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考试院》鹤江

10、10

　　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尹宗宇都搞不清楚到底哪边才是梦境。呆愣愣地洗漱，呆愣愣地去上班，到了楼下发现脚下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竟然穿着拖鞋就出门了，真是睡糊涂了。

　　“宗宇，你来晚了呢！”高科长看着手里的资料，跟刚来的尹宗宇打招呼。
　　女设计师有情闻声抬头，看着满脸倦容的尹宗宇说道：“看来宗宇周末也跟我一样玩的很疯啊！”
　　朴炳民语气不屑：“这人，现在完全打不起精神了，就没有好好上班的想法。”
　　原本无动于衷的尹宗宇，听他这样说，转头眼神冰冷的跟他对视。朴炳民受到这样的目光，嘲讽道：“怎么？你还想在我脸上来一拳吗？”
　　申在浩也从办公室出来，斥责他：“喂！宗宇，你这么快就没大没小了吗？”

　　尹宗宇也不理人，自顾自的开始工作。申在浩谈论起周末期间的日程，说自己昨天久违的去打了场保龄球，今天就腰痛。还用女朋友调侃尹宗宇。边说边在桌边扭动自己的腰。尹宗宇回头冷漠的注视他的动作，在心里凌迟了对方一万遍。

　　尹宗宇来到洗手间，刚要把烟点上，朴炳民进来了。他冷嘲热讽道：“表面上一声不吭，装善良，装天真，在人背后说人坏话，还无视别人，你以为我看不透你吗？我以后也没有和你好好相处的打算，你私底下最好不要跟我搭话。看看我们俩谁先从公司辞职吧，我们走着瞧！”
　　尹宗宇相当不耐烦他的胡言乱语，冰冷不屑的看着他。
　　朴炳民不与他对视，丢下一句快出来上班，就走了。尹宗宇嗤笑出声，还忍什么呢？有什么好忍的？

　　在公司度过了一个低沉的上午，尹宗宇没有任何食欲，在办公室里麻木的敲打着键盘。
　　这时姜锡允来电话了：“喂，哥，我刚才去拿保温瓶喝水来着，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尹宗宇：“看到了什么？”
　　姜锡允在那边调皮道：“我看到那个变态大叔脱光光了哦！”
　　尹宗宇极度烦躁：“你吃饱了没事干是吧？！闲得慌是嘛？觉得这很有意思是吗？”
　　姜锡允：“哈哈，不是，我就是想说，那个人好像真的是个疯子。”
　　尹宗宇：“他本来就是疯子，你自己小心点，别作死！”
　　姜锡允有点讪讪的：“好的，您忙吧！”

　　今天的尹宗宇很不对劲，两眼无神，目光呆滞，跟个木头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谁叫都不应。等大家下班都离开了，他才像是刚刚重启的手机似的，缓慢运作着。
　　只见他慢悠悠的从座位上起身，抄起朴炳民的键盘就往地上摔去，摔了还不满意，上前拼命的践踏它，一脚又一脚，一脚又一脚，咬牙切齿、面容扭曲、心情舒畅的踩着，脸上渐渐地泛起了笑容。没错，就应该这样，他这种人，就应该这样对待，客气什么呢？
　　十六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并不言语，或许，它内心也是舒畅的。

　　来到一间网吧，尹宗宇打算刷两把游戏再回家。这边打的正欢呢，身后的三小年轻就闹腾起来了，你说你闹腾就闹腾吧！撞老子干什么？害得我刚要吃鸡，就被别人给吃了。
　　尹宗宇看他们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不想跟他们吵，直接跟网管说，让他去赶人。三个学生很快就走了，尹宗宇舒舒服服的玩了好几个小时的游戏。看时间差不多了，寻思着该回家了，谁曾想，那仨小年轻就这么不服气，一直蹲在网吧门口等着他呢！

　　等尹宗宇走到一条偏僻的巷子，他们就从暗处出来围住了他。
　　“大叔，你怎么这么多事儿？我们可是那的常客，你瞎告什么状？”
　　“就因为你，我们现在都没地方去了，你得负责！”
　　“对！你必须负责！”

