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恨晚不算晚》紫归

36、第 36 章

　　何佳怡站在手术室门外，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室苍白的大门。想起之前医生喊她过去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
　　虽然知道医生会跟自己讲明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这些情况中包括了最糟糕的种种情况，但是听着还是忍不住发颤。在病魔面前，人真的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当医生问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她只想问她妈会不会死。可是，终究没有问出口，这个问题……她无力地摇摇头，发现自己在签字的时候，居然手都有些颤抖，那歪歪斜斜的三个字，完全不似她平日的风格。

　　在陪她妈住院的时候，晚上睡在她妈的床边，她妈问起了莫一书。她盯着天花板，良久说了一句，他结婚了。她妈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那是那个人没福气，我们小怡多好啊！”
　　何佳怡的胸口，突然觉得闷闷的，喘不过气。在别人眼中，视她如蛇蝎，在她妈眼中，她还是她的珍宝啊！如果她妈知道她强行介入他们之间，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会不会还觉得她是好的呢！她不知道，她也不敢告诉她妈，她妈现在受不了刺激。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等待的时候，每分每秒都显得那么地漫长，那么地久远……仿佛等了一辈子。一辈子，她的人生，才过去了三分之一，一辈子还长着呢……
　　等待的时候，她就开始回想，回想以前。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何佳怡也开始喜欢回忆过去了。她一直告诉自己人要向前看，不要走回头路，过去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未来才更美好。
　　可是现在她，却回忆起了学生时代，回忆起了初中，回忆起了高中……她甚至想起了高中里那个红着脸向她表白的人。她怎么就把这个人给忘记了呢？原来，她何佳怡也是有被人追求的时候的。
　　实际上，追求她的人，又何止那一个人呢！她又是为什么拒绝那些人的呢？她想起了大学里那个文学社的社长，她是心动的，可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看到了那张照片，那张照片，改变了她的人生。
　　因为那张照片，她就这进入了一场执念，这执念一直纠缠至今，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确切的说，是她自己不想从其中解脱出来，那是多少年的梦啊！
　　有人说，人这这一生，总会有一个人求之不得，让你念念不忘。许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总觉得，她还有很多的时间。她可以让她妈过上舒心的日子，她可以带她妈去旅游，她可以……
　　可是，原来，她不可以。人的生命有时候实在是太短暂了，她毫无准备……
　　人这一生，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爱情？亲情？友情……
　　她这些年一直追逐的到底是什么，她想要的到底又是什么呢？

　　手术室灯熄灭了，何佳怡快步迎了上去。医生那一句很成功，让她瞬间就瘫了下来。一个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埋头痛哭。
　　等到她妈推回病房，她坐在病床旁，看着她妈两鬓苍苍，岁月在脸上留下的沟壑，时光在手上留下的褶皱……她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她也知道，余生，应该怎么过。有些东西，是时候放下了；有些早该舍弃的执念，也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毕竟，她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她要做那一个在她妈眼里，是个很好很好的小怡。

　　何佳怡准备在她妈出院之后，就带她妈离开这里。所以先提前去收拾东西，收拾书籍的时候，一张照片从书里不经意地掉落了下来，飘到了地上。她蹲下去，拾起照片，凝视了良久，然后站起身，把照片塞进了包里后出门。

　　已经是傍晚时分，肖钰准备早点回家去做饭，某人今日不加班，已经默默地下单了菜品。
　　这个时候，伴随着清脆的门铃声，何佳怡推门而入。她进门的那一瞬间，肖钰觉得，何佳怡，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倒是小夏一跃而起，直接冲到何佳怡面前，“你，你来干什么？我们这不欢迎你，走走走……”
　　何佳怡居然没恼，只是微微的笑了笑，笑得小夏一怔，突然就慌了神，不自觉地让开了。

　　肖钰看着何佳怡慢慢走近，她身上，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也没了往日的浓妆艳抹，也没了往日的呛人香水……何佳怡，真的不一样了，也许，这才是本来的她吧！她想起来刚刚见到她的时候，那安静的脸庞，那微微的笑……看样子，她终于找回了原来的自己了。
　　肖钰笑了笑，她不知道何佳怡缘何有了如此大的改变，不过这是好事，她从不想跟她为敌，她也从未把她当做敌人。

　　何佳怡在肖钰面前站定，没有穿高跟鞋的何佳怡站在肖钰面前，矮了几分，但是却让人感觉舒服了几分，有了几分亲和气。
　　“可以聊几句吗？”何佳怡率先打破了沉默。
　　肖钰点点头，然后领着她去了玻璃房，“喝咖啡吗？还是花茶？”
　　何佳怡略微想了下，“美式吧！谢谢！”
　　肖钰说了声不客气，便转身去泡咖啡了。小夏立马就凑了过来，“老板，我要不要喊莫大哥来，她咋又来了，万一她……”
　　肖钰平静地打断了小夏的胡思乱想，“她不会的。”
　　小夏立马就跳了起来，前景历历在目，这女人，根本就不是善茬。“老板，你别又被她忽悠了。我还是喊莫大哥过来稳妥一点。”边说边掏出手机。
　　肖钰把手搭在了小夏的手上，认真地看着小夏，“小夏，相信我，她不会的，她变了。”
　　小夏狐疑地放下了拿手机的手，她承认，今天的何佳怡是有点不一样，可是，人心难测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不过老板这么有信心……不管了，反正她一定会保护好老板的！

