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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元芷卸了妆,除去钗环,又被服侍着褪去华丽的宫服,才淡声对宫女道。

      “是……”

      宫女们像一个个死气沉沉的木偶,很快便福身退了出去,瞧着她们都走了,元芷终于松了口气。

      殿内安静了,只余她一人时,她才感觉这皇宫不是那么压抑,许是做贼心虚久了,她也渐渐染上神经脆弱的毛病,只要身边一有人跟着,就浑身不舒服。

      此时的她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不施粉黛的脸庞清丽娇美,就像一支随风摇曳的海棠花,看着柔柔弱弱的,毫无攻击性。

      觉得有些冷了,她攥了攥手心,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心想这么晚了,看来今晚他是不会过来了。

      现在不等到夜静之时,确定他不会出现在眼前,她都不能睡得安稳,生怕何时他又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床上。

      谈不上是舒心或是糟心,她一人静静爬上了床,然后捂紧了被子,直到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她的身体才渐渐暖了。

      元芷感觉自己找到了那么一点安全感,然而一时之间,却也还是睡不着。

      失眠是她的老毛病了,她得再等一会儿,才能彻底安睡,自此跟太子回宫后,她就陆续添了许多毛病,即便锦衣玉食,也还是饭吃不香,觉睡不稳,有时候不想说一句话,甚至还想摔砸东西。

      她感觉在自己伪装麻木的外表之下,还压抑了很可怕的怨恨,这一切的变化都令她感到惶恐。

      她讨厌这种难以自控的无力感,就像当时她只能听天由命地跟他回来,自此她的命运就被他彻底捏在手里。

      她不想要这偏离轨迹,不正常的人生……

      “咚——”

      正当她满怀悲哀想得入神,外面却突然响起了一声沉重的落地声。

      她被惊得一激灵,眼下当然是顾不得再去想她的那些心事了,只是急忙下床,披了外衣便脚步匆匆地出去。

      来到外殿,那边大开的窗户旁,地上躺了血淋淋的一人。

      果然他又是跳窗进来的,元芷早已见怪不怪,只不过却还是被他身上的伤吓住了。

      “皇兄……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雪白的锦衣被血液染红,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躺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她不禁惊得捂了口,眼看着他后背上就像个血窟窿,此时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血,险些自己也晕过去。

      元澧虽然经常挨打,但被打得这么重却还是头一次,她也是第一次见他犹如一条死狗般奄奄一息。

      终于,地上那条‘死狗’,在听到她的声音时有了反应。

      他缓缓清醒过来,只是又艰难地动了动,然后扬起了那张素来倨傲尊贵的脸。

      “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冷酷,但因失血过多,使得一张俊美白皙的脸,此时看着更加苍白虚弱,即便有一双再清醒坚毅的眸,也还是难掩盖他灰头土脸的落魄。

      元芷失神片刻,才又醒悟过来,只是有些无措地低了头。

      她交握的双手不安,垂眸弱弱道,“太子殿下……”

      他们明面上是感情深厚的兄妹,然而私下里,元澧却没有一次允许她唤他皇兄。

      他们名为兄妹,实则主仆。

      他是主宰她命运的主人,更是他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一颗棋子。

      她不想成为棋子,却又害怕哪天会沦为弃卒。

      元澧的脆弱,也总是让她险些忘了他是一头阴狠的狼。

      就像刚才,她又犯傻了……

      她不禁有些失落地想道。

      “……你还在傻愣什么?孤这回伤得很重,起不了身了。”

      见她也不来扶自己,元澧又试了试,然而却无力起身,最后也只能虚弱地吩咐她道,“你快扶孤到床上躺下,然后为孤上药,今晚的事情,也还是如往常一样,注意不要惊动任何人。”

      “我……我不是太医,这回殿下伤得这么重,让我来处理伤口真的行吗?”

      虽然以前元澧也时常会受伤,她陆续学会了治疗一些皮外伤,但这回元澧的伤口实在太深了,她怕弄不好再感染了,太子的命再怎么说也比她金贵,若是他死在自己床上,她可真就有理也说不清了。

      她摇了摇头,犹豫着没敢伸手,感觉自己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我看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吧!”

      越想她便越有些慌了,生怕他再真死在自己宫殿里,于是抬脚就想出去叫宫女传唤太医。

      “你停下!听着,不准叫太医,今晚的事情不允许第三个人知晓!”

      他虽然虚弱,但却眼疾手快,紧紧抓住了她的一只脚踝。

      皇帝老子将太子儿子打个半死这种事情,怎么能声张出去?他怎么敢叫太医来给他治?