　　尹宗宇退到墙边：“你们想怎么样？”
　　三人对视一眼，中间为首的男孩子推了他一把：“怎么样？既然我们玩不了游戏，那你陪我们玩玩呗！”
　　左边那个微胖的男生调笑道：“好主意！陪我们好好玩玩！”
　　尹宗宇靠在墙上，淡淡道：“行了，这么晚了，你们别闹了，回家去吧！”
　　小年轻们开始对他推搡起来：“家？我们没有家。”
　　“我们没有那种东西。”
　　“去大叔家吧！”
　　“对哦！去你家吧！走走走！”
　　“你们就不能学点好？嗯？”忍无可忍的尹宗宇把包扔在一边，挽起袖子：“原本看在你们是祖国的花朵的份上，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倒好，哈！腆着脸上来讨打。来吧！”

　　仨学生见状捧腹大笑：“呦呦呦！我们好怕啊！哈哈哈…”
　　尹宗宇上去就照着他的脸来了一拳，先让这个口不择言的小孩闭了嘴。看着倒地的男孩，尹宗宇冷冷道：“要打就打，别那么多废话！”
　　另外两人也不顾其他的，在身边随便捞起个棍子就打。三人打得不可开交，率先被撂倒的那个男生，肚子里一团火气，捡起块儿板砖就往尹宗宇头上招呼。
　　尹宗宇脑袋上挨了这么一下，瞬间鲜血直流，原本就不清醒的头更加迷糊了，理智什么的全给打没了。
　　他晃悠悠地转头看向那个手拿板砖的孩子，一个健步冲上去把人撞倒在地上，尹宗宇压在他身上，一拳拳的落在他脸上，下手残暴凶狠。和梦中的自己，一模一样。无论他们怎么求饶，尹宗宇全都视而不见，在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之后，才悠悠从那人身上起来。
　　尹宗宇跌跌撞撞的来到墙边，捡起包回家，一低头却跌倒在地，他无力的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孩子。

　　男孩浑身颤抖地躺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一旁还有个被打伤腿的孩子，他惊恐地看着尹宗宇，嘴里说着求饶的话。
　　尹宗宇脑中突然出现另一幅画面：欺负新兵的那个老兵被自己压在身下，脸上血迹斑斑，自己心里一阵痛快，那种感觉让自己浑身舒畅。就在这时，身下的人赫然变成了姜锡允。
　　姜锡允发出濒死的求救：“哥，救救我！”
　　尹宗宇四肢冰冷，震惊的看着逐渐断气的姜锡允。

　　“亲爱的不是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吗！”徐文祖在一旁莞尔而笑：“不是吗？”
　　尹宗宇惊恐抬头，不敢相信自己会做这样的事。
　　“我不是说了叫你早点搬出去吗？”扭头又见□□大叔浑身是血的坐在考试院厨房看着他：“不要落得我这样的下场。”

　　身下的人又变回了那个欺负人的老兵，尹宗宇思绪乱转，竟然不自觉得继续揍人，边揍边说：“去死！去死！你给我去死！”
　　有人将俩人拉开，尹宗宇听到老兵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说道：“宗宇，饶了我吧！”

　　很多人都以为尹宗宇会自责很久，然而也只是瞬息的事，当现场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看着手上残留的血，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语气轻松地说：“没错，就应该这样做，就应该打死他！哈哈哈…”

　　尹宗宇突然就笑出了声，这让担忧的十六吓一跳：“宗宇，你还好吗？”
　　尹宗宇欢快道：“我一点都不后悔，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好，打了，就应该打死！”

