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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桐人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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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如果半山腰上从来没住过人,那昨夜……
简明庶回想起来,昨夜用照邪镜看过素秋,镜中空无一人。倘若素秋是妖物,无论如何镜中也不该是空空如也。就凭这一点,他倒愿意相信素秋。
于英有些讪讪地笑着,朝简明庶走了过来。她佝偻着身子,回头看了看坐在树干上的村民,把声音压得连冬风都捉不到:“简先生,你看,要不我和刘前去那边的村庄看看,问问有没有人家愿意收留我们一晚。”
“是啊……”刘若男附和道,自从听说半山腰没有人家之后,她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村民仍吧嗒吧嗒抽着烟袋:“你们要借宿,村里有的是人家。”
刘前畏畏缩缩地站在于英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拿不定主意。
见简明庶不为所动,于英摆出年长者的姿态:“简先生,你能耐是高,不过毕竟年轻,有些事情,你信我这个老年人的。再说了,一起住在村子里,什么鬼怪来了,人多势众,也好有个照应。”
简明庶打量了她一眼,从容道:“我建议,仍住木屋。”
这建议似乎不大合老年人心意。她脸上挤出来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狐疑地看了简明庶一眼,背过身走向刘前,不住地和他絮叨着什么。
没多会儿,刘中过来招呼,说三根树干都立好了。众人各怀心思,往祭坛走的时候,谁也没说话。
神树祭坛和简明庶昨夜见着的一样。
林中一小片圆形空地寸草不生,仿佛开天辟地故意留下似的。正中心是一个四人合抱的梧桐树,树前不远还留着熄灭的篝火灰烬。
神树攀枝错节,枝桠间垂下无数的絮。晃眼看去,像是挂满了绝望拉扯的头发一般。这是榕树用以汲取天地灵气的“气根”。
大榕树左右两溜各有六个皮鼓,合计是十二个。
一道小径正对着神树,三根已经立好的树干就戳在路中间,正对着熄灭的篝火。
简明庶警惕地环顾一周,似乎暂时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素秋强调过砍树立龙门,可能别人砍的也一样有效吧,简明庶这么想着。
“都来拜拜。”于英招呼道。
她自己赶忙打头跪在神树前,口中念念有词地磕了几个响头:“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保佑我们平安出去。”
简明庶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神树,这搞错信仰了吧。
几个人背对着身后戳着的三根树干,依次拜完。刘若男是最后一个,她虔诚地双手合十,拜完最后一拜,大榕树无声地伸出些新的气根。
新降下的气根末端都兜着一根白色法烛,在一众凌乱的榕树枝桠中极为打眼。简明庶迅速地点了点,一共七根。两根已燃烬,只留下一堆蜡泪;剩余的四支白色法烛长短不一,都熄着。
“这、这啥意思?”刘中有些怔怔地看着新伸出来的垂絮,一脸的不知所措。
刘若男有意无意地用指尖绕着自己的辫梢,迟疑地说:“这是……要点着的意思吧。我记得,我抽到的签就是‘点神烛’什么的。”
简明庶迅速在心中整理了一番。现在茧世界中除了挑战者,NPC似乎分成了两拨——一拨是素秋,交待他们完成神树祭礼;另一拨则是刚刚见着的村民,又是不让立龙门又是说半山腰全然无人。
素秋虽然雪夜收留了众人,但一脸肃穆盯着朱大姐剪手指的,也是素秋。刚才遇着的村民虽然看着和善,也古道热肠,但出现的时间、说的话,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以往的茧世界结构相对简单,除了主神就是挑战者,为何这个势力错综复杂,连NPC似乎都分了边。
简明庶瞥向一旁打着红纸伞的白无常。这臭小子眨巴着眼,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黄泉引路人完全中立,只管引路,不能向挑战者透漏哪怕一丁点儿的信息。
“明大哥。”刘若男打断了他的沉默,“你说,这蜡烛,该不该点?”
