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温熹

65、第六十五章

　　发生关系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何况叶之秋心里既甜蜜又矛盾，几乎是半推半就的状态。而夏哲虽然表现出来很温柔，但到底是强势的，对她是势在必得。

　　从一开始夏哲只是偶尔去叶之秋家住，到现在他几乎天天都在。浴室里有了他的洗漱用品，衣帽间里挂上了他的衬衫……叶之秋看着这些挂得整齐的衬衫，手指轻轻地划过，有了一丝茫然。

　　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他们好像是同居了？

　　就算嘴上没说过这个词，但事实就是同居。

　　这天夏哲一早就去公司了，叶之秋打算把衣帽间整理一下，换季了，有些衣服不穿了。

　　然而一打开衣柜，她就愣住了。

　　以往也不是没看到柜子里的男士衣物，但感触都没有今天那么强烈。

　　这一排整整齐齐挂着的衬衣、西装……原来不知不觉中，夏哲的衣服已经有这么多了吗？

　　她无意识地伸手在这一排衣服上拂过，陡然生出一种他们已经一起住了好久的错觉。她竟想不出没有和夏哲说早安晚安的生活是怎样的。

　　徐佳人后来听她讲起这些，说：“对付你就要这样啊，徐徐图之，一点一滴地渗透进你的生活。”

　　她还说，夏哲是真了解你。

　　但她也说，一个男人这么了解你，显然是真正把你放心上的。

　　当局者迷，当时叶之秋没有想到这些，虽然她决定和夏哲真正重新在一起，但一下子进度这么快，几乎没过多久就到同居的地步了……她突然有种没法继续沉浸在那种氛围里的感觉。

　　有点不真实。

　　她想，她需要稍微抽离出来，好好想想。但她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夏哲发了个信息给她，跟她说临时需要出差，而且是挺急的那种出差，问她能不能帮他整理下衣服放行李箱，大概一周后才回。

　　叶之秋就帮他整了行李箱。

　　夏哲当天中午就回来了，和她吃了个饭，后把她压在琉璃台前细细地闻了很久，温存不舍，但还是拉着行李箱出门了。

　　一开始叶之秋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当天晚上，她结束和夏哲的通话准备睡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睡不着。

　　就像睡意被带走了。

　　很不习惯。

　　后来到底怎么睡着的，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在如此两天之后，她忍不住问夏哲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在忙，这条信息发过去，并没有立即得到回复。

　　而且她敷完面膜，准备进行下一步护肤时，手机响了，是视频通话请求。

　　她随手把手机竖在前面，点了接通。

　　下一秒，夏哲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之之。”声音透过屏幕传来，像是带了别样的温柔。

　　叶之秋的手一颤，差点摔了手上的瓶子。

　　她稳了稳心神，朝屏幕看去，说：“工作结束了？”

　　夏哲低低“嗯”了一声，不知看到了什么，让她把手机举起来一点。

　　叶之秋不明所以地照做，然后就听到夏哲意味深长地说：“今晚穿的这件睡衣？想我了？”

　　后三个字说得很是低沉暧昧。

　　叶之秋一愣，低头看去，是那件领口很低的黑色吊带睡裙，还带了点要透不透的性感。

　　她张了张嘴，想说其他睡衣都洗了，没干，后立即又想到她有那么多睡衣，一周其七天都能不带重样的。她想说这睡衣就是她随手拿的，但看到夏哲脸上的笑容后怀疑自己真是随手拿的吗。

　　最终她承认了。

　　“是挺想你的……我晚上都快睡不着了，你快回来好不好？”

　　带了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

　　后来夏哲跟她说，他那会儿一听到她这样说，身体几乎是立即就有了反应。

　　不过彼时夏哲没办法立即就回来，但之后每天晚上他们都会视频，直到叶之秋睡着，他才会不舍地挂断。

　　而回来后的那一晚——

　　大约是小别胜新婚，战况比以往都激烈。

　　之后叶之秋觉得，他们像是又回到了热恋的状态，她也没有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了。

