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聚光灯下》模式生物

33、幕间物语·跌落云端、亦或是长梦初醒（下）

　　“说起来，许忍你明明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报这个补习班？”

　　那是发生在某个大课间的一场谈话，充斥着乱糟糟的杂音和某个偶像组合高昂的歌声。发起话题的当事人正头也不抬地打着手机游戏，然而技术实在是糟糕透顶，一首歌曲还没过半便以失败退场。“也许你还没有注意到，”孙绍白耸了耸肩，熟练地按下退出键，“这个班上有超过一半的人恨你恨得牙痒痒。因为孙老师基本每节课都会点你起来念答案，你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光是站在那就是一种刺激。”

　　“……也用不着这么夸张吧？”许忍慢吞吞地放下笔。“怎么说呢，”他扫了一眼自己上节课的笔记，脸上很是疑惑，“难道大家来上课的理由还能不一样吗？我父母觉得我应该再跟着这个老师巩固一下，毕竟还有不到一年——。”

　　“是是，还有不到一年就要中考了。”他的发言一如既往地被打断。孙绍白一手攥着手机，像是没长骨头一样摊在桌子上，把卷子丢的到处都是：“这句话说真的我已经听腻了。”

　　“可事实不就是这样吗？既然他们对我抱有这么高的期望，那我也必须要努力才行……你干嘛？”

　　许忍不懂自己的同桌为何露出了一副微妙的表情。

　　“不……只是有点惊讶而已。”孙绍白移回视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戳游戏里的看板。“所以你出现在这里，单纯只是因为父母的安排吗？因为他们觉得你做得还不够好？”

　　“……不然呢。”

　　话音未落，他便听这位平时无忧无虑的同龄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直到某日你无法再完美地回应他人的期望，那时许忍你又要怎么做？”

　　“诶？”

　　“对于你这样的尖子生来说，也许在学习上确实还有提升的空间吧。但是人生可不像考试那样能轻轻松松拿到满分，所谓‘不完美’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孙绍白扭了扭身子，侧过头看着他：“如果你在某个节点不慎跌倒，到那时先不说你，单论你的父母，他们能够接受你的失败吗？”

　　***

　　失败的定义是多元的。

　　做生意赔本是一时的失败；滑铁卢战役是终结拿破仑帝国的策略失败；失手摔碎的瓷器即便在胶水的作用下拼合在一起，但因为裂痕的存在，也将沦为彻头彻尾的失败作。

　　但是。

　　如果就连身体上、先天性的缺陷也能被视作是失败的话——

　　不会的吧……应该没有人会干出这么蠢的事情才对。

　　许忍昏昏沉沉地想。

　　——我这么说，你可能会不高兴。但你的父母显然在教育方针上存在某些错误。

　　孙绍白在离开前没头没脑留下了这么一句话。适时他无视了对方语气中的惋惜又或是遗憾，只是如同发狂一般把人轰出了屋子。扎在右手手背上的输液针钝钝地发痛。事实上就连这枚小小的针头也是重新更换过的；那护士甚至还在扎针时好奇地多打量了他几眼。

　　他的视线自空荡荡的病房中扫过，落到床头柜上一块尚未拆封的榛仁巧克力上。也不知道孙绍白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竟然还特意把那玩意带到了他的面前：作为对好学生的鼓励，孙老师今天考试前惯例塞给了他两种市面上近来流行的零食，一是把他送进医院的榛仁夹心饼干，剩下的便是这块巧克力。

　　可在吃下去之前，又有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呢。

　　明明是一场意外，结果却被强硬地判定为教学事故，甚至不惜把他扔在医院、第一时间去机构那边讨说法。

　　孙老师那边又会被怎么处理啊……她会被辞退吗？

　　许忍挫败地揪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闭上眼。尽管呼吸机在正常地运作，他却仍时不时地呼吸急促。父亲在外地出差，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当她赶来医院的时候自己已经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了吗？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地忙不过来？他明白自己的母亲是位注重效率的强人，然而这种工作上的习惯真的可以作为把亲生儿子抛在一旁不管不顾的理由吗？

　　无法理解。

　　……完全无法理解。

　　有一点孙绍白说的很对。他的父母确实一直以极高，甚至是有点严苛的标准在要求他。然而许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尽管在他做错事时，那两人的表情会变得极为可怕，然而当他取得无人超越的成绩时，即便是不苟言笑的父亲也会勾起嘴角。

　　哭泣是不被允许的。从他人那里收取赞美外的事物同样也是不被允许的。在外的行动必须符合教养，摒弃无意义的玩闹与娱乐。

　　这两人是爱他的——多年来，他曾经对此深信不疑；他怀着同等程度的爱与敬意，完美地回应了父母的每一个期望。

　　然而现在他戴着呼吸机坐在病床上，面对着随时能将自己吞噬的恐惧和从隔壁病房蔓延来的哀鸣，终于还是忍不住心生动摇。

　　……就算工作再忙，抽空打个电话过来的时间也总是能挤出来的……吧？

　　***

　　在那之后——仿佛是过了一万年之久，许忍终于见到了他永远步履匆匆的父母。与此同时，各式各样的贴片出现在了他的手臂上。清单上的过敏原接二连三地被检测阳性，他的特殊体质让医生直摇头。巧克力被护士收走，对方认真地指着单子，告诉他如果当时吃下去的是这个，恐怕就连医术最好的专家都无力回天。

　　他很走运，在足以致命的二选一里捡了一条命。

　　走运？或许吧。

　　许忍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培训机构，也再没有见过那位对他关照有加的孙老师。他转入了另一家补习班，继续着如往日一般的补课生活。只是他偶尔会在半夜惊醒，罪魁祸首不再是匪夷所思的零分试卷，而是变成了空无一人的漆黑角落。

　　无非就是一场跌落云端的诡梦而已。

　　他嗤笑着，再度缩入棉被构筑的坚实壁垒。

　　——然而身体却下意识地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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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难写。拖了这么久写出来还是不满意。有很多想表达的东西，但以我破碎的语言水平完全串不上合理的逻辑链。
>在被需要的时刻被抛弃，产生自己不被重视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至少换做我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删掉了很多和孙绍白的互动，因为与正文关系不大。在一开始的设定中，他多年后又和许忍取得了联系，包括许忍去答辩时的着装其实也是对方推荐的（。哎，等以后写的差不多了慢慢补。
>非常感谢各位的收藏……让我很是惶恐(。因为我这人其实挺拖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