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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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淅淅沥沥，洗的丞相府内的垂柳愈发青翠。
姜澄撑着油纸伞匆匆赶到正厅时，她的丞相爹爹刚摔了第二盏瓷杯。
“嗬啷”一声脆响，青瓷碎片崩溅在门槛上，逼得姜澄脚步一顿。
“嗐！这沈家小儿好不懂事！圣上赐婚乃事天大的恩典，他竟当庭长跪以求撤回圣谕。我姜家嫡女许她，乃是下嫁！”
姜澄目光扫过身后丫鬟，那丫鬟便立刻去收拾地上的瓷杯碎片。
“爹爹莫气。”她提着鹅黄裙摆踏进厅内，给姜康禄重新递上一盏凉茶，“那圣上不是狠狠斥责他了么？”
“斥责又有何用？”姜康禄一拂衣袖，坐回凳上，“这婚到底是定了下来！”
姜澄抿唇，装作乖巧：“爹爹倒也不必如此难心，女儿听闻那沈家公子风度翩翩，能文能武，是个丰神俊朗的好男儿。”
姜康禄接过茶盏正欲喝下，听闻自家女儿这通夸赞，像是被那沈家吃定了似的，又不觉来气：“好男儿有什么用？他说自己心有所属，圣上封其为妾。那女子心善则罢，倘若是乡间毒妇，你如此乖巧温和，爹爹实在是不放心！”
姜澄垂眸，抬手将一缕发丝掖在自己耳后，轻声道：“女子嫁人，若得夫婿抬爱是幸，若不得则是命，女儿命数不好，只得更加牢记阿娘叮嘱，守着四徳三从，不越雷池半步。只希望夫君怜爱一二，诞下嫡子，日后在府内相夫教子，不给姜家蒙羞。”
听闻姜澄如此识得大体，姜康禄心中微平。他仰头喝下那盏凉茶，愤愤道：“沈老头与我一同入仕，一生碌碌无为。唯一数得上手的，就是生出沈知鹤这样的人中翘楚。现如今沈家在圣上面前尚有一席之地，你若嫁给他，这辈子也算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姜澄欲言又止，最后乖巧地福了福身：“女儿听爹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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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的瓦上滴着水滴，空气中弥漫着清爽的泥土清香，双辕马车咿咿呀呀的走在青石板上。
马车旁有个穿着碧色衣裳的丫鬟，手中拿着一把鹅黄纸伞。
行过一个路口，路面豁然开朗，不远处是一片观赏湖泊，白石拱桥边上，站着一位负手而立的白衣公子。
驾车的小厮拉了缰绳。
他拴住马车，放了踏板，车门打开，探出一只搭着鹅黄薄纱的藕臂来。
丫鬟连忙将纸伞撑在车门头上，迎出一个身型窈窕的妙人。
“小姐，慢些。”丫鬟抬臂，接自家主子下车。
姜澄搭着丫鬟的手臂，一步一缓地下了马车。
石板路上还粘着雨水，姜澄提了提裙摆，露出一双绣着飞燕的小巧绣鞋，她怯生生地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男子，复而又将裙摆垂下。
小厮跑过去传声，姜澄拿出怀里的丝绸手绢，把面遮上一半。
“姜小姐。”沈知鹤走至姜澄两米远处停住，双手交叠行了个礼，“在下沈知鹤。”
姜澄小退半步福了福身，丫鬟手上的油纸伞也一齐低下，几乎将她遮了个严实。
沈知鹤似乎轻叹了口气，随即转身面向湖面：“镜湖景色京中一绝，姜小姐且随我胡乱看看吧。”
姜澄点点头，也不去搭话，就这么跟在沈知鹤身后，隔着三米远的距离，一步一步地走着。
这么无言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沈知鹤率先停住了脚步。
“入夏晴雨不定，小姐若是走乏了，不如……”
“哟！”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打断了沈知鹤，“沈兄好兴致！”
沈知鹤抬眼望去，湖中的轻摇着的小船船头，卧坐着个拿着酒壶的少年。
他动了动唇角，惊讶之余参杂着无奈：“萧原…”