　　但徐佳人说，年少时的热恋和尘埃落定后的热恋是不一样的，后者比前者更细腻动人。

　　这种状态持续到了叶之秋发现自己怀孕。

　　叶之秋去医院检查回来，确定自己真是怀孕了。

　　没有她想象中的大喜，更没有什么大哭一场。她更多的只是茫然不知所措，且又有了不真实的感觉。她甚至想，哦，原来怀孕这么容易。

　　和夏哲离婚前，他们发生关系时一般都是做了措施的，但偶有几次也没做措施。那会儿她想，生一个她和夏哲的孩子，挺好的，她很期待，也很开心。

　　但重逢以来，她却没想过这些了。

　　叶之秋在床上躺了好半天，期间双手一直放在还感觉不出什么的小腹上。

　　想信又不敢信。

　　她别的方面果断得很，但一碰上和夏哲的感情，就犹犹豫豫的，哪怕她分明感觉到现在他们是在热恋，哪怕她分明是想和夏哲永远一起走下去的。

　　而回想重逢后的点点滴滴，是她从一开始就拒绝得不够彻底，才导致夏哲得寸进尺。

　　是她自己，给了夏哲得寸进尺的机会。

　　脑内乱糟糟想了很多，想得她头疼。于是她又有了逃避的想法，干脆直接买了机票，连夜飞到了C城。

　　C城是个美食城，生活节奏比起B城来说慢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她在酒店定了一个星期的房间，打算先住个几天再说。

　　或许看看不同的风景，她就能摆脱这乱糟糟的情绪了。

　　夏哲联系不上叶之秋，又快疯了。最近他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夏译小心翼翼地瞅着夏哲的脸色，说：“哥，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惹嫂子生气的事……”

　　也不是不可能，他哥在几个月前都还是个只会说“多喝热水”的钢铁直男。

　　夏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给徐佳人打电话。

　　他最近出差频繁，刚回来，原本以为叶之秋和往常一样在家看看书码码字。但没想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在饭桌上看到她留的一张纸条——出差，一个星期后回。

　　出差是个很正常的事，夏哲一开始没怎么放在心上——他还以为叶之秋特地给他留纸条，而不是通过微信告诉他，是一种情趣。于是他就给她发了微信，让她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之类，还表达了想念之情。

　　但叶之秋没回。

　　没回也很正常，她忙起来的时候经常不注意手机。本想打电话给她，但想到很晚了她应该睡了，就作罢。

　　等到第二天微信还是没回复，夏哲打了个电话给她——关机。

　　他开始品出一丝不对。之后就不断地打电话，从早到晚，全都关机，微信更是石沉大海。

　　夏哲联系徐佳人问情况，徐佳人说叶之秋去C城出差了，大概一个星期后回。跟她说叶之秋微信不回手机关机的事，徐佳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奇怪地反问——

　　“这对之之来说，不是挺正常的吗？”

　　她说叶之秋很忙的时候干脆就把手机关机，免得不断有人打扰她，打断她的思路，这种事经常发生在截稿期前一两个星期。

　　这回轮到夏哲沉默了，他去出差前，是听叶之秋讲有本小说的截稿期快到了。

　　他勉强信了，决定等她回来，好好和她说下联系不上这个问题。

　　但他高估了自己。

　　一天联系不上叶之秋，每听一次手机里冷冰冰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就一天比一天担心，一天比一天没耐心。

　　于是他又联系了徐佳人。

　　徐佳人电话中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说辞，但夏哲这次却分明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不对劲，说：“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挂电话之前，他还听到电话中徐佳人在拒绝，声音有些急。

　　十分不对劲。

　　他拧了拧眉，转头就出门了。

　　目睹全程的夏译不敢讲话，摸摸鼻子把这个“八卦”分享给了大家。

　　快一起找嫂子啊，再联系不上嫂子，他那哥哥非得爆炸不可！

　　运气还挺好，他刚停好车，就看到徐佳人和同事从外面回来。

　　“徐小姐。”

　　徐佳人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不好。她提醒自己要稳住、稳住，深吸一口气后转了身，露出职业微笑。

　　“夏总，好久不见啊。”

　　面对同事的好奇眼神，徐佳人挥了挥手，打发他们走。

　　夏哲开门见山：“之之到底在哪？”

　　徐佳人呵呵假笑：“之前在电话中不都讲过了嘛……”

　　徐佳人表情管理不到位，一下就被夏哲抓住了破绽。

　　“她出什么事了？”

　　夏哲脸上的担心与着急显而易见，徐佳人暗叹口气。

　　叶之秋离开前来找她的时候也只是说暂时出去冷静一下，思考下未来，让她在夏哲来问她的时候帮她挡一挡。是以她也不知道这二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现在这样……或许告诉夏哲比较好？

