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瑰》易蓝音

32、第32章

　　匆匆和闻静告别，林薇薇拔腿就往楼上跑。

　　宿舍在三楼，没有电梯，她边跑边摸钥匙，完了，呆的时间有点久感觉侧漏了，万幸的是今天穿了条运动裤，没穿白裙子。

　　闻静真的很话痨，跟小时候一样。

　　和他做过几天同桌，因为太有共同语言，被老师强制分离，细算起来，她的童年并没有多少能玩到一起的小伙伴，闻静算其中之一。

　　大概是因为他可男可女。

　　刚碰到锁芯，宿舍门应声而开，里面亮着灯，林薇薇探头瞅了圈，没人。

　　她把包包丢在床上，又从衣柜里拿出浴巾和安心裤，准备去卫生间洗漱一番，门是关着的，第一下没推动，里面有人。

　　“谁在里面？”

　　没人回应。

　　林薇薇回到书桌前等了几分钟，朋友圈一堆信息，有江悠然她们的，也有顾意舟的。

　　措辞都很一致，前者问她有没有想吃的，晚点捎给她，后者问:吃没吃饭？

　　感情在大家眼里，能吸引她的只有一个吃字。

　　“你在哪？”她问江悠然。

　　隔了两分钟，江悠然给她发了个定位，林薇薇点开一看，锦江大桥附近的公园里……，艾玛，老流氓追人什么时候玩起了返璞归真，真是越老越抠门。

　　她给江悠然发了一连串问号，发完才想起来，既然那俩人都不在，回来的肯定是杨彩云，不过彩云一般都回来的很晚，不是陪男朋友，就是在图书馆。

　　“杨彩云，你在里面吗？”

　　这都十分钟了，就算是洗个澡也差不多了，林薇薇肚子有些不舒服，宿舍都是独立卫浴，公共厕所离这边好远。

　　“杨彩云？”

　　她又使劲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

　　不应该啊，她趴在门上屏气凝神，里面没有声音，彩云很好说话的，就算再忙她也会吱一声，而且，别人也不可能有她们宿舍的钥匙。

　　“杨彩云，你在里面吗，开开门。”

　　联想到吃饭的时候看到的恶心的一幕，林薇薇心头忽然泛起一股奇怪的预感，她死死盯着门锁，声音都有些发颤:

　　“杨彩云，你说话啊，开门。”

　　浴室门是橘黄色的，上面没有窗，遮挡的很严实，宿舍的灯也很亮，她根本没办法从门缝中窥见分毫，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光，不知道……

　　一瞬间，脑海中闪现出很多片段，有杨彩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电视里爬出的贞子，一浴缸血红的水，以及快要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她本该害怕的，尖叫或者逃离，却在转身的那刻直奔自己的位置。

　　抓起手机迅速翻到一个号码拨出去，那边几乎秒接，林薇薇仓惶地摁住快要蹦出来的小心脏:“你来我宿舍，快。”

　　闻静应该还没走远，她确信。

　　今夜的风微微有些凉。

　　宿舍楼下有个圆形的小花坛，里面种着些秋菊，朦朦胧胧地像披了层霜，闻静靠在角落里，指尖夹着枝香木，细细的枝条被风吹的有点燃，明明灭灭，像潜伏在暗中的电子眼。

　　夜色并不明朗，天空像一团破旧的棉絮，锦城的空气质量不好，不像枫城，小时候还能看到满天的星星。

　　不远处的竹椅上坐了对儿小情侣，亲着亲着就快叠到一起，闻静抬脚踢起一颗小石子，石子滑过一道弧线，恰巧落在俩人身上。

　　“谁扔的，这么没素质。”

　　呵呵，素质。

　　楼上格子间里的玻璃窗倾泻出一缕光，像天上遥不可及的月亮，闻静把香枝含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这味道让他迷醉。

　　好像很多年以前，也有人在他身旁，一边啃蛋黄月饼，一边讲嫦娥和吴刚。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人和事，都像是萍踪浮影，轻飘飘地从他生命中掠过，唯独少时的这份记忆，被岁月镌刻上了永恒的光芒。

　　他大概是老了，老年人才爱回忆过去。

　　搁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音乐有些熟悉，闻静皱了皱眉摁了接听，林薇薇从来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她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

　　“你来我宿舍，快。”

　　嘿，他要是去了可就不想走了。

　　本想调侃她两句，多年养成的默契和敏锐的直觉让他心中一凛，闻静丢掉香枝一跃而起，飞奔进宿舍楼内。

　　值班的宿管阿姨正在登记，突见面前飞过一道黑影，顿时急了:“喂，同学，你不能上去，你那个系的？”

