，吻在我的额头，双眼深深望到我的眼底：“我会的，毕竟我已经是有妻儿的人了，我的命，不光是我自己的，也是你们的。”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与你同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