　　她苦笑着叹了口气，把她知道的都交代了，包括叶之秋现在住的酒店和另外一个她不常用的号码。

　　夏哲当天下午就到了C城。

　　叶之秋住的酒店离C城飞机场有一个小时的车距——不堵车的情况下。

　　夏哲坐的出租车开了一半的路程后，碰到晚高峰，堵车了。

　　车速降低了一半，他心里焦急，问司机：“师傅，还有别的路吗？”

　　司机师傅表示是有一条小路，但好不好开也得看运气。

　　“道路很窄啦，刚刚好只够两辆车通过，咱运气不好的话，碰到对面来车多，路上有人停车……就开得很慢啦。”

　　夏哲心想，还能比现在更慢不成？

　　司机：“先生你还是耐心一点啦，等咱们过了这段，上了高架，就好啦。”

　　司机刚说完这话，就听到他车上的广播传来一条路况消息——他们要去的高架入口发生了一起车祸，堵车了。

　　于是，夏哲决定走小路。

　　后来，夏哲心想，幸好当时选了小路。

　　运气不错，他们几乎一路顺畅。

　　“前面拐个弯就到喽！”

　　司机说完，就把方向盘往左打，准备拐弯。

　　由于惯性，夏哲身体往后微微倒了倒，脑袋也跟着一歪。

　　这一歪，就刚好看到旁边路上走过一人。

　　“停车！”

　　司机吓了一跳，这一路过来，第一次见这男人说话这么大声。

　　夏哲付了钱，立马开车门下了车，往前面的身影过去。

　　叶之秋刚从超市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的东西似乎有点沉，她略弯下腰，把袋子放到地上，休息了片刻，而后又重新提起来。

　　然而袋子的重量却被分走了大半。

　　一只手出现在她的手旁。

　　“我来。”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低低的。

　　叶之秋惊诧地偏头。

　　是夏哲。

　　“你……”她张了张嘴，还是问了出来，“你怎么在这？”

　　夏哲深深地注视着她，几天不见，她怎么好像还瘦了？

　　“我来找你。”

　　叶之秋没再说话，拎着塑料袋的手也没动。

　　她沉默，夏哲也跟着沉默。

　　好一会儿后，叶之秋才移开视线，垂下眼，把手松开，转身往酒店走。

　　夏哲松了口气，至少，她没开口赶他。他提起塑料袋，跟了上去。

　　一路无言。

　　酒店房间外，叶之秋刷卡进门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夏哲低头凝视着她，目光深深。

　　叶之秋转过头，垂眸刷卡。

　　夏哲不轻易展露情绪，但自从重逢后，他在她面前情绪外露得却是很常见。刚刚，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忐忑。

　　叶之秋在心里一叹。夏哲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几天联系不上她怕是很担心，一路追过来见到她，却是什么也没问。

　　“要喝水吗？”叶之秋拿出一瓶矿泉水，问。

　　夏哲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接过了矿泉水，却没喝。

　　叶之秋却是又拿了一瓶，拧开，喝了两口。而后，她坐到了沙发上。

　　夏哲站在她一米之外。

　　叶之秋抬头看他，却是笑了。

　　在C城住了几天，她的心静了不少。她知道她一个人确实也能过下去，但她发现她还是想念夏哲，是希望能和他一起生活一起抚养孩子的想念。她本打算明天就回去找他，没想到他先来了。

　　她问：“你要站着和我说话吗？”

　　没等夏哲回答，她又说：“还怪有压力的。”

　　夏哲垂在两侧的手指一动，两步便走到了沙发前，几乎是贴着叶之秋坐下。

　　“之之……”他唤了一声，偏头看她。

　　很想把她揉入怀中，摸她、吻她、问她……但，得忍住。夏哲握了握双手，却在下一秒颤了颤。

　　他的之之……握住了他的手。

　　叶之秋不是个很主动的人，就算再他们离婚前，她经常会和他分享她的开心、她的难过，但肢体上的亲密，很多时候都是他主动。而重逢之后，就更是如此。

　　但是现在，她主动了。

　　夏哲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他忍不住回握过去。

　　叶之秋弯了弯眼，靠在沙发上，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轻声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夏哲：“嗯？”

　　叶之秋怕吓到他，提醒了一句：“很重要的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好。”夏哲握得更紧了，“你说。”

　　叶之秋郑重地说道：“但在告诉你之前，我想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夏哲看着她，温柔地摇了摇头。