　　几乎是不到一分钟，闻静那头亮眼的卷毛就出现在楼道里，他飞奔过来一把抓住林薇薇的胳膊，上下打量了几眼:“你没事吧，受伤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林薇薇:“我宿舍卫生间门打不开。”

　　闻静:“……”

　　“我舍友在里面。”

　　闻静无语了半响:“门打不开你叫个开锁的，用得着我大驾，我还以为你被蚊子咬了呢。”

　　林薇薇急匆匆地推着他进了宿舍:“我舍友在里面，她可能出事了。”

　　“跟我有关系？”

　　“闻静！”

　　“好吧，好吧，你往后退点。”闻静说着抬脚哐哐两下，洗手间的门应声而开。

　　女生宿舍都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花香以及一股淡淡的铁锈的味道，林薇薇紧跟了过去，杨彩云倒在洁白的地砖上，身下的血迹浸透她棉质的白裙，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她，她”猛一见如此惊恐的画面，林薇薇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把指甲掐进掌心里，喉咙也像塞了团棉絮。

　　闻静对此倒是相当地淡定，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把她推了出去:“没事，她没死，我叫人来处理。”

　　见她仍是止不住地颤抖，抬手在她发上轻轻揉了下，安慰道:“没事啊，别怕。”

　　“你快给她止血，快”

　　闻静:“……办不到。”

　　一想到上次的悲剧即将重演，林薇薇半是愤怒半是崩溃，“你怎么办不到，你，你找个纱布”

　　“她没有外伤。”

　　林薇薇:“？？？”

　　闻静轻咳了声:“我的意思是她不是自杀，可能是意外，流产之类的。”

　　林薇薇:“……？？？”

　　闻静的助理出现的和宿管阿姨一样及时，随手扯了块儿毯子把人一卷，抱起就往楼下走。

　　林薇薇紧随其后，边走边和宿管阿姨解释:“阿姨，我舍友晕倒了，这是她朋友过来帮忙的，她现在状况很危险，我们要赶紧去医院，我回来再给你补手续。”

　　宿管见这俩人也没在楼上过多停留，只好点头叮嘱道:“下次要提前说，可不能随便闯女生宿舍，你们叫救护车了没有。”

　　“叫了，我们把她送到校门口，救护车马上到。”

　　学校附近有医院，救护车来的很快，一上车，随行医生立即开始抢救，林薇薇这才知道杨彩云的情况很不乐观，她确实没有外伤，但有可能是宫外孕。

　　期间痛醒了一次，杨彩云一个劲儿地掉眼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林薇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

　　到了医院杨彩云被立即送往手术室，她的家人都在千里之外也联系不到，林薇薇只好忙前忙后办手续，等到一切搞定，人也累的有点虚脱。

　　抢救室的红灯还亮着，夜晚的医院比白天寂静很多，走廊里空荡荡的，几乎没人。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闻静说着递过来一瓶水。

　　“没事。”林薇薇摇了摇头，接过瓶子抿了一小口，“你怎么还没走？”

　　闻静说:“你都没走，我能去哪里。”

　　林薇薇没心思和他聊天，总觉得心里很慌很堵，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于是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很晚了，快走吧，我舍友等会儿就过来。”

　　她给江悠然和向小暖都打了电话，江悠然离的近些，赶过来起码也要半个多小时。

　　闻静仰头灌了半瓶水:“你这么客气我还真不习惯，她男朋友呢，为什么不叫他过来陪着。”

　　林薇薇:……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死了。”

　　“怎么死的，谋杀还是意外？”

　　林薇薇淡淡道:“车祸。”

　　真的，有的人存在就是为了膈应别人，虽然背后说人很不地道，但杨彩云这种恋爱脑，也真是没救了。

　　她不知道他们的故事，但是，如果里面有个人该死，那也绝对不会是彩云。

　　“你准备在这陪护？”

　　“请了护工。”

　　林薇薇扶着椅背慢慢坐了下来，她是好心，但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这不是什么值得救赎的事，听着都让人心梗。

　　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只要，杨彩云乐意。

　　“走吧，我送你回去。”闻静显然已经置身事外，能让他跑这一趟都是看在林薇薇的面子上，他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再等会，我等她手术完。”

　　闻静轻撩眼皮:“有什么好等的，不是死就是活。”

　　林薇薇:……

　　“走吧，在这里也没有用，你又不会祈祷，她醒来想见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你。”

　　林薇薇:“……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人间清醒。”

　　“我清醒？”闻静笑了，“我要是清醒就不会站在这里，你看你这幅鬼样子，脸色这么难看，走了，我送你回去。”

　　“再等等。”至少要到手术结束。

　　闻静不再跟她废话，直接掐着她的腰把她拎了起来:“薇薇，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走廊里的灯不是很耀眼，可在那一刻，林薇薇仰头，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刚想说些什么，尽头的拐角处突然传来冰冷冷的一句:“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