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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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小路上。
一只随处可见的麻雀扇动着翅膀，正午的阳光落在细碎的绒羽上，看起来柔软极了。它在空中旋转几圈，停在了一个金发少年的头顶。
“啾啾啾——啾！啾——”
“唉！？有鬼了吗？不要啊，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就算好运气活过了选拔，真的要我去灭鬼的话做不到的——”
少年抱着刀伏地大哭，头顶的麻雀落在鸟窝似的头发里不断扑腾着翅膀，好像在鼓励他一样又蹦又跳。因为行为举止过于怪异，路过的行人纷纷投过去诡异的目光，不约而同离他远了些。
哭泣中的少年发现了这一点，哭的更加伤心了，“完全被当做怪人了啊！呜呜呜呜真的做不到的，放过我吧，爷爷你好狠心，我愿意在家里孝敬你啊！这样下去岂不是15岁就要死掉了？手指加脚趾都数的过来的年龄啊！我还没有结婚，呜呜呜有没有可爱又喜欢我的女孩子啊……至少，至少让我结完婚吧！”
不断诉说着结婚话题的少年让麻雀都困扰了起来，小鸟烦恼地耷拉下翅膀，思考该怎么让不争气的搭档打起精神来。正想着，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一只手揪着它的翅膀，把它拽离了少年的头发。
“啾？”不知人世险恶的麻雀歪着头。
瘦小的女孩提着手上的麻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趴在地上的少年，“这只麻雀在欺负你吗？那我可以抓走吃掉吗？”
“啾——！”
“等下，不可以啊！”
和麻雀一起炸毛的是从地上一跃而起的少年，他一把把麻雀抢回手里，牢牢护着，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啾太郎是我的同伴！你是魔鬼吗？明明看着这么小，啊仔细一看还挺可爱的……不对，向啾太郎道歉！”
“唔，不好意思，还以为是野生的麻雀，看起来很好抓的样子，还想着今晚可以加餐了……之类的。”
女孩子把放在地上的箩筐捡起来背上，跟少年道别，“抱歉，不知道这是你的朋友，我先走了。”
少年低头跟麻雀对视一眼，麻雀啾啾说了什么，少年露出一副害怕又纠结的表情，但最终还是叫住了离开的女孩。
“等等！”
女孩驻足，困惑地看着他。
“咳，请问……你是住在那个方向的村子的人吗？”
见女孩点头，他呼出一口气，“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鬼’的传闻？”
*
“就是这里了。”
顺着女孩子所指的方向，我妻善逸看到了一片狼狈不堪的景象。茅草屋被撕扯地七零八落，破烂木板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甚至不需要进入调查，只看到这一幕，就可以清楚地认识到鬼做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孽。
我妻善逸面色有些发青，他困顿地捂住耳朵，不想去听那些不断钻进来的哭号的悲苦的声音。
女孩却表现的很冷静，她上下打量了一圈我妻善逸的打扮，在他腰侧的刀上多停了几秒。
“如果是哪里来的大少爷，听到些逸闻就想来退治恶鬼，表现一番自己的话……”她突然说道。
我妻善逸甚至来不及吐槽他哪里看起来像大少爷，目光触及女孩子打满补丁的衣物，和明显营养不良的瘦弱身躯，动了动嘴唇，保持了沉默。
“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哦。那是真正的恶鬼，不是什么学个一招半式就能随便打倒的入室杀人犯。”
勉强算得上是好意的忠告说完之后，女孩话锋一转，“要是你来这儿单纯是想找些饭后谈资，劝你不要打扰村里人随便询问这件事，会挨揍的，真的。”
女孩背着竹篓离开了，我妻善逸又想哭了。
“挨、挨揍什么的……不要啊！”
他哆哆嗦嗦地抱头做出蹲防的姿势，头顶的麻雀困扰之下开始啄他的脑壳。我妻善逸吸了吸鼻子，捂着耳朵站起来，那些声音还在，他打着颤，小心地靠近损坏了大半的简陋篱笆。
遇难的这家人尸体已经被收敛安葬了，萧条的废屋里还残存着血的腥气。我妻善逸勉强打起精神观察着现场，发觉破坏的痕迹比想象中严重很多，他推测是遇难者曾经拼尽全力反抗，只是依然不敌无法被普通武器杀死的鬼。
他担心打扰亡者的安宁，畏首畏尾地不敢迈出那一步（而且很可怕……），只能在外面可疑地徘徊。在路过的村民第三次对他露出警惕和略带恐吓的表情时，我妻善逸终于顶不住这可怕的气氛，赶紧离开了这里。
村子很小，我妻善逸很快就转完了一圈，他的耳朵很好使，能听到很多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比如鬼的声音。
显然鬼没有躲在村子里，我妻善逸看了看快要落下去的太阳，阴凉的暮风把第一次外出杀鬼的小少年激的浑身一抖，他一转身扑到附近一户人家门口，使劲拍着门板。
“请问——有人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躲在房间阴影里的人只是晃了一下，没等我妻善逸看清长相就嘭的又把门关的死死的。