　　叶之秋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还平坦的肚子上，顿了一会儿才说：“我怀孕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很快，狂喜就涌上心头，他尽力克制着，但他的手还是克制不住地颤了两下。

　　他的掌心滚烫，叶之秋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她把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说：“才一个多月，还感觉不到什么。”

　　一个多月，那就是那次……

　　夏哲倏地把她抱入了怀里。

　　“你轻点……”叶之秋戳了戳他的腰。

　　夏哲松了拥抱的力度，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哑声说：“之之，我太开心了。”

　　因为怀孕的关系，叶之秋比以前来得更为敏感，她被夏哲的情绪感染，眼眶忍不住红了，又埋入了他怀里。

　　“我也很开心。”

　　-

　　知道他们完全和好后，刘婧每天都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带着看还没找到对象的夏译也顺眼了许多。

　　但她没想到的有一个惊喜不够，竟然还有第二个惊喜——叶之秋怀孕了。

　　之前他们结婚的时候没孩子，刘婧还挺遗憾的——虽然当时对他们二人来说都还年轻。

　　于是叶之秋几乎是被当成国宝对待了。刘婧还旁敲侧击好几次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更希望他们搬回来住，方便照顾。

　　先前三月之期到了的时候，由于发生了意外上床事件，二人都没有提这件事。现在叶之秋怀孕了，刘婧又催，夏哲就顺水推舟地问叶之秋什么时候履行约定去领证。

　　——“三个月时间，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如果三个月后我仍旧不想和你在一起，你以后就不能再以追我的名义打扰我，我们最多只能是普通朋友关系。”
　　——“那如果三个月后你改变想法了呢？”
　　——“那我们就去领证。”

　　叶之秋自然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这话。

　　“你都还没求婚呢。”她红着脸小声说。

　　夏哲“唔”了一声，说：“我记得我喝醉酒那晚……”

　　叶之秋倏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瞪眼：“那不算。”

　　“好好好。”夏哲顺势抱住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六月初，叶之秋带着夏哲回到了高中母校。

　　他们到的时候校园里已经开始各种活动了。叶之秋给阮老师发了个信息告知一声后，就挽着夏哲的手慢慢在校园里走。

　　最近气温骤升，这天又有太阳，即便撑着伞，叶之秋走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点热。怀孕以后，她比以前更怕热了。

　　而且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自从她和夏哲彻底交心后，就慢慢变得娇气了起来。

　　“好热……”她微微蹙了下眉，晃了两下夏哲的手臂，说，“咱们休息下吧。”

　　叶之秋觉得自己声音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听在夏哲耳中就是特别娇软。

　　他把大半的伞都撑到了叶之秋头顶，闻言柔声说“好”。

　　叶之秋看了下四周，挽着他往一个方向而去。

　　“那边树比较高大，还有个小凉亭，我以前还挺喜欢去那坐坐的。”

　　走着走着，就渐渐远离了人群。小凉亭在僻静深处。

　　“就是夏天蚊虫会比较多。”坐下后，叶之秋笑道，“不过现在还好。”

　　夏哲收了伞，在她身边坐下。

　　“这种地方，应该小情侣来得比较多？”夏哲看了眼周围，说道。

　　叶之秋斜了他一眼：“是啊。”

　　“尽管知道你的初恋是我，但一想到我们高中并不认识，你的这些过去我没有经历……”

　　夏哲没说完，叶之秋就打断了他，托腮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初恋是你——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大学才谈恋爱，但你怎么确定我高中就没有喜欢的人呢？”

　　他们之前从没说过这方面的话题，夏哲也听出了叶之秋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有些吃醋说：“不管，你只能喜欢我。”

　　叶之秋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感慨道：“没想到你现在这种话信手拈来。”放在两年前可不敢想。

　　夏哲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本想浅尝即止，但她的唇实在太甜了，就忍不住尝了又尝。

　　忽然一阵惊呼声传来，倏地又止住。

　　“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抬头看去，看到了远去了的一男一女，穿着校服，手拉着手。

　　叶之秋被吻得有点迷糊，她低声说道：“我以前也撞到过……”

　　以前她一个人来这边的时候，撞到过不少次在这幽会的小情侣，没想到现在……

　　“好像回到了高中。”

　　夏哲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亲，说：“今天我们也是高中生。”

　　透过层层的树木，隐隐可见远处人声鼎沸，青春的气息挡也挡不住。

　　“走吧，夏同学，带我去玩吧。”

　　“荣幸之至，叶同学。”

　　“回去后我们去领证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