“公子说的是。”姜澄连忙转身背对着的湖面，“今日与公子游湖甚是有趣，回府后定当与爹爹如实相告，我走乏了，小风，回府吧。”
沈知鹤：“……”
小风大手一挥：“阿运，备车。”
远远跟在后面的布衣小厮应了声，连忙跑往桥边牵马。
姜澄又福身：“天色渐晚，还请沈公子恕小女先行一步。”
沈知鹤连忙回礼过去：“雨天路滑，还请小姐路上小心。”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结束了这次谁都懒得敷衍的“镜湖小叙”，愉快而有轻松的各自找乐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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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在湖上喝酒泛舟的少年踏着水波踩上湖边围栏，还没来得及掀开遮着姑娘家面容的纸伞，就被那远去的马车扬了一鼻子灰。
“走了？”
来人身材宽阔高大，长发梳起，黑袍劲装，腰间别着一柄细长弯刀，正是慎临王萧原。
沈知鹤拎过他腰间的酒壶，双臂搭在湖边的栏杆上，仰头灌了口酒，没好气道：“怎么是个女的你都要招惹一番？”
萧原好奇：“怎么？那是你心心念念的小娘子？”
沈知鹤说冷笑一声，没有接话。
萧原又猜：“难道是姜家的大小姐！”
沈知鹤又喝了口酒，还是不搭理他。
“哈，还真是她。”萧原搭上沈知鹤的肩膀，“果然传言不假，姜家大小姐只知三从四德，无趣至极，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沈知鹤把喝空了的酒壶重新挂回萧原腰间：“王爷落井下石一向及时。”
萧原哈哈大笑，拍了拍沈知鹤的肩膀：“不过皇兄旨意还是从了为好，放个大美人在家当花瓶也赏心悦目。”
沈知鹤同他一道走着，叹了口气：“我曾应过师妹娶她为妻…”
萧原安慰他：“十年不见，你的师妹或许早已嫁为人妇。”
沈知鹤斜他一眼，扒拉掉自己肩上的手臂，自顾自的往前走。
“哎，沈兄！”萧原笑着追上去，“那什么，一醉解千愁，我请你去醉仙阁吃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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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载着姜澄的马车从后门驶进了丞相府内。
她们走的是侧门，却刚好撞见穿着一身桃粉，正在院子赏花的四姨娘。
“哟，澄儿这是去哪了？”四姨娘拿了把绣者大朵荷花的团扇，扭着她那水蛇细腰，走到马车边。
姜澄下了马车，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四姨娘。”
“哎～”四姨娘用团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丞相府家的千金出门怎么就带两个人啊，是怕被人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吗？”
说完她掩唇轻笑，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们都低头笑了起来。
姜澄低头不语，小风连忙回答：“奉皇上的命，小姐今日和镇国公家的大公子游湖！”
“哎哟，好了不得呢！”四姨娘阴阳怪气道，“见情郎就见情郎，把皇上搬出来，吓唬谁呢？”
尖锐的笑声越发大了，丫鬟们也开始毫不避讳，低低笑出了声。
“可怜我澄儿，都十七岁了才把自己嫁出去，听说那水沈公子心有所属，长跪不起要求退婚呢！”四姨娘皱着眉，唇上却带着笑，她走过去，给姜澄整理衣领，“这要成亲的人啊，还得找四姨娘学学经验，不然，还以为在床上念念诗，就会有沈家嫡子了呢！”
小风气不过：“你！”
姜澄拦住她：“姨娘教训的是，澄儿不懂这些，还需要姨娘教导。”