　　肖钰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去，何佳怡就安静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么安静的她，让她有点不适应了。
　　待肖钰坐了下来，何佳怡已经缓过神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许久没有喝到这个香气扑鼻的美式了。
　　肖钰盯着她半晌，“你妈怎么样了？”
　　何佳怡微微一愣，她以为她会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没想到，她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呵，这就是肖钰，败给这样的肖钰，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谢谢关心，手术很成功，你回头帮我跟莫师兄说一声谢谢！”
　　肖钰点点头。
　　何佳怡看着对面的肖钰，肖钰总是这样，似乎她一惯就是如此。换做是她，换做是她……以前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们会这么安静地面对面地坐着，喝着咖啡。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也许她们……算了。
　　何佳怡一边摩挲着咖啡杯，“等我妈出院了，我会跟她一起离开这里。”
　　“那你们想好去哪里吗？”肖钰并不觉得意外，这样的何佳怡有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
　　何佳怡点点头，你看，这就是肖钰，永远一副淡然的样子，也从不多问不该问的话。“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比较适合我妈休养。”
　　肖钰回了声嗯，便没了下文。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安静地喝着咖啡。

　　咖啡很快见了底，何佳怡有点恋恋不舍，这里安静的气氛，的确让人迷恋。肖钰身上的确有让人迷恋的地方，这个地方，真的让人觉得很舒服，以前她这么讨厌的肖钰，居然也讨厌不起来。
　　“要不要再来一杯？”肖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何佳怡摇了摇头，是时候离开了，这不是属于她的地方。她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了那张照片，放在桌上。“离别礼物。我是不会说祝你们幸福那么老土的话的。走了，再见。”说完，便起身离去。
　　那放下的照片，也正是她放下的执念。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一个全新的何佳怡了。她的人生，跟这两个人，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肖钰看着何佳怡离开的身影，那背影，多了分坚毅，看样子，她已经想好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了。也希望，她能够早日遇到她的幸福。
　　端着咖啡杯往吧台走，小夏接了过去，“老板，她就这么走了？她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这么安静！”
　　肖钰笑了笑，“你呀！她只是想开了。”刚准备洗杯子，小夏一把拦住了，“老板你还不去买菜，都几点了，你不是晚上要下厨吗？”
　　经小夏一提醒，肖钰这才想起来，完了完了，要来不及了。
　　抓起茶几上的照片，塞进了包里，然后一边跑一边说，“小夏你关门啊！”
　　“知道啦！老板你慢点，来得及的啦！”小夏的声音在空气中扬起。

　　肖钰今天没开车，然后先去菜场买了菜，打车回家的时候。才想起了那张照片，从包里掏了出来。
　　那是……

　　莫一书回家的时候，看到肖钰在厨房忙碌着。肖钰听见声音，在厨房喊了声，“你回来啦！晚饭还没好哟，要等会啊！”
　　莫一书恩了一声，换了身居家服，到了厨房，搂住肖钰的腰，下巴随意地磕在肖钰的肩上。
　　“别闹，你去客厅待会。”肖钰用手肘推推他。
　　莫一书不舍地松开手，“我帮你一起吧！”自家老婆就盯着菜，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到底菜重要还是他重要啊！
　　肖钰放在手中的铲子，转身面向他，“快好了啦，你去客厅看会电视，或者书房看会书都行，好了我叫你。”一边说，一边推着他离开厨房。

　　吃完晚饭，两个人手牵手去楼下散步。
　　“今天何佳怡来找我了。”肖钰一边走一边说。
　　莫一书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停了下来，“她来找你干嘛？”他不是很想听到这个女人的消息。
　　“她来跟你说谢谢。她妈手术很成功。”肖钰看着他说道，伸出手去抚了一下他的眉头，这个人，老爱皱眉。
　　“她没欺负你吧！”莫一书还是皱着眉，心里嘀咕，明明跟小夏叮嘱过，怎么小夏也不跟他汇报一下。
　　肖钰噗嗤一笑，这个人，皱眉还上瘾了，像个小老头似的。“师哥，何佳怡她变了，她没欺负我，她还送了我礼物呢！你啊，怎么老爱皱眉，像个小老头似的。”
　　莫一书直接将肖钰拦腰一抱，不散步了，回家，回家收拾媳妇去。敢说他老，等会就让她知道他到底老不老。
　　“你，你放我下来，被人家看见了多丢人啊！我错了，你放我下来。”肖钰捶着他气呼呼地嚷道。
　　莫一书快步往家里走去。都结婚了，还喊他师哥。他承认，他是喜欢听她喊师哥，可是，现在他们都结婚了，不是应该喊老公吗？看他怎么收拾她。

　　在狠狠地收拾了某人一顿之后，莫一书满足地把肖钰揽在了怀里，抬头看见床头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他，笑着，看着一个笑得腼腆的女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自己的笑容是多么的甜！他的笑容是多么的迷人。而那个女生全然不知。这一张意外的照片，记下了那么美好的瞬间。
　　莫一书第一次觉得，这张照片可以感谢一下何佳怡。
　　莫一书看着怀里的肖钰，她这个短发似乎长长了些，可是还是不够长。他妈说的对，短发的肖钰看上去特别的年轻。他真的像个小老头吗？不行，婚礼一定要等到肖钰头发长了再办，至少，长发的肖钰，看上去没那么稚嫩，他似乎忘了他们相亲的时候，肖钰也是一头长发，像个刚毕业的学生。
　　“老婆。”莫一书亲了下肖钰的头发。
　　“恩。”肖钰趴在莫一书胸前，有点昏昏欲睡。
　　“等你头发长了，我们再办婚礼吧！”
　　“恩。”肖钰心想，原来，师哥还是个长发控啊！
　　莫一书看了一眼照片，关了台灯，搂着自家老婆甜甜的睡去。

　　床头的照片，在小夜灯的照耀下，显得分外的明亮了，他们的笑容，也显得分外的明媚。余生，有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