　　脚步声响起，徐文祖从偷窥的地方出来，看着浑身是伤的尹宗宇，脸上是压抑的笑容：“亲爱的，你还好吗？看看，亲爱的都出血了。”
　　尹宗宇睁开迷蒙的双眼，看清徐文祖后，有气无力道：“你来了啊！”
　　徐文祖蹲下身，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别说话，你伤得很重。从现在起亲爱的可以不用担心了，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恍惚间，尹宗宇感觉自己躺在了某张软椅上，嘴里有什么东西进进出出。等回过神，看见徐文祖拿着镊子和手术剪在自己嘴里鼓捣，动了动手脚，发现手脚都被束缚住了，他有点慌，这人要对自己干嘛？
　　徐文祖见他回过神了就说：“亲爱的现在是缓过劲来了？别动，还没缝好，一不小心会剪到舌头的哦！别担心，因为亲爱的口腔出血很严重所以才要缝合的。”
　　尹宗宇等他一弄好就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徐文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如果说以前他的脸是为了伪装而笑，那现在则是为了笑而笑，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愉悦的那种笑。“亲爱的，你觉得我的身份是什么？”徐文祖脱了手套，温情脉脉地看着他：“是住在考试院里的牙医？还是像犯罪小说里出现的连环杀人魔？”
　　尹宗宇面容复杂地看着他，只听他继续道：“这都无所谓，只要亲爱的喜欢，我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
　　尹宗宇挣扎四肢：“你这样捉弄人很有意思吗？”
　　徐文祖简直笑得合不拢嘴，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不矜持：“我可以向你保证，亲爱的会变得跟我一样特别，因为我会把亲爱的打造成那样的。”
　　尹宗宇觉得自己既悲凉又委屈，心里各种情绪搅再在一起不知该如何安放。等徐文祖把他松开后，他就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医院。
　　走了有段路他才停下，坐在路边的花圃上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片刻后他捂住脸，发出极其痛苦的一声呜咽。

　　有警车过来把人带走，尹宗宇任由着他们架着自己，就像是放弃挣扎的鱼。来到警局，那三个小男孩的母亲不停地闹警察，尹宗宇呆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宛若认命的羊。
　　徐文祖带着那人畜无害的笑容走进了警察局：“真的不愿意和解吗？”
　　大妈们哪里肯，不停地纠缠，徐文祖看了眼尹宗宇，回头继续道：“如果现在和解的话，你们要多少钱都行，这样还不愿意吗？”
　　话音一落，嘈杂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大妈看傻子似的看着徐文祖，果断的同意了他的提议，那边的呆愣小伙明显不愿意负责，有个大冤头想出钱，她们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事。

　　“今晚多亏了您，事情才得以圆满解决，太谢谢了！”结束后，男警把人送到门口，对徐文祖表示感谢。
　　“哈哈，你客气了！”徐文祖也回了个礼，看着身后一起出来的尹宗宇。
　　男警的目光落在尹宗宇身上，教导道：“看到了吧！世上像医生这样的好人可不多见啊！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以后要把人家当成恩人，知道吗？”
　　徐文祖摆手：“哪儿的话，理应相互帮忙的。”

　　长时间像木头的尹宗宇终于有了动作，他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男警。你们都疯了吗？

　　男警继续他的商业吹捧：“文祖医生果然是，没有翅膀的天使！哈哈！”完事还给对方来了个九十度鞠躬：“徐医生，辛苦您了！下周奉献日再见！您慢走！”
　　看着相互鞠躬告别的两人，尹宗宇：“......”呵呵！
　　徐文祖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小女警却叫住了尹宗宇，她先警惕的看了眼徐文祖，然后小声对他说：“如果有什么事，请一定要跟我联系。知道吗？”
　　尹宗宇噘着嘴，满脸委屈地看着他们离开，徐文祖就在五米开外等着他。

　　在考试院楼下，徐文祖没听到尹宗宇跟来的脚步声，回头就见他极不情愿的看着自己。徐文祖勾了勾嘴角：“亲爱的在那干嘛呢？”
　　这个瞬间，尹宗宇突然就释怀了，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算是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徐文祖还以为他会退缩，没想到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他满意的看着尹宗宇，伸手揉捏他的喉结说道：“亲爱的，以后不准对我有任何隐瞒，听到了吗？”
　　看尹宗宇点头后，他又说：“你先上去吧！我在这儿抽根烟。”