简明庶抬头,这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都在等着一个答案。
“点。”他简短说。
刘若男信服地点了点头,走向正中心的大榕树。
说来奇怪,她距离榕树还有约莫五六步的距离,离着她最近的一根白色法烛“腾”地燃了起来。小姑娘愣了片刻,往旁边挪了一步,相邻的法烛也依序亮了起来。
简明庶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法烛燃的,是人的灵气。
就像大榕树借由气根汲天地灵气入体一般,这棵树也在几步之间,汲了刘若男的几缕灵气,燃亮了这四根法烛。
难怪这几根法烛,都生在榕树气根之上。
众人都被眼前的法烛吸引,谁也没有发现背后,用来立龙门的树干悄无声息地改了形状。
原本笔直的树干安静地虬曲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人俑模样。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拿着长矛的邪神。
还剩下最后一根法烛怎么也燃不亮,刘若男又朝着这根法烛走了几步,最后一根法烛忽然飞起,朝着她的心口扎去。
刘若男尖叫一声,下意识往下一蹲,刘中离她最近,一巴掌将这根法烛扇到一边。
这根法烛被拍向一侧的冷杉树,那颗碗口粗的树干直接被凿穿了一个洞。冷杉树沿着贯穿洞口“咔嚓”折断,侧倒在林中。
法烛调了下方向,接着又往小姑娘的天灵盖扎去。刘若男吓得抱住脑袋蜷缩在地上,全身都在发抖。
法烛速度极快,有如出膛的子弹。简明庶还有几步才能够得着这飞来飞去的法烛,眼见着这根没点着的法烛就要在小姑娘头上扎个洞。
一根燃着绿火的光箭和这法烛对撞,法烛瞬间被绿火燃着,翻了一圈掉在了地面上。
简明庶一眼认出了这个鬼玩意儿——
“明叔叔,你的毛笔成精了!”
白无常眼尖,眼见着绿火将“法烛”化身烧成灰烬,露出了它的原本面目:缀着紫绶的白玉笔身,灰白毫毛,笔杆末端两个鎏金刻字“青阳”。
“青阳”,正是判灵笔首任主人东周淮安王简青阳的字。简青阳成为平都仙门开山师祖后,直接沿用表字,取了青阳子的道号。
这判灵笔忽然搞什么鬼?
简明庶来不及细想。他轻轻抬手,判灵笔就乖顺地响应主人的号召,升到空中。他刚要伸手接着自己遗失的法器,一道绿火光箭擦着他的指尖,警告般地戳在简明庶旁边的地上。
简明庶立即看向光箭来处,射箭之人仍拉开满弓,舔着绿火的箭尖威胁般地正对着简明庶。
射箭之人全身被巨大的黑斗篷裹住,整个斗篷像宣纸上洇开的沉墨一般。明明林中一丝风都没有,这斗篷的轮廓像微风吹开的鬼雾,就像要化在冬日里寒冷的空气中。
兜帽遮了他的上半脸,黑色口罩遮了他的下半脸。兜帽阴影之下,只留着左眼的灰冷的眸子,透过燃着绿火的箭瞄准简明庶。
“是你!”简明庶说。
他没出声,也全然没露脸,不知为何简明庶就是有种预感——这是昨夜天降流火之后,破火而出的人。
上次,也是他出现之后,判灵笔就丢失了。
众人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黑口罩男人的弓弦一松,绿火光箭朝着简明庶门面飞来。
速度过快,他全然来不及闪躲,长箭紧贴着他的脸侧擦过,绿色火舌掠过他颊边的皮肤。和预想中的炽热火焰不一样,这火经过之时,有如寒风割过。
“明叔叔小心!”情急之下,白无常出言提醒道。
作为黄泉引路人,他决计不可给予任何提示暗示的。这一句“小心”,就够他整整几日的忘川血牢坐。
简明庶听着提醒,立即后退了一大步,一杆木矛斜着插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一个木头人俑僵硬地从他身后扑出,捏住木矛,费力地想拉出来。而距离自己三步之远的地方,立着一个类似的桐人俑,他的额心仍扎着绿火箭,维持着高举木矛的姿势,一动不动。
刚那一箭,原来是射它。
简明庶一眼瞥到,刚才刘中立龙门的地方。三根树干早已不见踪影,只留着地上扎根过的痕迹。
人俑将木矛奋力拔出,立即追着简明庶刺砍。除了地上被箭钉住那只,还有一只朝着刘中扑去,场上顿时乱做一团,刘若男坐在地上,开始绝望地哭了起来。
简明庶灵巧地和追逐他的人俑兜了个圈子,一把抓住悄悄升空的判灵笔。
白玉笔杆在他手中熟稔地转了一圈,简明庶迅速在空中作符打向人俑脸面。
符咒打中人俑,只像给他挠了挠痒痒一般,并未起效。人俑木头刻的眼珠子极其困难地转了转,呆滞地盯住简明庶,抬手就扬起了手中的木矛。
这判灵笔,怎么忽然没了效用。
简明庶来不及细想,向后一闪,恰巧撞上寒冰般的东西。
正是黑口罩男人。
他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简明庶,不由分说一把拧了简明庶握着判灵笔的右手。
简明庶立即攥紧判灵笔,这人却将他往面前一带,两人原地转了个圈,顺势换了位置。
紧接着,简明庶就见着一杆长木矛刺透这人的黑披风,朝着自己扎来。
是刚才追着简明庶的那个木俑!
这木矛约两米多长,刺穿黑口罩男之后,还在朝着简明庶扎。
——这木头人上辈子穿羊肉串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