“唉唉唉？！”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我妻善逸哭丧着脸去敲别人家的门，结果要不对他置之不理，要不勉强听他说出请求后也冷漠拒绝。连续碰壁几次，本就容易悲观的我妻善逸沮丧地蹲在角落，满脑子都是好想打道回府，再也不想出门了。
他的哭声在夜色里太渗人，他敏感地听到附近人家甚至拖着什么凳子柜子之类的把门口堵住——至于吗！
虽然在村子里惨死了一户人家的档口，收留带刀的不明分子确实很危险啦……
耳朵里充斥着恐慌和不安的声音，冰冷又刺耳，我妻善逸抱膝把自己缩的更小了些。
慌乱无序的世界里忽然闯进来一个杂音，我妻善逸用心听了听，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只见附近的路口，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太阳仅剩的一丝光线仿佛都留在她的眼底，分外明亮。
“你……”
她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方向，背后是深峻的山林。女孩犹豫地踢了踢脚，最终还是开口道，“你跟我过来。”
我妻善逸含着眼泪跟上。
直到他坐在了勉强称得上是个屋子的地方，我妻善逸总算安心，一边哭一边使劲夸女孩真是个大好人。
各种不要钱的好听话被他真挚地抛出来，夸张的让女孩绷紧了脸皮，似乎是害羞又觉得丢脸。
“……只是借个地方给你睡觉罢了，最近太危险了，你这种软弱的人留在外面说不定第二天只能收尸了。”
女孩子把破竹篓里的东西倒出来，慢慢收拾着，都是一些常见的野菜和果子，偶尔夹杂着几株可以入药的廉价草药。
我妻善逸发觉女孩家里很穷，穷到令人发指的程度。随便用茅草和泥土搭起来的屋子，勉强用纸糊起来的窗户歪歪斜斜，一个破木板担当着门的职责。屋里也没什么家具，一个用的很旧的草席铺在地上就是睡觉的地方了，吃饭的锅灶和放东西的木箱，再加上一捆堆在墙角的木柴，几乎就没有别的什么财产。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女孩白天的时候差点连他脑袋上的啾太郎都不放过了。
明明还是这么小的孩子，也许年龄只有一位数，没有大人的爱护，一个人孤独挣扎地活下来，却依然还有这样善良温柔的心。
我妻善逸眼底蓄起了泪水，这个女孩子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啊，对了——”让人心疼的、善良又温柔的女孩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认真地对我妻善逸说，“我太穷了，请不起饭，饿了的话你自己想办法。”
我妻善逸：“……”
“鸟也是。”
女孩子继续补了一刀，理智又冷漠。
“啊，好……好的。”
*
最后我妻善逸用几个硬币跟女孩子换了可以入口的野果。
等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本来我妻善逸已经打算自觉找一个角落躺一晚上了，结果刚起身，就被女孩拉住了袖子。
他不解地低头，瘦小的女孩抿紧了嘴唇，眼神倔强但又笃定。
她说，“你，是认真的想要来杀鬼的吧。”
我妻善逸其实想到杀鬼的话题就想抖，可是在女孩这样的目光下——他张了张嘴，怎么也没办法把“自己不值得期待”这种事说出口。
女孩当他默认，深呼一口气，把唯一的草席让了出来，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床破旧的薄被，塞给还在发愣的我妻善逸。
“我家也只有这种条件了，你凑合一下吧。”
“为、为什么……”
女孩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说出这种话，不解地皱了眉头，“你不是要去斩杀那种那种危险的东西吗？晚上休息不好的话，会很影响发挥吧。”
我妻善逸迟疑着抱着被子，下一秒，他又听到女孩冷酷补刀，“你看起来就不是很强的样子，说不定会死。”
死……死！？
“不、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啊！”我妻善逸嘤嘤哭泣着抱着被子在草席上裹成了一团。
他这反应让女孩都无语了片刻，这会儿天色也已经彻底黑到看不见了，女孩把炉灶里的火柴熄灭，用土埋了埋，找了个地方把自己用旧衣服裹起来。
可她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是前几天夜里，她摸黑从山里赶回来，嗅到血腥味后，看到让她浑身僵硬的那一幕。
——死去那家的男主人，是附近有点名气的浪士。
平日里为人热心又善良，她能勉强活到现在，和他好心的一家子分不开关系。
在他们村人眼里强大无比的浪士大人都被那个散发着不祥和恶意的东西吃掉了……那家人，一家五口人，一个不剩，全部死掉了。
连全尸都没有，被鬼啃噬的肢体七零八碎。
每每想起来，她都会从骨髓深处冒出寒意，冷得发抖，恐惧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样的、那样的可怕生物。
这个黄头发的少年如果执意要去战斗……也会死的吧，会和浪士大人一样被鬼吃掉。
可她无法抑制地，生出了一点微小而脆弱的期待。
……救救他们。
不管是笼罩在鬼的阴影下的人们、还是那些已经遇害的善良的人。
有谁来救救他们。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