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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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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电视转播威尼斯电影节的那天清晨收到朴正洙的短信,他说“很久没见,不如聚聚。”我的前任男友在我的生活里已经消声灭迹很久,我想我有充足的理由拒绝他的提议,可是我还是应承了下来,和从前一样我对朴正珠的愿望没有抵抗能力。
街角的咖啡店已经换了主人,只有沿街的落地玻璃上,常春藤缠绵的枝蔓如常地栖息在那里。小小的枝桠,嫩绿的新芽,初春的雨露有这个季节才有的甘甜的气息。
他似乎并不讶异我的到来,对于我的欣然赴约,有一种没有根据的自信。反倒是我自己,关于习惯了对他乖顺这件事,免不了有些懊恼还有一些自暴自弃。
“伯爵红茶和拿破仑。下午茶的时候,茶总是比咖啡让人心情愉悦。”他半靠在沙发的扶手上,慵懒地只像午后的猫咪。不只平静而且满足,仿佛小小的茶杯就是他想要的全部世界。
这不是我认识的朴正洙。
我认识的朴正洙是个心高气傲、企图心强烈到让人害怕的男人。天使这样的称谓他说,万能的上帝听不到天使的祷告,不如和恶魔交易,他愿意用一切交换的,能够站在顶峰的“才”的能力。那时候,这个男人在我的怀里哽咽地像个迷失了的小孩,没有所属又找不到归途,仿佛失去所有,茫茫人海里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我想在我没有经历过的岁月里,一定发生过许多让人叹息的往事。
后来,他说要给我一个婚礼,一个会有很多房间很多小孩的屋子。屋前有一棵柿子树,秋天的时候,我扶着梯子,他在树下摘柿子。孩子们围坐在树下排排坐吃果果。再后来,我没有批上白纱,他也没有摘下秋天的柿子。我们依旧是我们自己,索幸没有彼此怨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平静的相处,平静的分离。就好像这是离开并忘记一个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偶尔联系,偶尔相约,此后便逐渐淡漠。
那个已经不属于我了的朴正洙,如今安然地坐在我的面前,依旧像往日一样,不明所以地笑地前仰后合。我只是坐在他的对面,喝着他点的茶,连嘴角的抽搐都一如过去,我总不明白他大笑的原因,也一直不喜欢他那样的笑容。他知道的,记得有一次他问我缘由,我说:“因为那样开朗笑着的人,不应该有一双只属于前尘旧梦的眼睛。”他楞了一会儿将我抱在怀里,念叨着养了一只精明的小狐狸。我还记得并不坚实地胸膛里冲鼻的烟草味,不自然的身体和手臂。我想他大概不喜欢被人看穿,就像我不喜欢被一个明明比自己更像狐狸的人叫做狐狸。
我想我又错过了什么,一些我总是与之失之交臂的东西。
“那是因为咖啡因让我头疼。你还记得。”被人惦记和疼惜的感觉是很美好的,可惜他不是那么细心的人,粗心和大男人主义是这个国家所有男人的通病。这次到是让我吃惊了。
“我也不喜欢。咖啡喝多了,胸口闷的难受。”他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就好像我所熟悉的都不过是再微不足道的事情。
“不是不喝就提不起精神的人吗?”我记得他最爱纯美式的清咖,不加奶不加糖。清晨的时候还是睡意朦胧,人还在床上嘴里就嘟囔着咖啡什么时候好了。这样的人赖床,用满满的咖啡香勾引他,就会像个孩子似地黏着你不放。
“以前年轻自然怎样都行。”
“三十好几,不是男人最好的时候么?看见你,我倒觉得自己老了。眼角的皱纹用粉遮都遮不住了。”
“我们多久没见了?”
“足够我变老了。”
“你还是老样子~~”他轻笑了一下“明明是个二十出头的丫头片子。”
“丫头片子?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都二十九了。我可不是你,三十岁还不嫁就真的没人要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为自己点上一根,猩红的火光在空气中闪烁着零星的火光。
“别道歉。我受不了那么真挚的。”我别过头去不看他,拿着茶托的手,将杯子安稳地放在了桌子上。陶瓷发生叮叮的好听的声响,像是风的声音。嘴角撇出一抹无所顾忌的轻笑。“还是说些别的。你找我出来,总不会是为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他将手里的烟拿下来,摁在烟灰缸里。到是了然,也不遮掩自己的所求。这样也好,我们的事也只有和彼此说,不用竭尽心力,不用欲盖弥彰,顺其自然时的美好。
“我想让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希澈。”他递给我一个素白的信封。他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可是眼神却悠远而绵长,我知道那样的目光后面藏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不是我。有时候我会觉得上天让我和这个男人相遇,是为了在他身上留一滴眼泪,好让我这一辈子也有离愁。
“为什么不自己交给他?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我看着面前的信封有种无可奈何地感受,我不明白,在他和金希澈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当面说的,非得写一封信给他。我更不明白为什么要我将这封信转交。如果不是他的忽然拜访,我和他们几乎就已经是陌路人了。
“可是你会帮我的。我知道。”他的笑狡猾而哀伤。“你太善良了没办法拒绝我的任何请求。”
“切,谁说的。”
“不然你怎么会坐在这里。我可是把你一个人丢在了教堂里。可是最后你还是原谅我了。我发现,朴正洙真的犯了个很大的错误。为什么当初没有让你做朴太太呢?”
