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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村 ...

  •   在那只鬼的眼中,那支恐怖的狼毫笔画出了金红色的符,紧接着,符四散开化成金红色的丝线。丝线如同天罗地网一般铺天盖地,满目的金红色把它困在原地。

      它想逃,但是不管是鬼形还是散开的鬼雾,只要碰到那丝线,就发出类似雪水碰到烙铁的“嗤嗤”声,同时传来的,还有触及灵魂的刺痛感。

      对鬼来说,“痛”是它们早已失去的一种感觉,因此在这小小的山窝里再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它受到的惊吓更高于痛感,此时看见齐长生朝它扑来,看她淡金色的瞳孔散发着野兽般的绿光,硬是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齐长生才不管你是在发呆还是干嘛,一拳头怼到那鬼的脸上。鬼看着在面前放大的拳头,觉得应该打不到自己。

      人鬼有别,鬼是人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种魂体,它在山里待的这段时间,遇见了不少进山采药的人,从来没有能看见它的,更别说动手打它。

      手又不是法器,怎么可能打到鬼。

      然而现实让它瞪大了眼睛,它清晰的感觉到沙包大的拳头砸在脸上的感觉,甚至一个不留神跌倒在地,接下来迎接它的就是如同狂放暴雨般的拳头。

      齐长生打的起劲,但在李大生的眼里,就好像看见个傻子,一个拼命跟空气挥拳还骂骂咧咧的傻子。

      但是他不敢吱声,他腿还没好,只能眼巴巴等着齐长生背他回家。

      他们俩回到庄子时才是寅时,那会天还没亮,整个庄子静悄悄的,除了风声跟夜枭发出的如婴儿啼哭般的叫声外,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村庄进几年才通的电,村口也立了个灯,在夜晚发出昏黄的灯光,齐长生背着李大生到他家门口,这才把他从背上放下来。

      李大生觉得自己好像活在梦里,他看着面前破旧的木门,扭过头就看见齐长生走远了的背影,他眨了眨眼睛,扑到门上开始拍门。

      “爹娘开门啊!”

      李狗蛋夫妻今晚过的格外不安生,虽然找了后村李猎户帮忙说情,请了住在他家的齐长生进山找人,但他们心里却没抱多少希望。苍龙山太大了,对于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住在李家庄的村民来说,在苍龙山里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们在李猎户家等到天黑没等到齐长生回来,回到家也睡不着,好不容易迷糊了半晌,听见外面传来的吵闹声。

      还有那声熟悉的“爹娘”。

      李狗蛋率先反应过来,从床上翻下来,穿着薄衣赤着脚拉开房门,借着月色看见了失踪两日的大儿子。

      钢铁般的汉子都忍不住发出哭声,那声音就连走远了的齐长生都听见了。

      齐长生回了李猎户家,心里在算着什么。

      她从后山进了村,冥冥之中就跟村民染上了因果,她以帮村民的忙,来偿还她住在这里所欠的“房租”。如今她帮村民的次数已经够还她所欠下的果,所以是时候离开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的劫快来了。

      清平道长一生清贫,乐善好施,却中年疾苦不得善终,年轻时收了三个徒弟,都在1966年的那场浩劫中失散了。等他晚年窥探天机之时,发现三个徒弟已故去其二,只剩下小徒弟活着,而他那小徒弟一生清苦,鳏寡孤独,晚年生了一女,但命格有缺,一生大劫小难无数。

      需得贵人帮助,不然活不过二十四岁。

      清平道长说,齐长生就是那个贵人。

      清平道长被称为老神仙,道法精湛近真仙,他能算出世间万物机遇跟劫难,唯独算不出两个人的。

      一个是他自己,医者不自医,卦者不自卦。

      另一个就是齐长生,那个他从苍龙山里捡来的,生长速度极为缓慢的女娃娃,时间好似在她身上停滞了。

      捡来的时候看起来跟李猎户的儿子差不多大,但李铁柱都能满地跑了,她还只能在清平道长背上呆着。

      那时清平道长就为她算了一卦,算她的前身今世,但看见的是一片迷雾,没有来路没有去路,仿佛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不仅如此,清平道长还受到天机的反噬瞎了一只眼。

      从此他再也没算过齐长生。

      如果说有谁能救他苦命的徒孙,那定是齐长生无疑。

      那是清平道长临终前的遗愿,那年齐长生二十四岁,面容看起来却跟十岁儿童差不多。

      齐长生躺在屋门口的茅草堆上,看着满天星宿掐指算了算,发现这一天真的快来了。

      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划过还没明朗的天空,太阳从地平线下冉冉升起,李猎户推开门,闻见的是白米饭的清香。