      “我又不是真的快死了,看你一副胆小怕事的丧气脸,真是没出息。”

      他话虽这么说着,却是真的快没了力气,刚才因为着急紧紧抓住她脚踝的手,也缓缓松落下去。

      “……你难道要孤一直躺在这冰冷的地上吗?快,扶孤去床上躺下,然后为我上药。”

      他双目半阖,似昏似醒,只是又虚弱道,“不然……孤怕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

      他死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原本就有些慌乱的元芷,此时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既然他不愿意叫太医,她也不敢忤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她醒悟过来,连忙弯身将他扶起来,然后有些费力地拖着他往里走,最后又气喘吁吁地将他扔至榻上。

      现在他连被弄痛了,都没有力气去责怪她的鲁莽,只是惨白着一张脸,紧皱的剑眉上冒出一层湿漉的冷汗。

      “太子殿下,奴婢先为您将外衣脱了。”

      不然伤成这样,实在没法上药包扎。

      她让他趴在枕上,此刻也不好再翻动他的身体,更怕会碰到他的伤处,于是又跑去外面,拿了一把剪刀回来。

      这被鞭打烂了的云纹锦衣反正也没法穿了,她直接将它剪开,露出了他血肉模糊的背部。

      这打得也太狠了!

      即便元芷见惯了他挨打,这回却也还是有些不敢看。

      究竟是怎样的恨,能让一个父亲这样痛下狠手呢?

      她不禁感叹皇家情薄,其实就连她自己,在这宫中也犹如无根的浮萍,孤独无依。

      药箱是放在床底下的,甚至都不用去找,元澧不是第一次受伤,她更不是第一次像这样为他上药,一切做起来都是那么麻利自然,驾轻就熟。

      她给他清了伤口,又几乎倒光了一整瓶的金疮药,这才止住了血。

      在此期间他也就只是咬着枕头,忍痛哼唧了几声,也不知道是疼得没力气喊疼了,还是害怕弄出声响会惊动到外面的人,亦或是早已被打习惯了。

      昏暗的烛光下,她开始给他包扎伤口,彼此沉默间,她不禁又回想起了过去的许多事情。

      元芷最初也不是这东源国的公主,只是在西烟国破家亡时,被他顺手捡回来,顶替原先的真公主的,而西烟国那被他亲手杀死的皇后和公主,是当今圣上早年间丢失在西烟的原配及骨血。

      当年皇帝御驾亲征西烟,但却在征战时受了重伤,战争到了后期也只能交给太子指挥,所以最后攻进皇宫的人才会是太子,至于皇帝,甚至连面都没有露。

      元澧的母亲鸩占鹊巢,而他又亲自跑来东源国,杀死了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怕没法对皇帝交差,更为了用她固宠,才领她这个‘皇妹’回宫认亲爹。

      虽然她的模样还能勉强冒充一下公主,但她与先皇后是长得一点也不像的,她一开始还担心,皇帝会不会对她起疑,后来事实也证明,皇帝也不是好糊弄的,不会太子随随便便领回来一个女人,说是他的女儿,他就认为这是自己的女儿。

      记得那时听到皇帝想要她滴血认亲时,她吓得还没进行这一程序,就觉得自己一定是死定了,小小亡国婢女胆敢冒充公主,不是死罪还会是什么?

      她连验都不想验了,甚至还想过到皇帝面前坦白一切,至少还能留个全尸。

      当时元澧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对于她的胆小害怕,更是嗤之以鼻。

      “滴血认亲这东西,不准的。”

      他几乎是肯定,只是目光轻飘飘的,虚无得让人看不透。

      “按我教你的去做,别擅作主张,把心安回肚子里,你便死不了,放心吧。”

      之后滴血时,她的血竟然真的能与皇帝的血相融,她惊讶于元澧的神机妙算,但后来直到在宫里待得久了,她才知道原来在元澧年幼时,也被强迫着亲身经历过一场滴血认亲。

      当今皇后是二婚,嫁给皇帝没几天就怀上他了,所以皇帝一直怀疑他不是自己的种,即便后来滴血认亲了,也还是没能改善已经濒临破裂的父子关系。

      皇帝性情暴虐,反复无常,所以他也时常会遭受他的鞭挞,有时候是因为政见不合,有时候甚至谈不上犯错,而他的母亲因为皇帝不喜他,也并不怎么跟他亲近,皇帝打他时,她也就只是安静看着,甚至连句求情都不敢说。

      元澧挨了打不敢让外人知道,更不敢找太医治,母亲那儿更是没法去,就只能到她这儿,让她简单给自己处理下伤口。

      他要不是还有太子的身份,在这样各种明枪暗箭,亲情冷漠的环境下,应该也早死一百次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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