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死或生 ...
-
砰——子弹从冒着青烟的枪口|射出。在谁都不曾反应过来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犹如一阵飓风，直接将沢田纲吉掀翻。男孩软绵绵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棕色的瞳孔失去了光泽，嘴唇保持着微微张开的僵硬角度，一动也不动。
“骗、骗人的吧……”
马克笔跌向地面，与之一同接近的是稚龙急促的脚步声。管理者跌跌撞撞地闯入灯光下，向前伸出的手呆呆地横在半空。他颤抖着踉跄了几步，最终还是跌坐在地。视线中里包恩上扬的嘴角似乎带给了男孩莫大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向后爬去，身子却撞上了我蜷缩起的手臂。
是的——我因痛苦而蜷缩起了身体。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这种疼痛，简直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不小心把手指夹进门缝的惨痛经历，然而却比那时还要撕心裂肺一万倍。枪击带来的明明应是一瞬的恐惧和永远的宁静，然而到了我身上，却好像颠倒了一样，就像是狩猎巫女时洒下的汽油和火把，硬生生要将人吞噬，痛不欲生。
我的意识、乃至我的灵魂，仿佛都不再属于我；它们哭叫着四散逃开，化作细碎的尘屑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
啊、啊啊——
呼喊凝固在咽喉深处。心脏虽仍在跳动，然而节律却比往日的任何时刻都要慢上半拍，又或者，经历了长久的犹豫与迟疑。
小腿内侧的肌肉在止不住地抽搐，然而十指却狰狞到连手背上的掌骨都清晰可见。撕裂与静止两种极端的表现同时出现在我的身上，仿佛要将我一分为二。
“复——活——！拼死也要准时赶到学校！”
外界，沢田纲吉额头冒出死气之火，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的宣言如同一个强烈的刺激信号；随着血液再度输送向四肢，我渐渐地又找回了知觉。时间在这一刻再度流逝，我撑住地面摇摇晃晃地坐起身，脑子里的念头混乱不堪。
……简直就像真正死去了一样。
管理者看着外界发生的一系列闹剧，错愕地张大了嘴。他甚至忘记了从里包恩身上感受到的、足以撼动存在的威胁感，目不转睛。在稚龙发现我的异常前，我尽力调整了呼吸，好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受足了惊吓，而不是真正从内心感到了恐惧。四肢百骸的冰冷感还未完全褪去，我抹了一把脸，庆幸自己的存在形式是精神体，不会因满头的冷汗而露出马脚。
在同沢田纲吉强制交换、人格被狠狠甩回黑色大厅时，我曾体验了一把不愉快的濒死。如同溺水的落难者慢慢沉入海底，我的意识险些就要被涌动的暗流带走。如果不是稚龙出手相救，那么我可能已经被沢田纲吉的精神力无意间撕成了碎片。
然而刚才——如果说这也是死亡的表现，那么对我而言一定是在遭受撕裂的刑罚。这刑罚虽是作用于精神，却远比身体上的伤害要刻骨铭心。
难道说沢田纲吉每被打入一颗死气弹，我就要遭这么一次罪吗？
在沢田纲吉穿着一条平角裤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向并盛中学时，我捂着心口咬紧嘴唇。
十四岁是他命运中最大的转折点；为此，我不得不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
***
“看上去没有迟到呢。真是可喜可贺。”
家庭教师一手拿着沢田纲吉的书包，另一只手抓着他在死气弹作用下意外身亡的校服，乘着列恩变化而成的热气球缓缓降落在并盛中学的校门前。他把东西扔到被人打了一拳的沢田纲吉身前，看着男孩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先穿哪一件好。就在几分钟前，1年A班的沢田纲吉除了“废柴纲”的称号外又被贴上了一个名为“变态”的标签，非但把并盛中学的偶像、同班同学笹川京子吓得尖叫一声闭着眼冲入教学楼，还顺带惹上了剑道部的持田学长，可谓当场社会性死亡。
“这是死气弹。”里包恩一边解释，掏出了一颗通体赤红、画着火焰标志的子弹。“被这种子弹击中脑部的人都会死去，然后抱着必死的信念复活，完成临死前所后悔的事情。”
“时限是五分钟。在那之后就会恢复原状。”
“如果临死前没有后悔的事……就会彻底死掉？真的假的……”稚龙小声地重复。方才这一出荒谬的闹剧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然而沢田纲吉中枪倒地的场景是真的，被车撞飞却毫发无损的事实是真的，就连笹川京子的尖叫也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那边沢田纲吉原本还在就丢脸丢到不想上学一事和他从天而降的家庭教师争论不休，可谁想校门内突然杀出个风纪委员长，吓得男孩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一边疯狂道歉一边往教学楼内逃窜。
那么，好好上课，其余的事情我们放学后再谈——在沢田纲吉堪堪稳住身体绕开云雀恭弥时，我清楚地听见身后的里包恩这样说道。
某种意义上讲，这应该算是暂时的赦免令。就算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揣测这位魔王的想法，不过有他这么一句话在，至少在放学铃响之前应该都不会找上门来……吧。
见我一言不发，管理者慢慢凑到了我身旁。在旁观沢田纲吉经历了那么一出有惊无险的壮举——特指被车撞飞到空中后硬核着陆——后他似乎多少相信了里包恩的话，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
“你会剑道吗？”
他没头没尾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死或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