“后悔啊,晚了。我很行俏的,轮不到你了。”
“是啊,后悔了。”他冲我冲可怜兮兮的表情,诚恳地哀求着。“算我求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希澈还不行吗?”
哀求。
朴正洙其实很少求人,这个心高气傲的家伙,无论看起来多么恭顺其实心底里从来不折服于任何人。可是他把自己淹没在尘埃里,卑微地不懈地渴求着,越挣扎越无力,越挣扎离目标越远。我认识地那个朴正洙,那个把每个歌迷的礼物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好到哪天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如数家珍的朴正洙。那个第一次看见台下闪现自己灯牌时哭的泣不成声的朴正洙。那个抱着我说着自己的喜怒哀乐的朴正洙,已经被打磨地足够成熟、足够理智、足够苍老。
他本就是个聪慧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如何得到。他总是告诫我要小心那些自己渴望的东西。可惜我没有做到,他似乎也没有。
“原因?我不做没有缘由的事情。”
“我和他有过约定,我和你也有过约定,可是我都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如果这世界上存在什么人,让我觉得心存亏欠的话,一个是你,一个是希澈。”
“约定?”
“男人间的约定。”
“所以你让我转交一封空白的信给他?”我抽出里面的信纸,果然不出我所料,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写。他到底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朴正洙。
“想说的话太多,可是放在心里久了就不知道怎么说了。不如就这样,他会懂的。他是金希澈。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不懂的人心。”
“这就走了?”我看着他从座位里站起来,穿上外套。末了还轻吻了我的脸颊。温柔地甜蜜地,好像我们依旧是恋人似的。
“结婚的时候要请记得请我。”
“我一定会找一个很爱很爱我的男人,比你好一万倍。”奇怪为什么忽然觉得哀伤呢?
“其实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终究我还是爱自己更多一点,所以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幸福。还有就是谢谢。”
“切,什么幸福不幸福的。当我还是小姑娘吗?”
“我走了。自己保重。再见。”
“再见。”
我看着他从我的视线里慢慢远去,直到完全消失不见。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朴正洙。
三天后,我在娱乐新闻里看到了SuperJunior第一代队长李特隐退的消息。只有聊聊的几句话。不过几秒,我还来不及了解始末,镜头就转到了下一个新面孔上。晶亮的眼神,明媚如阳光般的灿烂笑容,恍惚间我觉得眼熟,又想补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那天,我在希澈的旧居守候了一整夜,凌晨的时候才见他疲惫地归来。见到我倒是不吃惊,淡淡地问:“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那天晚上希澈在旧居里喝地酩酊大醉,第二天一早经纪人就把他拖进了保姆车,据说工作狂人金希澈为了这个晚上,翘了一堆的通告。
我始终不知道希澈究竟有没有看过朴正洙的信,也不知道他究竟看懂了没有,如过懂了又懂了多少?
九月的时候,我和同事出差去日本京都。饭店里闲极无聊的时候,我打开电视,居然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电视里。Smap的经典娱乐,我看见木村拓哉、中居正广、稻垣吾郎、香取慎吾为几个少年的洗手做羹汤。我记得他们,在我和朴正洙,一起和他们喝过酒,一起打过牌,我嘲笑过昌珉吃饭像只猪,我输过金在中掰腕子。我见过希澈将其中的一个按在地上,命令他喊一百遍,希大人万岁。
正洙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到路,虽然没有达成和希澈的约定。虽然从来都不是万中无一,独一无二。可是他尽力了,足够努力,足够虔诚,足够清醒,足够明亮。所以也不枉他走过这一遭。
希澈说,金希澈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是谁说的,呼吸结束之前,一起皆有可能。总有人要走下去。背负地不只是一个人的人生。
我记得那个在我怀里哽咽的男人说,他把梦想戒了,原来他没有。
幸好他没有。
朴正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