      齐长生在夜里摸了几条鱼,又从鸡窝里捡了两枚蛋,把鸡蛋窝在鲜白的鱼汤里。山里物资紧缺,尤其在禁捕野兽动物之后,肉食就格外紧缺,多数的时候只能吃鱼。

      村里人早上通常吃一碗面条,配着冬天里腌制的咸菜,很少有人生火做饭。李猎户看见在门口灶台旁忙碌的齐长生,意识到她的反常,一时间甚至忘了问她李大生是不是找回来了。

      “起了?”齐长生声音淡淡的,亦如她的平时的样子,但李猎户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吃饭吧,吃完饭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猎户媳妇也起来了,齐长生看着这个女人,想起清平道长说自己是喝她的奶跟兽奶长大的,有些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一顿饭就在诡异的安静下吃完了,年过六十的李猎户看着齐长生这张长不大的脸,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有些人不属于这里,他也强留不了。

      “我师父临终前让我去找小师兄,不过我当时想着陪你们养老,毕竟李大哥进城一年都不一定回来一趟。”齐长生盯着面前的空碗,觉得可能是她生性薄凉,有些话一旦开口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来。“我准备走了,往东边去。”

      李猎户浑浊的眼睛里泛出泪水,但他强忍着不落下眼泪,干涸的嘴唇上下开合了一下问她说:“还回来吗?”

      “应该吧...”齐长生本想说不一定,但最后还是没狠下心。猎户媳妇已经忍不住进屋抹眼泪了,齐长生抬头看见她日渐苍老的背影,又匆匆低下头。

      李猎户叹了一口气,说:“跟你师父说一声吧。”

      她去厨房把早上剩下的饭做成一个个饭团装进布包里,回到了她曾经住过二十四年的地方。昨夜里一路跟下来的锦鸡王跟长臂猿王正在附近的树枝上等她,齐长生把锦鸡心心念念的饭团给它们两个分了一下,独自走到清平道长的墓前恭恭敬敬磕了头。

      “师父,徒儿下山了,临走前跟您说一声”。

      找到那个快要遇劫的师侄,了了师父临终前的遗愿。

      拜别师父后,齐长生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挖出埋在旧屋前的法器。外面的世界她从未去过,手里没有趁手的法器有可能寸步难行,再者说埋在这里不一定安全,不如随身带着。

      把法器装进包里之后,齐长生想了想,拿了那支狼毫笔,用自己的血混着仅剩的朱砂墨,在黄裱纸上画了几道平安符跟辟邪符,让猎户媳妇做几个荷包装着,平时里带在身上。

      这两口是知根知底的,知道齐长生有真本事,对她临走前的嘱咐一一应了。

      齐长生这才彻底放心。

      接下来就是怎么出山。

      清平道长临终前拿另一只眼算到小徒弟跟徒孙在东方,那是个大概的方向,描述给齐长生听的时候更是在十六年前。不说这未曾谋面的小师兄有没有带着女儿换的地方生活,就算这些年一直停留在原地,齐长生也没办法短时间找到他们。

      方法是有的,就是需要时间。

      齐长生本想横跨苍龙山一路往东去,又怕在路上耽误时间。这些年村子里也有人出了山又回来,向山里人描述外面的生活,齐长生也在李大柱家里看见过长了三个轮子的、钢铁做成的跑的贼快还不知累的怪机器。

      听说,外面还有钢铁做成的大鸟,可以日行万里不知疲倦,比她只能在夜晚借鬼力快多了。

      等齐长生回到李猎户家,看见找回了儿子的李狗蛋带着媳妇儿子过来道谢,还带了两只家养的老公鸡跟一筐子土鸡蛋。

      李猎户不肯要,两帮人正在屋门口拉扯。

      见齐长生过来了,李狗蛋赶忙迎上去,一阵感恩戴德,又听说齐长生要下山进城,有过几次进城经历的他又自告奋勇,要带她去找李大柱,借用他家的农用车。

      齐长生正愁没个熟悉路的,天上掉下的引路人又哪有不用的道理?

      李大柱正好准备进城采买东西。前两日齐长生送来了些药材老参,这些日子也有不少村民陆续过来换米面油盐,李大柱家里的粮食被换的差不多了,还欠下不少猪肉,得进城把药材卖了,换钱买粮食。

      村里人淳朴,齐长生又是村里最特殊的那个,李大柱就开着他家那辆车,带着三个人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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