一拳打在棉花上就是这种感觉，四姨娘见惊不起水花，索性连脸面上的工作也不做了。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装作什么清纯样子，偷偷摸摸跑出府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私会去了。”
姜澄也不搭理，四姨娘逞了口舌之快，扭着腰又走了。
姜澄看着那花里胡哨的背影，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马车驶进姜澄自己的小院，小厮拴好了马匹后离开。
小风把院门关严，才压着声音小声道：“小姐，到院子里了。”
“哐”的一声，姜澄一脚踹开马车的门。
小风缩了缩脖子，心虚地看了眼入口。
“那姓林的花□□又来堵我！她天天闲的没事干眼睛都盯在我身上吗？皇上让我去我能不去吗？他沈知鹤当初为了退婚长跪不起不是挺厉害吗？有本事继续跪啊！坏了本小姐的名声，现在不也是和我一样不得不去吗？”
她跳下马车，撩开裙摆，对着身边一棵硕果累累的枇杷树“哐哐哐”就是三脚。
金黄金黄的枇杷果跟下雨似的噼里啪啦地落下，一边的小风及时的撑起纸伞挡在姜澄头上：“小姐，有个好消息。”
“说。”姜澄拢着自己裙摆蹲下，捡地上的枇杷吃。
小风收了伞，蹲在她身边。小丫头脸上泛红，酝酿了一下：“沈公子长得好看。”
“噗——”姜澄把枇杷籽吐的老远：“好看？好看有用吗？我那不成器的大哥姜连山倒是长得好看，但是人却是个混蛋。再说我还好看呢！可是别人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谁会娶我？”
“小姐，要不咱和老爷说不嫁了呗。”小风也捡起一个枇杷剥着皮，“虽说府上有三个姨娘要对付，可是那沈家也有一个小妾。三个姨娘再过分，忌讳着老爷那边不会真的伤你，可是那个小妾就说不准了。”
她说完，手上的枇杷也剥好了，她伸着胳膊，递给姜澄。
姜澄就这她的手一口吃下，含糊道：“你以为我爹真不想让我嫁？她四个闺女我排老大，我不嫁出去他怎么把其他的嫁出去？不把自己闺女嫁出去，他怎么拉帮结派搞小团体？我看我嫁给沈家他今晚睡觉都会笑醒。”
小风又剥了一个枇杷：“可是沈家到底也比不上我们丞相府啊？”
姜澄哼哼两声：“当今皇上即位之后，身体越来越差，没几年好活了。膝下唯一子嗣年幼，可慎临王却正值而立。朝堂上守旧维新一分为二，沈知鹤，姚文昌，贺明玉，这些新起之秀全在萧原帐下，你说他想干什么？换我我也干什么。只有我那饭桶大哥，还拿着皇帝赐的玉如意在京城里狐假虎威，说不定哪天，那玉如意就变成索命刀了！”
小风拿着枇杷，大眼睛眨啊眨：“小姐，这些我不懂。”
“无妨。”姜澄一挥手，“你个小丫头懂得什么？我懂就成，你跟着我，只要操心明天吃什么就行。”
小风感动的差点掉眼泪，自动忽略了她家小姐也是个小丫头的事实。
“小姐你真好，我跟小姐一辈子。”
“小姐坏你也得跟一辈子。”姜澄看着打小就跟着自己的小丫头，忍不住叹了口气，“枇杷你自己吃吧。前段时间我师父还跟我说，十年之内必有大乱，让我明哲保身免受流离之苦，我是想嫁给一介白衣，但是估计没戏。虽然镇国公立场不明，但他儿子沈知鹤绝对没和那帮守旧老头站在一边。”
小风用外衣兜一堆枇杷，跌跌撞撞跟上去：“他不跟着他爹吗？”
“他为什么要跟着他爹？”姜澄诧异道，“很明显，他跟着的是慎临王。”
“慎临王…”小风若有所思，“就是今天湖上的人吗？”
姜澄摇摇头：“那时候装大家闺秀呢，没看着。”
“我看到了。”小风欣喜道，“他长得也好好看啊。”
姜澄看着自己捡来的花痴丫头：“……”
“算了。”姜澄叹了口气，“沈知鹤为了一个女子顶撞圣上，也算是一个痴人，希望我那便宜妹妹不要介意个空名分，我倒是不太想打扰他们夫妻恩爱。”
小风闻言道：“小姐你是真的要嫁吗？”
“嫁啊，当然嫁。”姜澄推开房门，“沈知鹤已经妥协了。老皇帝这么做，不过是想在萧原身边安上姜家的人罢了，沈知鹤不得不娶，我也不得不嫁。”
小风把怀里的枇杷倒在桌子上：“可是小姐你早都不把自己当姜家的人了啊。”
“是啊，半截入土的人脑子也不好使呗。”姜澄捡起一个枇杷，脸上带着嘲讽的轻笑，“就算我对姜家忠心耿耿又怎样？想用一个女人来离间萧原和沈知鹤？天下果然就要大乱啦。”
作者有话说第1章 赐婚
，还差 