　　刚从便利店回来的姜锡允，在楼下遇到尹宗宇马上上前跟他打招呼：“哥！才回来啊？我跟你说，我经过四楼的时候闻到了怪味，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味道，后来明白原来那是血腥味。你说，那里为什么会有血腥味啊？”尹宗宇没有回应，走到灯光下，姜锡允才发现尹宗宇脸上有伤，且精神不振，便问他：“哎！你的脸怎么了？”
　　尹宗宇轻飘飘的说：“被打的。”
　　姜锡允惊诧：“什么？怎么回事？谁打的？”对于他的问话，尹宗宇只是摇头。
　　徐文祖在在楼梯拐角听着两人的对话，抖了抖烟灰。这人要不要留着呢？要是赶走他，亲爱的会不会也离开这里？

　　这天晚上，尹宗宇久违的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一觉天亮。

　　来到公司，看着地上的键盘，尹宗宇坦荡荡地坐在位置上，没有丝毫愧疚。朴炳民是第二个到的，自己心爱的东西被砸的稀巴烂的丢在地上，是个人都不能忍。
　　他冲着尹宗宇怒吼：“是你做的吧！你TM什么毛病！老子问你话呢！”看尹宗宇完全不搭理他，他怒踹对方的凳子，连人带凳踹出好大一块距离：“狗东西！跟个傻X似的，没用的玩意儿！啊！烦死了！今天要做的事可多着呢！狗崽子竟然砸坏了我的键盘！这让我怎么做事？可恶！.....”
　　尹宗宇冷冷的看着他的动作，抄起一旁的陶瓷杯就往他的脑袋上砸去。

　　这一重击让毫无防备的朴炳民抱头躺在地上叫苦连天，尹宗宇仍不觉解气，抓起桌上的烂键盘，又往他头上砸。你不是喜欢它吗？来啊！喜欢！喜欢是吧！砸！老子砸死你！狗东西！刚刚你骂谁呢！啊~还敢踹我？我弄死你！去死！去死！
　　刚到的申在浩和高科长一大早就看见同事不要命的斗殴，差点没被吓坏，忙上前把两人拉开。
　　朴炳民被高科长送去了医院，尹宗宇则被带进了代表办公室。申在浩接完医院那边来的电话，长叹了口气：“宗宇，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能随便打人呢？他可是你的上司！”
　　看尹宗宇不为所动的样子，他也很头痛：“刚刚高科长来电话了，说朴室长虽然伤得不重，但是得住几天院。一会儿我去找他，尽量让他别起诉你。唉~说实话，我可不能保证，毕竟你这也不是一拳两拳。”
　　尹宗宇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若无其事的坐在那。

　　申在浩不耐烦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原本不是这种人啊！”
　　尹宗宇闻言转头看向他：“我原来是什么样的人？”
　　申在浩耐心尽失：“啧！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转而又问他：“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好像不是刚才打架的时候留下来的吧？”上下看了他几眼：“衣服也是，那红色的是什么？血迹吗？”
　　尹宗宇：“从台阶上摔下来了。”
　　这么明显的敷衍，申在浩怎么会看不出看来：“不是，我说，你这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摔的，你最近怎么回事啊！真是的！”

　　喝了口水，他又继续道：“听智恩说你也跟她吵架了。”
　　尹宗宇脸上嘲讽，嗤笑一声，看笑话似的看着他。申在浩皱眉不悦：“你笑什么？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
　　尹宗宇把手搁在桌上，眼神冷冽地凑近他：“周末跟智恩玩得很嗨吧！嗯？”
　　申在浩脸上闪过不自然：“没…没……”

　　尹宗宇靠回椅背，哼笑出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露出危险的笑容：“不想死的话，就别那么多废话！”说完就起身出了办公室，带着那个笑容离开了公司。

　　尹宗宇逐渐在失控，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公司的同事？考试院的邻居？还是说，他本性就是如此？
　　每个人的内心都关着一个恶魔，它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偶尔出来祸害人。
　　比如，某个人突然撞到了你，这个瞬间，你会不会想打他？又比如，被人当街叫骂，你会不会想拿起一旁水果摊的刀，一刀捅死他？再比如说，地铁上闹腾的小孩，你想不想一把掐死他？
　　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反正，我是挺想的。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不经意间的某个行为就会激起身边一堆恶魔的觉醒。母亲说得没错，他人即是地狱，那么，自己呢？又何尝不是地狱中的一份子。
　　哈哈，在此告诫各位，走夜路，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